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告誡二人的同時,劉禪也在時刻警醒自己。


    身為主帥,任何一個決定都可能影響戰爭的勝敗,影響成千上萬人的生死存亡。


    在幾萬人的龐大戰場上,具體到每一個士卒,他們不會知道上層要詐敗的計謀,會陷入恐懼。


    士兵們隻會相信他們眼睛看到的,到時候隻會以為己方是真的敗了,忙不迭的逃命,繼而局勢崩壞。


    人在慌張的情況下,第一基因選擇永遠是逃跑,不逃的基因在生物進化的過程中已經被淘汰掉了。


    到時候軍陣亂糟糟的一團,都在四散奔逃,將士們隻想著逃命,如何還能完成將敵人引入我軍優勢兵力的包圍圈中?


    劉禪的思緒很快就感染了眼前二人,尤其是蒯奧,他意識到自己先前太幼稚。


    照抄兵書不知變通隻會一敗塗地。


    許多人學習韓信的背水一戰沒有置之死地而後生,反而是真的把自己坑死。


    至於,麾下大軍被敵人追殺到河邊沒了退路,將領大喊一聲,想活命的就跟敵人拚了,然後將士們為了求生拚死奮戰擊敗敵軍?!


    這種事隻會出現在無腦文學作品裏,現實中不會出現這麽反智的事情。


    真實情況是這支被追殺到河邊的軍隊,士卒們驚恐之下不顧河流湍急跳河求生,甚至互相踐踏溺死,最後一敗塗地。


    韓信的背水一戰之所以能勝,‘背水列陣’隻是其中一個最微不足道的環節,能贏的關鍵全靠其他方麵的提前謀劃和布局。


    劉禪也要提前謀劃和布局,敗也要有章法。


    無論對麵來的是誰,都要展現出足夠的誠意,讓對方的主將信服而率兵追擊。


    同時還要保證自己的伏兵在需要的時候毫不拖泥帶水的殺出,在敵人驚慌失措重整隊形之前,迅速而果決的殲滅敵人。


    “蒯奧,令你引本部及麾下三千人馬為先鋒,施行佯敗之策。若有敵人殺來,抵抗一陣便逃就是。”


    蒯奧一臉懵逼,怎麽就讓自己上了?


    劉禪沒有多解釋,令其領命行事。


    蒯奧所能指揮的三千人,就是那三千新收的降卒。


    舍不著孩子,套不住狼,雖然當棄子有些可惜,但不會太過心疼。


    蒯奧沒有很高的戰鬥意誌,碰上吳軍精銳敗亡是可以預料的事。


    自己接下來的謀劃隻需圍繞其必敗的結果來布局即可。


    “吾會派隨軍司馬王甫、徐氏二兄弟領兵在後接應你,幫你收攏潰卒重整陣線,隻要你能做到這一步,便算你立下大功。”


    王甫此人,蒯奧有印象,字國山,在關羽麾下任職隨軍司馬。


    他是關羽帳下的重要左膀右臂之一,為人忠心耿耿、智勇過人,文武雙全。


    便是他最初向關羽提出在長江沿岸修建烽火台以加強防守的建議。


    有治軍的才能,若是讓他幫自己收攏潰卒定然能完成任務,蒯奧心下安定許多。


    至於徐氏二兄弟,則是劉禪當初來荊州被山匪襲擊時抓住的兩個山匪的頭頭。


    他們當時便投降了劉禪,後來在向寵進攻山匪營地的時候立下功勞。


    二人都被任命為曲軍侯,麾下有一千兵力,為當初俘虜的山匪收納整編而成的漢軍。


    經過長期的訓練和戰火洗禮,如今也已成長為漢軍常規戰鬥力之一。


    蒯奧領命而去,隨後劉禪寫了一份手令,讓譙周聚攏軍中甲士。


    此甲士是玄甲之士,精銳中的精銳,全軍之中隻有三千人,各個身披全套鐵甲,戰力無雙。


    劉禪要親自率領他們,作為此次謀劃中一錘定音的存在。


    先鋒的任務交給蒯奧,因此,劉禪還令劉封駐軍等待自己大軍抵達再後歸入中軍。


    關銀屏則是率領六百義從騎兵作為總預備隊,脫離大部隊潛藏前行。


    一旦戰場出現意料之外的事情便由這支部隊救場。


    畢竟戰場上千變萬化,永遠要留下後手,讓自己有從容轉圜的餘地。


    自己這邊能夠在孫權身邊插眼做視野,對方未必不能做到。


    說不定自己麾下這數萬大軍中也有孫權的眼線呢。


    劉禪從來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能竊取別人的情報,而自己的情報卻能防守的固若金湯。


    拉攏或者策反偷情報這種事,從漢朝初年便已經是上層重視的重要戰略手段。


    就比如他一直讓人監視著朱然,這個被俘虜的吳軍高級將領。


    不久之前便發現有人接觸了他,或者說是朱然與他互相接觸。


    那是一個手腳不幹淨的屯長,此人貪財,暗自收受俘虜的賄賂。


    朱然發此事之後,將自己的玉佩給了他以拉攏關係,準備策反此人,以重利誘惑其幫自己越獄回江東。


    此人當時沒同意,但同時也沒拒絕,他猶豫了。


    稍懂情報工作的都知道,猶豫就意味著他最後十之八九會同意。


    劉禪沒有打草驚蛇,而是加派人手將這個屯長也盯緊。


    這個暴露出來的布置留著比拔除了更有利,否則朱然若是再策反其他人,自己卻沒能發現就糟了。


    就在劉禪做好布置,帶著漢軍繼續南下的同時,孫權也在磨刀霍霍。


    江陵城外,吳軍大營之中。


    孫權抽出辟邪劍,舞了一套辟邪劍法。


    虎虎生風,引得身旁的臣屬拍手叫好。


    站在諸葛瑾身後的是儀卻是麵色略帶愁容,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因為至尊舞劍舞得好而歡欣。


    他看出了至尊豪邁舞劍的表象下,其實心中藏著憂慮。


    是儀是北海郡營陵縣人,在江東廣義上屬於江北派,但因為其家鄉不在淮泗地區,所以基本上沒什麽同黨。


    而且他還是一個老實人,眾所周知,老實人好欺……好控製。


    其實是儀本姓氏,後來孔融嘲弄他,說“氏”字是“民”無上,可改為“是”。


    這年頭改名的不少,改姓的還真不常見。


    然後他就改了,這件事成為孔融一整年的笑料。


    這種性格加上他的身份,反而讓他成為了孫權信重扶持的對象。


    或者說是與本地士族抗衡的棋子。


    此次出征,孫權拜其為忠義校尉,讓他統領本地士族的兵馬,掌管軍權。


    實際上,是儀是個純粹的文人。


    雖然這時候的能臣講究出將入相。


    但也有一些人他們是真的不懂軍事,能文但不能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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