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起個名字,”男孩想了想,說,“你就叫範天行吧。”“範……天行?”阿冬不明白,“什麽意思啊?”“沒什麽,”男孩又轉頭看著山壁了,“這是我母親給我起的名字,不過現在她死了,我也用不著了,給你吧。”“給我?那可不行!”阿冬搖頭,“那你不就沒有名字了嗎!”男孩被他這渾然天成的傻氣逗笑了,片刻後說:“我用不著了,這世界上隻有我母親會叫我的名字。”水流聲太大了,阿冬沒聽清他在說什麽。-後來阿冬就改名了,改叫範天行。男孩和他在山裏一起生活了五年,他們都和屋前的小樹那樣,抽條長大了。男孩性格孤僻,隻有範天行一個朋友,無論範天行去哪裏,他都要緊緊跟著。範天行有次玩笑,說將來我也要成家生子的,你這樣粘著我,我怎麽娶媳婦?男孩聽了當即臉色一變,說你要是敢丟下我,我就吃了你。範天行隻當他是開玩笑,嘻嘻哈哈地說我又不是魚!男孩抓著他的手,說我隻有你了,你不能丟下我。範天行心不在焉地說好好好。-村裏的小孩出生、少年長大、中年老去、老人死亡生老病死是這個村莊裏最單調的循環,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從未有過停歇。但忽然有一天,這個循環被打破了。村裏的小胖死了,屍體被拋在河邊,脖子上被咬出了一個大洞,血染紅了半邊天。大家都以為是野獸下山吃人,隻有一個五歲小妞,指著男孩大聲說:“是這個哥哥殺人了!就像爹爹殺山雞一樣,一口咬斷了小胖脖子!”範天行說不可能,村裏人也不相信,哪有人能相信一個五歲小妞妞的話呢?童言無忌罷了。再說了,人怎麽可能弄出那種傷口?野獸還差不多。但幾天後,小妞也死了,脖子上開了個大口子,血都流幹了。開始有人說是男孩做的,小妞道破了真相,他蓄意報複,以同樣的手段殺死了小妞。範天行站在男孩身前,替他擋著那些砸過來的石子,嘴裏嚷嚷著:“不可能!你們搞錯了!”他被砸的滿臉是血,頭都破了,村長說要把他們倆一起架在木頭上燒死。他們被五花大綁扔進了柴火堆裏,隻等明天天一亮就點火。範天行很害怕,他哭了很久,最後哭累了,靠著男孩睡著了。半夜他被人推醒,男孩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竟然掙脫了那腕子粗的繩索。“跑!”男孩牽著他的手,“快跑!”“那你呢?”範天行滿臉是眼淚。“你去咱們上次捉野鹿的山洞裏等我,我一會兒就過去找你!”“我不,我和你一起走。”範天行很倔。“我還有事情要辦,”男孩擦幹他的眼淚,“你聽話,我肯定能到。”範天行咬著唇,半響點點頭,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遠了。他太慌了,跑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快到耳朵裏充斥著呼呼的風聲,聽不見村莊傳來村民們淒厲的哀嚎。一村的人都死了,血流遍了白雪覆蓋的土地,又被新的落雪掩蓋。男孩吞下口腔裏殘留的血液,起身拍了拍手,他環顧四周,雪下大了。幹幹淨淨的,多好看。-男孩果然毫發無傷地到了那個山洞,休整一夜後,他帶著範天行往大山深處走,到了山巔後再順著山路往山的那頭往下走,走了不知道幾天幾夜,才到了另一處村落安家。這個村子比五青山的那個繁華多了,人也多,牲畜也多,範天行對一切都很新奇,犁田、牛車、插秧……這些他都覺得新奇。範天行漸漸長大,當初落下山崖遍體鱗傷的男孩也長成了高大的男人,他變得比少年時更加沉默,而且行蹤不定,經常在夜晚消失。但範天行全然被這一片更廣闊的世界吸引了,並未注意到這一切異常。直到他十九歲那年,那位叫小芬的姑娘在稻田裏踮腳親了他。那一刻他心跳如擂,渾身都失去知覺,渾身的血都往一處地方湧。他和小芬成了一對,他們約在稻田裏數稻花魚,趁著周圍沒人偷偷地親嘴。範天行覺得好快樂,這種快樂和別的時候都不一樣,他渾身輕飄飄的,走路都能飄起來。有天他回了家,男人坐在桌邊等他,麵沉如水,問他去了哪裏。範天行喝了點酒,笑眯眯地說:“我打算和小芬提親啦!她不嫌我是個外來的,也不嫌我沒有地沒有牛!”“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