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零羌的動作不難理解,大致就是受到了賄賂,但又不想真的流血又流汗。


    於是就在外圍停著,想看看魏軍能否上隴成功。


    如果魏軍上隴,他們定然是打著協助曹魏的名義在薄弱的漢軍控製區洗劫一番。


    不過應該是不敢跟漢軍主力剛正麵,在安定、武威,甚至去南安打秋風都有可能。


    真去略陽給魏軍開路大概率是不可能的,除非漢軍露出大破綻。


    安定郡本有郡兵四千人,但是分散到各個縣城就很稀薄了。


    各地守城的主力都是那些豪強家兵。


    原本,劉禪心中有個良心很痛的計劃。


    就是派人去散布魏軍上隴的謠言,然後讓先零羌去把安定郡打成白地。


    然後自己螳螂捕蟬,去消滅先零羌,獲得一個豪強被清理幹淨的安定郡,甚至踏足北地郡。


    隻是這種事可遇不可求,強行去做有可能失控脫離自己的計劃導致災難性後果。


    比如匈奴人也介入,以至於胡人勢力忽然暴增,與魏軍結成牢不可破的同盟一起向自己發難。


    那樣的話,真有可能讓他們突破安定、略陽的防線,讓魏軍上隴成功。


    最後,自己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涼州還真有可能失守。


    當時機來到的時候,順勢而為自然沒什麽問題。


    風平浪靜的時候主動攪風弄雨,就太過激進了。


    所以,暫時不僅不能動歪心思,反而需要盡力保護安定。


    所以,一方麵劉禪派遣薑維領三千背嵬軍進駐安定郡。


    先前又從武威征募了一批良家子,同時還吸納了一些漢化程度很高的胡人參軍。


    如今的背嵬軍已經有了三千人,雖然沒打過太硬的戰鬥,但也是在戰場上走過一遭的,比一般的新兵強多了。


    有這三千人的支援,安定郡治臨涇縣定然是沒問題。


    另一方麵則是派出使者去責問先零羌到底是想幹什麽。


    態度可以強硬些,胡人就吃這一套,越強硬他們越吃不準。


    現在還不能跟北地胡人開片,同時對付兩個不算太弱的敵人是不明智的。


    最少要等到魏軍撤退,然後將防線向東推到隴山一帶,之後騰出手來再收拾這夥先零羌。


    如今的隴山道的路況跟一百八十多年前基本沒有太大的區別。


    頂多就是氣候冷了些,溫度大概低了一兩度左右。


    隻要魏軍撤退,漢軍把防線向東推進百餘裏,占據隴山。


    就有可能複刻當年隗囂數千人,硬抗劉秀數萬大軍進攻的防守奇跡。


    要知道,當年劉秀前後兩次退兵,功虧一簣,整整打了四年才平定隴右。


    而且最後勝利的基礎是劉秀注意分化隗囂勢力,抓住來歙奇襲略陽的戰機,乘隙進兵,會師高平,一舉消滅隗囂主力,才奠定全局勝利的基礎。


    如果當初不是隗囂勢力內部出現分裂,劉秀要打到猴年馬月也未可知。


    如果占據了那樣的地利,別說區區先零羌,便是兩個先零羌劉禪也能給他收拾嘍。


    這也是張合不得不在街亭那裏跟陳式耗著的原因。


    他承受不起讓朝廷失去地利這麽大一個黑鍋。


    曹丕不是劉秀,而劉禪也不是隗囂,張合知道,自己一旦退軍,生前恐怕再難看到魏軍攻入隴右了。


    這一重大的軍事戰略之失,必然是要有人背鍋的。


    這正是曹真、郭淮兩個老狐狸會給他東拚西湊三萬大軍,並推舉他為主將來這裏的原因。


    軍事是政治的延續,宗室曹真、士族郭淮進行政治鬥爭。


    結果張合這位降將、外姓將領,成為了犧牲品。


    年初的時候,曹丕下令宦官和後宮不得幹政。


    這是封建王朝第一次正式提出這一觀念。


    秦朝時間太短,漢朝也是摸索前進,宦官、後宮幹政簡直就是王朝特色。


    或許是在吸取前朝滅亡的教訓,曹丕以皇權將宦官、後宮幹政打成反麵教材了。


    這麽做有利有弊,宦官畢竟是依附皇帝的存在,他們是皇權的延伸。


    成年皇帝還好,失去了宦官這一力量,幼年皇帝則非常容易被權臣架空,因為他缺少奪回權力的幫手。


    另外,外戚不能依靠後宮,那他們注定會去尋找新的盟友,然後形成更難對付的龐然大物。


    曹丕到底是被稱為廟堂龍犬的人物,他還是有著相當製衡手段的。


    曹魏朝堂上,如今有兩大陣營互相製衡。


    一個是宗室,另一個就是士族。


    曹丕的設置是宗室掌握兵權,主要為武官,士族掌握政權,主要為文官。


    其實在這兩個之外,還有另一股勢力,那就是外姓將領。


    然而,外姓將領並不團結,根本沒有形成陣營。


    一般來說,兩方爭鬥,往往是拉攏第三方。


    然而,曹魏的外姓將領們似乎是人見人煩的存在,兩個陣營默契的都對其采取打壓的態度。


    大概是因為這些人出身既不是士族,又不是宗室,還占據高位,手裏掌握兵權的緣故。


    士族想要獲得兵權,宗室也希望全麵掌握全國兵權。


    自然都盯上了這些外姓將領占據的位置。


    這也是關中這麽多將領,卻是張合來打街亭的原因,並且隻能是他,因為這是宗室和士族共同的決定。


    曹真和郭淮早就看出來了,除非曹丕無視襄陽的關羽,將南陽的數萬大軍拉來西線,否則朝廷大概是要失去隴右了。


    曹丕注定不會那樣做,除非他瘋了。


    所以,救援隴右的行動從一開始就失敗了,而這行動又不得不做,這事關朝廷的體麵。


    誰做主將,就注定誰的威望要遭受打擊,甚至要為注定失敗的軍事行動背鍋。


    那個人注定就是沒什麽話語權的張合了。


    哪怕明知注定失敗,哪怕明知是陷阱,他也不得不去。


    張合覺得,自己早晚有可能死在宗室或者士族手裏。


    因此,他有時候很羨慕徐晃。


    不得不說,徐晃一直稱病的行為真是明智之舉。


    但實際上,這也不排除人家是真病的可能。


    畢竟先是在漢中把自己麾下老兵打光,然後在襄樊地區又把自己的親兵給打光了。


    將領的親兵可都是他們的心頭肉,這種打擊比破產還要嚴重的多。


    因此,不能裝病的張合就需要裝出拚盡全力為國盡忠的樣子。


    他要在這裏耗下去,隻要後勤還能撐住,他就一直耗下去。


    等後勤哪天撐不住,後方要求他撤兵的時候他再撤軍。


    到時候便能將很大一部分責任推給後勤補給不足。


    這是張合在可憐的政治地位上最能拿的出手的自保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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