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哪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剛才就是故意和這老頭逗著玩,他把手裏的抹布扔進水桶,問:“她怎麽了?”“她後天一起去,”範天行叮囑,“做個回訪報告,待兩天就走。你多留心照顧著點。”“她待的時間比我久多了,”司予說,“這村子她估計比我還熟悉,哪用得著我照顧。”範天行“唔”了一聲,欲言又止,片刻後才說:“她當時和村裏人起了比較嚴重的矛盾,我怕村民們對她有意見,總之你多注意著點。”“起矛盾?”司予皺著眉,“什麽矛盾?”“我也不是很清楚,這丫頭支支吾吾地不敢說,”範天行想了想,繼續開口,“好像是被村裏一個挺有勢力的人威脅了,聽她說那人叫七……七什麽的記不清了……”司予緊緊握著手機,臉色煞白。阮阮的離開果然和戚陸有關,按範天行的回憶,阮阮是被戚陸威脅了,不得已之下選擇了離開古塘。戚陸個性冷漠,對外來人保持著高度警惕,他不信任阮阮也是很正常的。但司予就是覺得,以戚陸的教養和行事風格,“威脅”一個年輕的女教師這種事,他絕對做不出來。阮阮的事,應該另有隱情。“範局,”司予斟酌了一下措辭,謹慎地問,“阮阮有沒有什麽……宗教信仰之類的?比如她信不信佛啊道啊這些?”“不可能,”範天行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們政府人員都是無宗教同誌,高舉辯證唯物主義旗幟!”“……”司予嘴角僵了僵,“是是是,是我覺悟太低了。”掛了電話,夕陽已經完全墜入了地平線下,屋裏沒有開燈,隻剩下微弱的天光。司予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陷入了沉思。阮阮手裏的那張符咒,巧妙地和他爸留下的《鬼怪寶鑒》聯係到了一起;阮阮和古塘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從戚陸這頭問線索是不可能了,唯一的辦法隻有等到後天阮阮來了,司予去找她本人問個明白。-當晚司予睡得早,才過九點就有了困意,包進被窩裏昏沉沉睡了過去。他才睡著沒多久,突然房間窗戶被敲得砰砰響,司予驚醒過來,隱約聽見窗外有小孩嚎啕大哭的聲音。“……小福?”他愣了愣,一個激靈後掀開被子下了床,連鞋都來不及穿,跑到窗戶邊,一把拉開窗簾。窗外,小福穿著乳白色睡衣,懷裏抱著一個黃色抱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滿臉都是眼淚,眼圈紅通通的。小家夥哭狠了,嗓子都是啞的,邊流眼淚邊抽噎。看見司予,他嘴巴張了張,片刻後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哭喊。“嗚嗚嗚哇!哥哥!”第27章 吵架司予嚇了一跳,夜裏風大,小家夥又穿的單薄,人還沒有窗戶高,站在窗框底下邊哭邊發抖。他趕緊翻出窗,先架著小福的胳膊把小家夥抱到窗框上,再翻進房間裏,把小家夥抱下來,然後關緊窗戶,調高屋裏的暖氣溫度。小福坐在他腿上,緊緊抱著自己的黃色小抱枕,眼淚把衣領都打成濕漉漉的一片。司予一隻手摟著他的肩膀,另一隻手給他擦臉。小家夥怪可憐的,哭的一抽一抽,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他也不知道該怎麽應付這種情況,但直覺告訴他,大人對一個小孩兒說“別哭了”肯定不會有用,倒不如先讓他自己哭痛快了。他輕拍著小福的背,防止小家夥哭岔氣。過了得有十來分鍾,小福哭累了,靠在司予胸膛邊打細細的小嗝邊啜泣,鼻子裏冒出一個碩大的鼻涕泡泡,“啪”一下炸開,糊了一臉鼻涕沫沫。“成小髒貓了。”司予用紙巾包住小福鼻頭,小福擤了一下鼻涕,漸漸平靜下來,窩在司予懷裏擺弄自己的抱枕。司予顛了顛腿上的小家夥,柔聲問他:“和哥哥說說,為什麽哭呀?”“主人……”小福抬頭看著戚陸,大眼睛裏迅速又蓄滿了眼淚,他扔下抱枕,摟著司予的脖子,抽泣著說,“主、主人不要小福了!”-傍晚,小福回到家沒多久就開始上吐下瀉。他這個年紀的小妖怪隻相當於人類四五歲的小孩,腸胃本來很弱,加上中午又吃了生蟹,回家後趴在水池邊,吐得就要虛脫。戚陸皺著眉,撚了小紙人去山裏摘草藥,換下小福吐髒的衣服,擰了熱毛巾給小家夥擦幹淨身子,一點點地喂他喝溫水。小家夥幾乎要脫力,蔫巴巴地躺在床上,嘴唇毫無血色,小手拉著戚陸的小指頭,眼巴巴地盯著他看,希望得到主人的安慰。但戚陸天生就沒點亮“安慰生病的小屁孩”這項技能,哪怕心裏再多擔憂,臉上也是毫無波瀾,仿佛一尊沒有感情的塑像。他非常不解風情地抓著小福的手,一把塞進被窩裏,嚴厲嗬斥道:“下次還敢不敢亂吃東西。”小福有點委屈地搖了搖頭。-沒過多久,小福就躺在小床上睡了過去。戚陸不放心他,拿了張椅子坐著,一直守在床邊,時不時用手背探一探小福額頭,確認小家夥沒有發燒。半小時後,小紙人抱著一捆草藥回來。戚陸把草藥碾成渣,又在櫥櫃裏取了一個小藥瓶,倒進一點粉末,摻進燒開的熱水把藥粉和草藥渣攪勻,接著叫醒了小福。小家夥一看見黑糊糊的藥汁就皺眉頭,撅著屁股縮在被窩裏,嚷嚷著說不喝。戚陸揭開他的被子,端著藥碗站在床邊,皺眉低聲嗬斥:“小福。”小福不安地扭了扭小屁股,聽主人的語氣,不喝藥是不可能了。他苦兮兮地坐了起來,仰著臉和戚陸談條件:“主人,加一塊甜甜的小熊軟糖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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