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農楊氏當然還是家大業大的,沒有被曹魏的暫時打擊給擊倒。


    而是蟄伏起來,一直在尋找別的投資機會尋求家族重新複起。


    皇帝的饋贈如蜂蜜般甘甜,但是


    此楊氏五子,便是楊家下一代的核心,傾家族之力培養的五位精英。


    其中以楊囂最為年長,去年剛滿十八歲。


    建興元年哪怕隻來了一天,按照這個時代的算法,楊囂便是十九歲。


    隻比陛下小一歲,便已經接手家族重擔了。


    楊修被曹操殺死後,楊氏遭受不小打擊。


    楊囂想要複興家族,就必須出來為官,這也是他在積極籌備科舉考試的原因。


    其他四人年幼,此時還都是十歲左右的小孩子,他們的前途當然也關係到弘農楊氏的未來。


    隻不過,他們的前途暫時還不明朗。


    現在皇帝忽然跟楊亮說什麽五子,立刻就撩撥到了他的心弦。


    顯然,皇帝拋出了一個機會,讓家族迅速走出低穀的機會。


    當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定然是有價碼的。


    底蘊越深厚的家族,家族積累能培養的子孫代數越多,能夠蟄伏的時間也就越久。


    原本,楊氏傍上了河內司馬氏。


    那是一支在曹魏冉冉升起的士族新星,頗有成為士族領袖的架勢。


    但是,隨著漢軍和魏軍在戰場上天平的傾斜,天下格局轉變。


    弘農楊氏抓住機會再次跳回漢室的懷抱。


    雖然這讓先前在司馬家身上的投資打了水漂。


    但是沉沒成本不能參與重大決策的精英思想,在這種傳承數百年的大家族中早就被總結出來了。


    當未來局勢明了的時候,哪怕此前投入再多,也要抓住機會割舍掉,以避免全軍覆沒的結局。


    拜曹魏對楊氏的打擊,反正如今弘農楊氏已經決定整體徹底投靠漢朝廷了。


    既然如此,那快快融入體製內,為子孫後代鋪平道路,重現家族昔日榮光便是楊亮不可推卸的責任。


    以才能來說,楊囂已經長大並顯現出過人的才學。


    他去參加科舉,即便是不能名列甲首,榜上有名也是綽綽有餘的。


    天下搞教育的家族,能比過弘農楊氏的,可是屈指可數。


    “朕欲以歐陽尚書為正統顯學,其餘尚書家法,就罷黜吧。”


    聞言,楊亮心底咯噔一聲,皇帝輕描淡寫的就廢掉了成千上萬人的前途命運。


    雖然早有些猜想,但當皇帝親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還是讓此前有些忐忑的楊亮吃了一斤的定心丸。


    雖然是士族代表之一,但楊氏從未想過和皇帝作對。


    那是風險相當大的事,乃至於有可能會掉腦袋。


    巔峰時期的楊氏四世三公,還能那麽玩,但現在的楊氏是絕對沒有那個資格的。


    而在罷黜九家法這件事上,弘農楊氏的牽扯很深,早晚要卷進去。


    但還是越晚越好,太早站出來容易被集火然後按在地上被反複踩踏,最後怕是難以參加勝利者的盛宴。


    所以,楊氏早早決定盡可能爭取中立,邊緣化自己的存在。


    隻有逼不得已的時候才會做出選擇,並站到優勢大的那一方。


    當然,他們心底其實還是認為皇帝的優勢大的,要不然也不會將家學上交朝廷。


    當皇帝勝利後,可以毫不愧疚的說出一句,‘陛下,我們一早看好的就是您。’


    而現在,皇帝垂青,擺明姿態的支持他們的家學為正統,則又是給楊家加了一層保護傘。


    如果楊氏接受,並直接倒向皇帝,那他們將會獲得更大的利益。


    跟皇帝作對的,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皇帝是強勢的實權皇帝,士大夫即便從機會渺茫的可能性中取得勝利,那也一定是淒慘勝利。


    想讓皇帝服軟,那代價恐怕是很多人血流成河,會有不少人破家滅族的。


    弘農楊氏絕對不要做那樣的犧牲品,他們有很強的生存意願。


    現在不用冒打成叛逆者的風險,不需要跟漢軍決一死戰的,反而能得到皇帝的庇護。


    楊亮心動了,對他而言,劉禪描述的未來吸引力實在是太大。


    自從漢光武帝恢複經學傳承,確定五經十四博士。


    家傳《尚書》的共有十四個家族,在至今兩百年的漫長歲月中,隻有少數幾家一路傳承下來。


    一些舊家族子孫無德,以至於斷絕傳承,家道衰敗。


    當然,也有新的一些傳承家族登場,成為名門望族。


    漢末戰亂之後,全家滅絕的事件更是常見。


    新崛起的家族也有,他們以自己從亂世中崛起的權勢躋身士族行列。


    通過聯姻等方式,用自己的權勢和財富,跟那些不小心衰落的高門大姓交換文化底蘊。


    希望獲得家族傳承,傳之子孫永保富貴,比如曹魏的夏侯氏就是典型代表。


    高門大姓就是這樣的百足之蟲,隻要他們掌握學術這個硬通貨。


    哪怕一時衰落,也很容易交換到權勢。


    或許當時家族中的核心人物聲名不顯,沒能在朝廷中占據高位。


    甚至現在也沒什麽名聲在外的人在亂世中弄潮,為家族撐起門麵。


    但是隻要他們的家學還在,出仕成為高官的機會就會為他們的子弟敞開。


    機會一直都在,就看家族什麽時候能夠把握住然後一飛衝天。


    哪怕家族中有人犯法,而且是重罪,但隻要家族枝葉繁茂,隻要還有家人,便始終能站在政治權力角鬥場上。


    這裏就可以參考潁川荀氏,他們的家傳是五經之一春秋的某一部家法。


    荀彧當時反對曹操稱公、封王,可謂是完全站到了曹操的對立麵,這是很嚴重的政治站隊問題。


    雖然他是代表整個潁川集團的利益,跟曹操和冀州士人集團抗爭,但是無疑他是失敗了。


    潁川荀氏為之震蕩,一下子失去了士族領袖的地位。


    荀氏八龍之首,號稱王佐之才的荀彧也落得自殺的下場。


    但是他家還有人,還有許多有才能的子弟撐起門麵。


    比如荀攸,他接過了荀家的重擔,成為潁川荀氏的代表人物,他家的政治地位依舊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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