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劉禪留在營寨吃了一頓熊掌之後,諸葛瑾星夜兼程的趕回來,然後密奏‘細作陸遜’之事。


    “要麽劉禪能借鬼神之力未卜先知,要麽就是我軍中真有這麽一個叫‘陸遜’的家夥在通敵。”


    當時,諸葛瑾給出了他的兩個結論。


    對於其中鬼神之力未卜先知的說法,孫大帝自然是不信的。


    對於道巫之類的奇術,他不僅不信,甚至心中隻將其當做肆意褻玩的工具而已。


    雖然平日裏,孫權在江東始終以一副對道玄學說非常感興趣的姿態顯露人前。


    甚至後世還有許多鬼神誌怪小說,比如《搜神記》裏麵有關於孫權和道家牽扯的記載。


    但其實都是他的手段。


    作為從小就聰明繼承家業成長為一代君主的孫權,自然能看穿這些唬人的把戲。


    他之所以表現得非常推崇道教,不過是因為迷信在江東大行其道,為了收攏民心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協。


    畢竟漢世諸種方術,皆盛行於東吳之境。


    除了大名鼎鼎的太平道,在江東還有帛家道、李氏道、茅山道等具有不俗影響的道家支脈。


    在江東,上到士族豪強、下到平頭百姓,甚至山越蠻夷九成九的人都崇信道玄之類的學說。


    這些人的迷信讓道教在江東獲得極大的勢力,甚至能夠威脅政權統治。


    在百姓之中,一個名聲在外的道士,比一個兩千石的郡守更具有號召力。


    比如,當時有道士琅邪於吉,製作符水以治病,吳會人多事之。


    孫策曾經在郡城門樓上宴請群臣,正碰到於吉出行。


    諸將賓客三分之二下樓迎拜之,掌賓者禁嗬不能止。


    孫策見江東士紳平民皆跪拜此人,卻不跪拜自己,深感其人甚得江東百姓之心。


    威脅之大,使得孫策不顧眾人勸阻而殺之。


    這辦事風格,很孫伯符。


    在孫權看來,哥哥的行為太過激了。


    若是讓自己來,定然是以上賓之位招募於吉,或者也可以屈身拜對方為師。


    即便對方不給麵子,隻是個記名弟子,孫權也能唾麵自幹。


    孫權繼位之後,多次與人交談道家學問,塑造自己的親道形象。


    征辟了許多方術士為官,比如被稱為‘吳中八絕’的方術家吳範。


    並且多次出錢資助民間的道教活動。


    這樣成功讓孫家在本地百姓之中刷了一波好感。


    所以,在孫權眼中,宗教不過是政治家用來統治的工具而已。


    “從未聽聞劉禪身邊有讖緯名士輔佐,鬼神之力未卜先知之說不可信也。”


    孫權否認了該觀點,同時也相當於默認了諸葛瑾的另一個猜想。


    隨後在孫權的支持下,吳軍內部針對陸氏將領展開清查。


    甚至即便與吳郡陸氏沒有關係,隻要姓陸就會被校事府的盯上。


    但是查了好幾天,甚至軍法處置了兩個有嫌疑的家夥,但都沒有查到叫‘陸遜’的家夥。


    孫權也一度懷疑過陸議,但是此人入仕孫權幕府十六年。


    十六年來,陸議為人處世並無紕漏,實在令人難以相信他能隱藏如此之深。


    但是諸葛瑾帶回來的諸多密信信息中有一條,說的是劉禪可經過宜都將江北的信息傳遞江南。


    這又讓孫權始終放不下懷疑之心。


    近來吳軍中的騷動引起了一些精明之人的察覺,比如那位方術士吳範。


    “遜者,遁也,又為走孫……”


    吳範的道法之術如何高深外人不得而知。


    但是他那雙看透人心的眼睛,使得他說的話總是能戳中別人的敏感點,繼而對其所預言之事深信不疑。


    吳範從近來軍營中的騷動,以及孫權臉上的濃濃的疑慮便猜出大致的來龍去脈。


    追問之下,孫權才告知他‘陸遜’之事,吳範則立刻以一副得道高人的姿態做出上述推論。


    這一點,立刻便說到孫權心坎裏,“請君教我,為之奈何?”


    孫權沒有明說自己懷疑陸議,但吳範早就猜出他的心思。


    “至尊,陸議征伐宜都,今卻又有反複,可發文申飭其出師不利,限期嚴令其平定亂匪。若能成功,自然有利於我江東。”


    “不效,則將其撤下,以叔朗(孫皎)將軍代之。此後不與其方麵之任。再於中軍擇一職安置,令其始終處於至尊眼線之下。”


    孫權歎了一口氣,道:“也隻好如此了。”


    隨後發文申飭陸議不能安撫民眾,激發叛亂,責令他限定期限內平定宜都。


    陸議接待斥責自己的信使的時候,心裏也是一陣懵逼。


    大戰在即正是將士用命的時候,身為君主如何也不能做這種當眾折損主將威嚴的事情才對。


    雖說自己先前確實對本地的一些豪強逼迫太甚,但是這也是情理之中啊。


    大軍需要輜重,將士們立功需要獎賞。


    從攻占地區的豪強手裏搶劫……籌措物資一直是江東諸將的傳統。


    至尊為何會這般正式下發文書來申飭自己?!


    無法思考出原因的陸議在頭腦中不斷進行著精神內耗。


    他向使者發誓,自己一定會遵循至尊的命令,在規定期限內攻下秭歸。


    後來聽聞潘璋、朱然接連被擊破,孫權收縮兵力準備過江對峙南下的漢軍。


    未等孫權來信,陸議為表忠心,主動提出分兵援助。


    畢竟秭歸在巴東三峽的出口處,地形狹小,無法展開太多的軍隊,六七千人已經是極限。


    征調本地民夫和蠻夷,以及加上先前屠城擄掠的人口。


    簡單武裝之後,陸議麾下可支配兵力不減反增到一萬三千餘眾。


    秭歸叛亂的豪族集結地絕大多數為烏合之眾,且文布、鄧凱二人不識兵事。


    他帶著六千精銳進攻秭歸綽綽有餘。


    宜都其他城池各留千把人駐守,他能為孫權擠出三四千人。


    然而,他的請求被孫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拒絕了。


    “斷峽絕蜀乃是重任,伯言將軍當盡全力。”


    這個理由雖有些牽強,但是考慮到孫權沒有來過此地不熟知地形也能解釋的過去。


    忌憚,精明的陸議從這牽強的理由中察覺到孫權對自己的忌憚。


    可自己明明還隻是個小卡拉米。


    雖然他有自信在眾將之上,但目前他的權勢地位在江東眾臣之中,他隻能算是中等偏上的位置。


    領兵在外的將領這麽多,蔣欽、步騭、徐盛……


    至尊如何獨獨忌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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