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抱著頭,看見葉酌同老板兩人,立馬撲上來“道友救我!”夢境之中,自然隨心念所動,葉酌手一挽,憑空握住一柄素銀色的長劍,他隨意橫於胸前,隻聽當的一聲,劍尖擦過菜刀,在刃上留下雪白的劍痕,葉酌單手握住刀柄,教對麵的人抬不起來,問道“碧潮生滄海?”中年男人滿臉狐疑,道”啥,別跟我在這冬瓜芝麻的,你們這些文人的玩意我不懂。”葉酌背後弱弱是伸出一隻手,接到“神……神仙宿瀛洲。”看樣子這夢境的主人,是這個抱頭鼠竄的少年,也不知道是那個門派新來的小弟子。見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又想來抓他,葉酌同老板對視一眼,錯開兩步,長劍劈刺,回護兩招,老板則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幾個起落消失在了原地。這個夢境本就是依少年的心境而定,他看不見這兒了,那中年男人自然不見了。於此同時,林間卻自然而然的開出了一條小路,路麵是平整的黃土,像是采藥一類的人踩踏出來的。葉酌收了長劍,沿著小路尋去,隻見一個布滿藤曼的**,那少年縮在裏頭,老板則半隻腳跨在洞裏,半隻腳跨出來,搖著扇子,搖頭道“哎呀,出息,夢這麽美妙,夢什麽不好,就夢見給你爹追著教訓嗎?”他拿扇子敲了敲少年的腦袋,恨鐵不成鋼道”況且學儒不好嗎?一冊可濟萬民,一計可定乾坤,你們這些小孩子,沒讀過書的,就知道打打殺殺的。”少年捂著腦袋“那怎麽能一樣,寫書多無聊啊,不學劍,五湖四海到處禦劍,拿那叫什麽修仙啊?”葉酌就逗他,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老板”那好,你知道夢境的規矩吧,大家都用化名,現在我是瀛洲宮主崇寧仙君,這位是當代儒門門主陳可真,你想叫什麽。”少年垮著一張臉”我也想當宮主崇寧仙君。”葉酌當然不會和個少年心性的孩子計較,從善如流道“讓給你,不過那我是什麽?”老板搖著扇子“要不你做他徒弟吧,下泉宮的雪鬆長老,溫行道人,清冷孤高又光風霽月的,也是位高權重的人物,不算委屈你。”葉酌低頭盤算“行。”他們爬出洞穴,這少年修為較低,還不太能如葉酌老板一般隨意破陣,幾人就一邊尋找這個夢境的破綻,一邊天南地北的劈扯了一通,另外一個少年不愧是想做劍修的,三句話不離崇寧仙君,說的葉酌嗯嗯啊啊,一個頭兩個大。因為葉酌剛剛小露了兩手,不那麽高深,勝在姿態優美,觀賞價值很高,按葉酌的話說就是非常適合用來逗小孩兒的那種。劍修少年見他厲害,對他的興趣明顯比對老板高,湊他身邊嘰嘰喳喳。“誒,您的劍真漂亮,您修為是不是很高啊?”葉酌心道“何止是高,說出來嚇死你。”,嘴上偏偏道“不怎麽樣,都是花拳繡腿。”少年訝異“怎麽可能?您看上去好厲害。”老板搖著扇子插進來,不動聲色的把葉酌擠遠了一點“別看了,你眼神不太好,他修為絕對不高。這東海瀛洲宮裏的考驗是按修為來的,修為低的才會在一起,我們三個修為差不多,考的簡單些,無非是破兩個夢,不會傷到心境。”葉酌隱晦的掃了他一眼,心道“破陣速度如此之快,怎麽可能個低修?”少年毫無猜忌,又問”那高修該考什麽?”老板收了扇子,笑道“過一個憑空勾出的幻境,如同上古仙神渡劫,經曆別人的一生,考心魔。”葉酌背著手走在最前麵,聽著他們說話,不由飄忽了一下,默默的想“說起來,我那個便宜徒弟的心魔會是什麽?”溫行醒來的時候,滿目隻餘漫天的風雪。這一處極冷,卻又不像下泉宮那般,冷的幹淨剔透,純的讓人生不出怨恨。此處的冷更像白獄底部一樣,潮濕中夾帶著如附骨之蛆般的森然。他輕輕嗅了嗅,空氣中還帶著淺淡的血腥味。但因為是陣法中的原因,他眼前的一切都帶著種隔霧觀花的朦朧感,並不是那麽真實。旁邊有人給他遞上了狐裘,溫行偏過頭,見著一個紮丸子頭,看著十五六歲左右的小童。溫行頷首“有勞。“他方才運行了靈力,這身體空空如也,比他前些年間的還要差些,不但不能修煉,還是個徹頭徹尾的病秧子。那小童道“聽說久晴姑娘今日登台鼓舞士氣,您去看嗎?”久晴姑娘溫行不認識,但往前推個千八年,若是放在凡間的話本裏,那是頂頂有名的人物。傳說她本是章河邊彈唱的歌姬,崇寧仙君泛舟路過,停船聽她彈了半宿琵琶,天光破曉之時,拔劍起舞相和。琵琶如急雨落盤,劍氣疊重濤無數。名聲傳開後,無數人前來聽琴,這姑娘也漸漸有了天下第一琴姬的名頭。溫行本想拒絕,思及這是幻術之間,還得想辦法破陣,便道“好。”他語氣淡漠,聽著還有些冷,那小童一愣,吩咐下人備車,道“公子今日同往常有些不一樣。”也不待溫行接話,小童又笑道“不過公子現在去,好位置可能沒有了,我聽旁人的消息,說是崇寧仙君也會來,前麵的地方都給他們修仙的包了。”溫行動作一頓,心道“果然。”崇寧仙君風流的名頭傳的很廣,甚至有個故事,說他剛剛飛升的時候,人間界一瞬間多出來千八百個仙君的孝子賢孫,頂著仙君的名號招搖撞騙。葉酌甚至降了道旨,大意是“散了吧大家,仙君我老人家還是完璧,雖然我也希望這璧趕快碎掉,但短時間沒有機會了,估摸著本仙君是要斷子絕孫啦,你們就不要胡亂認爹上竄下跳了。“但是如此嚴肅的一道旨意下來,上頭還方方正正蓋著仙君的大印,就是沒幾個人相信,人們幾番編排,甚至說不認私生子,這是為了給某一個他寵愛的孩子鋪路。葉酌聽說書的把他的故事搞得和豪門爭寵的故事一樣,編的九曲十八彎,最後也隻能由他去了。由此可見,這個多情的帽子扣的有多麽嚴實。但是下泉宮的子弟恨不得把祖師搞的如同一個聖人,聽曲這種事是萬萬不能的,仙君要聽也是叫幾個大師講經論道,從金剛經聽道道德經。觀美人也是不成的,要看也是從戒疤看到禿頭,故而溫行除了聽過一點點師兄弟說的“胡言亂語”,從來不知道他家祖師有聽曲的習慣。他腳步一頓,繼而道“走吧。”第45章 久晴姑娘的琵琶名聲在外,擲千金聽一曲的富人不在少數。為了這場表演,富商特意臨水搭建了一方高台,台麵鋪了平整的青石,足足高出水麵三丈高。此時久晴還未上台,台下已經人聲鼎沸,摩肩接踵,溫行他們去的遲了些,便隻能遠遠的找個酒樓的二樓的坐下來看。依著這座城的氣候,溫行猜它位置偏北,此時大雪剛剛才停,雲層初破,露出兩屢淺薄的陽光來,堪堪透過窗子落在桌沿。自打白獄出來後,溫行就格外偏愛晴天,即使明知道是夢境,他也不著痕跡的把手往窗邊蹭了蹭,虛搭在桌沿上。片刻之後,陽光倏忽的消失了,緊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驚呼,有人興奮道“快看,那是崇寧仙君的車攆。”隻見一溢彩流光的車架懸停在了半空之中,車架以靈力驅動,外鑲素銀白玉,線條端莊古樸。久晴似乎是特意等候崇寧仙君,這車架一到,她便蓮步上台,柔聲道“送拜帖的時候,久晴想仙君日理萬機,沒期望過仙君賞臉,” 她抱著琵琶盈盈下拜,笑道“不想仙君真的來了。”車架前的簾子沒有掀開,裏頭卻傳出一聲輕笑,聲線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天然帶著絲慵懶隨意的味道,隻聽崇寧仙君緩緩道“美人相邀,葉酌卻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