“我還說和托塔天王這種拖家帶口的搶吃的怪不好意思的,葉崇寧的話我就不客氣了。哎,不用送了,我帶點進去吃。”簡青已經不是那麽怕他了,心說“我送你個鬼。”他一邊收拾果盤“進哪吃?”葉酌笑道 “當然進這裏。”他徑直繞過雕像,站在了那個**口,對著簡青他們作揖告別,然後居然直直的從白獄封印處跳了下去。簡青驟然一驚。白獄入口有上古封印,隔絕獄裏獄外,獄裏隻能朦朧見封印處的陽光,獄外則壓根看不見裏麵,簡青不知道裏麵什麽情況,也不知道葉酌在哪兒,但他還有注意事項沒交代完,隻好快趴在封印口快速強調“你如果真的是凡人,這獄裏溫度極低,你沒有襖子會凍死的,趕快去底層,我們有個長老鎮守在哪兒……”“還有。”他也顧不得儀態禮儀了,大叫道“你進去了千萬不可以說仙君壞話,也不可以踢踹塔壁,白獄是有靈的,被靈聽見你一個凡人,什麽都完了!”“我知道了。”葉酌敷衍的回答。他施施然縮回了踹在牆壁上的腳,環視一圈,抱臂道“溫茫,快給我出來。”第3章 白獄,也就是溫芒塔的來曆,人間的說書先生能絮絮叨叨的說上一晚上。下泉山脈乃仙家福地,所有山脈雖白雪皚皚,卻都有靈植仙草生長,原來並沒有這座光禿禿的主峰。後世有傳言崇寧仙君飛升時遺白塔溫芒在此鎮邪壓祟,寶塔高逾千尺,長鎮下泉,曆經多年變遷,刻有固靈法訣的內塔堅固一如當年,外部裝飾的的凡鐵則漸漸風化剝落,漸漸看不出塔形,久而久之,就成了這冰天雪地裏唯一一座烏黑陡峭的山峰。從天空俯視,宛如素白宣紙中的一點墨跡,故而別名“仙人遺墨”。而遺墨的仙人留下的不僅僅這座塔,崇寧仙君還留了另一件重寶給下泉後人這座飛鳥難越的高塔,是有塔靈的。傳說中的塔靈名叫溫芒,還從未在人前現身過,但他的名字卻頻繁出現在各種話本傳說裏。每一個拜入下泉的弟子都幻想過,那個傳言中黑衣黑發,神情端正嚴肅,殺氣四溢的偉岸男子,會在某年某日突然出現,收下自己做關門弟子。在第三百七十二個弟子在半夜尿急時因為眼神不好,錯把柱子香爐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當作溫芒前輩,太過激動一頭撞上,腦袋上起了一個大包以後,塔靈前輩最喜歡蹲在半夜茅廁邊,聞香識後輩,一眼認出仙緣深厚的弟子。然而傳揚到底是傳言,溫芒本靈非但和殺氣四溢沒有半個銅錢的關係,他若是出現下泉弟子門前,怕是下一秒就要給人打出去。沒辦法,他長得實在太像話本裏賣身葬父,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小白臉了。白獄之中,葉酌一隻手戳中青衣青年眉間朱紅色的小塔印跡,把青年戳的後退半步。這青年皮膚白皙,手腕腳腕處皆係著紅繩,衣裳繁複,此時泫然欲泣,看著好不可憐。葉酌懶的看他表演“幾千年的老塔了,你能不能端莊一點。”“不能。”溫芒後退半步,晃了晃一身的環佩 “不好看嗎?”葉酌嫌棄道“好歹把你身上那一坨亂七八糟的裝飾去了,叫小弟子看著,還以為下泉窮的揭不開鍋,溫芒大神分分鍾要出去跳豔舞一樣。”溫芒聳肩,“這可是您的功勞。”葉酌於是悻悻的閉了嘴。器物本無靈,但若是跟著修為極高的主人,周生常年沾染靈氣,久而久之便生出靈來。靈初生的時候一團白紙,僅有一團白霧,主人家覺著他們該是什麽樣,他們就是什麽樣。等到漸漸生出靈智,這才真正有了獨立的人格。而溫芒剛剛出現塔靈的時候,崇寧仙君的審美恰好非常不正常。仙君少時家境富裕,父輩在人間的國家裏有個小官。那時的仙君受父輩影響,滿腦子都是建功立業馬上封侯,讀了很多相關的話本。什麽公子與青樓女子春風一度珠胎暗結,青樓女子搖身一變成王朝公主,什麽嫖妓時露出屁股上的胎記發現自己是皇室後人,什麽皇帝男扮女裝做妓尋找如意郎君相中平民公子。總之總結起來無非一句。“窮書生天降狗屎運封侯拜相,俏女郎眼睛卻有病非君不嫁”。然而誰沒有個發智障的時候,崇寧仙君英明蓋世,然而年少輕狂時讀這些個狗屁玩意讀的津津有味抽風上頭,恨不能立刻遇上個溫柔知性的落魄青樓小美人,再上馬與敵軍大戰三天,紅袖添香封侯拜相,拿著把破劍到處晃悠。好在還沒等他付諸行動,恰好有個仙長路過,憐憫他小小年紀就得了臆症,委婉的向葉父表達了替他治病的想法,葉父大手一揮,葉酌就徹底和“馬上封侯”這條路無緣了。雖說後來仙君漸漸不看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了,他搖身一變成了話本裏的主人公,成了那些到處撿屁股上有胎記的兒子,流落青樓的女兒的前輩高人,但少年時代的荒唐倒也不是毫無痕跡,起碼到他煉出第一個本命靈寶溫芒塔前,仙君的審美依舊是弱柳扶風的青樓落魄美少年。觸不及防的想起了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玩意兒,葉酌覺著十分沒臉,幹脆抱著手臂倚老賣老,想在惡心一把溫芒。“溫芒啊,你還小,但是換作人間的年紀,老朽已經是年過半百的老人了。你這種刺激的,老朽已經玩不了了。”塔靈守護寶塔千年,也就是相貌弱柳扶風了點,性格和柔弱沒有半個銅板關係。他不為所動“哪裏的話,仙君怎麽會是年過半百,您現在的狀況,明明就是行將就木,老而不死。”要說葉酌這人還有個毛病,他損自己損的開心,但你損他不行,矯情的要死,當即反駁道 “老而不死是老而不死,行將就木可未必。”他摸了摸自個的臉皮,“你瞧我這容貌長像,我說我剛剛及冠也有人信。”溫芒翻白眼“是是我的祖宗,就您這打扮長相,我說你剛從那個勾欄的媽媽底下跑出來也有人信。”他拖著長長的煙霧從葉酌眼底下晃過,片刻後就隱去了身形,忽然換了一種語氣“就是不知道您是否和年輕的時候一樣,操起板凳就能一個打倆?”年輕的仙君不服就幹,行將就木的葉酌怕閃著腰,可不敢隨便玩,聽出溫芒的言外之意,他立馬警惕道“這怎麽說”溫芒道“自然是找你麻煩的來了。”溫芒塔裏頭不設分層,也沒有小隔間,魔頭們全給關進來,其實有點像養蠱。不過反正都是不見天日,成了蠱王也沒人帶你出去,大家鬥到一半就自己消停了,不過欺負一下弱小獲得身心愉悅還是常有的事。想必有人把崇寧仙君當成軟柿子,要來捏著玩玩了。他話音剛落,前方傳來了轉木頭聲音,有點像老年人轉核桃的碰撞聲。葉酌抬眼,正前方影影綽綽出現了兩個人影,塔裏光線不好,仙君又常年不吃素菜,還有點夜盲,隻能模模糊糊看個輪廓。等那兩人立到跟前才看清。瘦高的那個是個抱著壇子的半老徐娘,臉色蒼白,矮的那個則是個胖乎乎的中年人,慈眉善目,手裏轉著核桃。溫芒道“這是來找你收過路費的。兩個桃花妖修,分別叫桃叔和桃娘,他們堵在塔前,看見修為低的就來要錢,要想下去就得給錢。”塔靈依舊隱逸著身形,旁人看不見人影,但身為溫芒塔靈,在塔內他等同於神靈,能卻切切實實的感知著塔內每一處地方。葉酌是他舊主,雖然中間因故切斷過聯係,再度認主也是轉瞬之間罷了,主靈之間的交流不必出聲,心中默念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