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行的方才取了發冠,一頭及腰的長發散在水裏,眉目依舊清貴冷冽,周生氣質卻越發不祥,他握劍的手青筋暴起,表情堪稱陰森。宋選怪叫一聲“魔修?”白蕭側生躲開長劍,臉給劃出一道血痕,笑道“可不是魔?仙君的弟子是個魔修,好不好笑?”宋選看著他們你來我往,一時間勝負難分,敲了敲腦袋,似乎有些遲疑,片刻之後,他似乎想起了什麽,愣愣道“有什麽好笑的,仙君的弟子不是本來就是個魔修嗎?下泉的雪鬆長老啊。你們都不知道嗎?”白蕭和溫行同時回頭看他,臉色難掩震驚。宋選疑惑的看了看左邊,又看了看右邊,接著道“誒?這不是已經傳遍了嗎。你們也是來過考驗的啊?我還以為隻有我是,開始什麽都不記得,以為自己就是宋選,剛剛才想起來,原來大家都是。”看樣子白蕭葉酌相繼進入溫行的心魔劫,使大陣發生了某些未知的變化,將一些分散他處經曆的考驗的弟子,不知怎麽拽入了夢境,分便扮演起千年前的那些弟子來。白蕭冷笑一聲,忽然扇出一道水浪,將宋選倒扇入河泥之中,鐵骨扇開合之下,眨眼射出數道寒芒,直向溫行與宋選麵門刺去“倒也無妨,多了幾個礙事的而已,我今日定然要你死上一死。”溫行急掠兩步,提起宋選的衣帶將他甩出泥地,他這一下又快又狠,險些扒拉掉宋選的褲子,宋選穩穩砸在溫行身後,看著溫行反手補了一道防禦陣法,霎那間紫霧湧出,堪堪抵住白蕭的扇尖。宋選抱著溫行的大腿,這少年大概是第一次直麵死亡,話都說不利索了“長長長長老,我們跑嗎?”溫行持劍向擊,道“尚在夢境之中,能逃到那去?”宋選要哭了“我們該怎麽出去?”白蕭冷然一笑“出去?你們不去了。”他徑直看向溫行,笑道“雪鬆長老啊,你心魔如此之深,平常裝的那般清正淡然,你怕是自己都騙過了吧?難怪陣法連你心魔是什麽都看不出來,讓你跟著崇寧仙君打轉,可惜換了個身體,通幽還是跟著你,證明你心魔就是它,是也不是?。”他歪著頭,又道“隻是修魔是一方麵,若是崇寧仙君知道你經脈和心境都有問題,不但沒有渡劫飛升的機會,甚至和通幽這種惡心的低等妖共命,甚至隨時可能命喪黃泉,搞得妖不妖人不人的,他還認你嗎?沒有仙君的保護,到時候麵臨整個修仙界口誅筆伐,你能扛到幾時?”溫行麵上無悲無喜,依舊道“與你何幹?”白蕭哈哈大笑“自然與我無關,我隻是有點可憐你。”他上前一步“何苦來哉啊長老大人,我若是你,不如幹脆去魔域當個大王,或者和通幽融為一體變成妖,到時候獨霸一片江海,美女奇珍,豈不比現在快活的多?”溫行持劍的手依舊很穩,隻道”我想你是搞錯了。”白蕭意味深長“哦?“溫行低頭看了一眼劍,這劍是宋選的,樣式極為普通,卻比溫行慣用的那把還要好上許多,此劍在宋選手中平平無奇,此時握在他手中,劍鋒卻寒涼潤澤,劍意森然,隱有上古名器之姿。溫行注視那點劍芒,難得說了個長句。他道“我們劍修,道心不堅是走不遠的,我既然修為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便並不是什麽三言兩語就能挑撥的了。”他握緊手中長劍“我的確很希望得到仙君的肯定。但我入不入白獄,墮不墮魔,成不成妖,是我自己的選擇,和仙君認不認我,其實並沒有什麽的關係。”白蕭先是一愣,緊接著連笑三聲,道“好,好,好!”便揚扇向溫行攻去。此人顯然修為極高,手腕轉合之間海水暗流湧動,如沸如潮,聲勢之浩大,引的宋選連連後退,高呼道“長老小心。”溫行絲毫無懼,自右下騰轉而上,隻聽當的一聲脆響,直直將白蕭逼退三步,原是長扇被一擊橫中,餘波恰好震在白蕭手腕關節,半個胳膊都麻癢不已,手中氣浪一偏,擦這宋選三丈而過。宋選怪叫一聲,嚎道“有沒有人救命啊。”白蕭連退數步,他本就不擅長近身戰鬥,與劍修一對一很是吃虧,當下借著溫行的力退到安全距離,聞言大笑“大陣之中,有幾個活人都不知道,都不過是陣法銘刻,誰來救你們?仙君嗎?”他們河底打的火熱,直絞的江水翻滾,波濤倒流,卻不見上頭有人馳援,可見除了莫名其妙消失的‘崇寧仙君’葉酌,入了此夢的應該就是湖底的他們幾個,並沒有其他的人。白蕭似乎未曾想到溫行能與他勢均力敵,表情越發猙獰“你倒是不錯,這個年紀…”未待溫行回話,他忽然騰挪開來,拉開幾人的距離,半浮於水中,喃喃自語起來,他麵前明明沒有任何人,神色卻屢次變化,仿若在與人交談。宋選心裏發毛,一把抱住溫行的胳膊,哭道“長長長長老,他他他他他他是不是,有毛病病病病病啊。”溫行也沒有去追白蕭,繞到宋選身邊結陣,道“我先送你出去。”誰料這個時候,神神叨叨的白蕭轉過身來,笑道“既然如此,長老不要怪我用一些特殊的手段了。”他淺淺勾唇,似帶著潑天豔色,明明在這夢裏是一張清俊雋永的臉,表情卻生動到了極致,隱約可以窺見那真正的皮囊是如何嫵媚多情,盡態極妍。他道“您該知道,崇寧仙君的大陣最講究的就是邏輯,規則和夢境外頭別無二致。您應該也知道,妖族等級分明,上等妖對下等妖的威壓是絕對的吧?我剛剛選澤共存的這個通幽,就很上等,是我看見過最高的。”他上前一步,笑道頭“您體內的那株通幽,應該也很上等,畢竟清獄中,您的手剛剛伸過去,門口那一排變都退走了呢。”溫行的神色驟然難看下來。白蕭接著道“隻是不知道您身體裏那個,和我這個,那個更上等呢?”他說著話,施施然向前邁了一步,動作極輕極緩,宛如踏在雲端。然而就是這小小一步,溫行驟覺氣血翻騰,一時筋骨肌肉無一處不痛,發出一聲悶哼,倚劍拄地強撐了片刻,便撲通一聲,直直的跪倒在了地上。宋選大驚失色,連忙去看,隻見他皮膚下麵血管猙獰,宛如在皮囊裏用針穿了一根根紅線,沿著血管穿插而上,若隱若現之下,血從毛孔裏爭先恐後的爆出來,將周圍的水染成了漂亮的水紅色。宋選嚇的麵如土色,撲過去扶住溫行“長老,您沒事吧。”溫行揮開他,見他帶了哭腔,捂住口鼻咳嗽兩聲,道“無,……無事。”血便爭先恐後的從嘴角蔓延出來。通幽化成流淌靈力的經脈,埋在每一寸皮膚下麵,此時仿佛受道了蠱惑,紛紛震顫起來,直接將血肉撞的支離破碎,當初白獄之時,張懸不過紮進了一兩根,便痛的生不如死,睚眥欲裂,五官猙獰變形,溫行卻幾乎周身都是,一時幾乎神智模糊,死死咬住下唇,咬出一道血紅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