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打賭還會輸? 溫久默了一下, 薑陶也反應過來,有些不太確定地說:“大概是……白澤腦子抽了?” 溫久:…… 薑陶擺了擺手,無比心大地說:“別管這種破事了,你沒事吧?” 溫久搖搖頭,把自己的經曆簡略地說了一遍,旁邊傳來一個略顯激動的聲音:“竟然是墨龍?” 薑陶轉過頭去,看見了龍魂,收起原本的那一副不著調的態度,恭敬地衝它行了一個大禮, 龍魂看起來很高興,聲音帶笑:“好,好!有你們兩人在, 龍族振興有望!哈哈哈哈!” 溫久心中默然,這話是不是哪裏不對?到目前為止, 他都沒看到過雌龍啊,對著最後兩條雄龍說龍族振興有望? 他快速地和薑陶對視一眼, 彼此目光中都是了然,但是到底沒忍心打破龍魂眼中的希望,隻是配合著露出激動的笑容。 薑陶過來本就是想找到溫久,然後把他帶出去的,既然已經找到了, 就提議要走,溫久想了想,遲疑問他:“你有沒有帶可以裝東西的寶物?” 薑陶扒拉了一下口袋:“乾坤袋?” 溫久立刻點頭, 低聲說:“這裏有很多先輩的遺骸,還有不少龍蛋,我想把它們都帶回龍穀去,還有……” 他把目光移向一旁,龍魂看起來越發蒼白透明了,就像一道影子,仿佛隨時都會消散在空氣中,他心裏微微發緊,繼續對薑陶說:“如果不把龍骨帶走,前輩就會一直困在這裏,可是它已經很虛弱了。” 薑陶聽了,也明白他的意思,倒很讚同他,說:“既然這樣,那就先把骸骨和龍蛋收起來再說。” 說做就做,兩人一起分頭行動,因為這個水潭太過於廣闊,龍的骸骨散落的滿地都是,一時半會還真收不完,幸好逃走的洞已經挖出來了,有龍魂幫忙看守著,一旦出現異動,他們也可以有所準備。 白森森的骸骨層疊交錯,猛一看上去像原始叢林一樣,水光晃過,打出微亮的光芒,溫久把靠邊的龍骨都收好之後,漸漸朝潭水中央的部分遊去,水波被輕巧分開,遠遠能看見有幾束明亮的天光落下來,把整個潭底照得通透無比。 那邊就是龍蛋了,溫久抬頭看了看,透過鐵絲網,可以看見上麵空無一人,顯然金翅大鵬鳥對於這個水潭十分放心,並且相信他根本沒辦法逃出去。 溫久飛快地越過那一束光,朝龍蛋的方向遊過去,蹲下身,將那一個個圓滾滾的龍蛋收進了乾坤袋,就在這時,他聽見了一點沉悶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打開了,發出嘶啞的摩擦。 溫久反射性地抬頭,發現竟然是鐵絲網被打開了,他心裏暗暗叫糟,難道金翅大鵬它們已經找到了那什麽五象金芽了? 就在溫久心裏揣度的時候,他看見一道人影出現在水潭上方,目光銳利如鷹隼,看過來時,就像是一枚楔子,將他緊緊釘在原地。 是相北。 他上下打量著溫久,然後露出了一個堪稱滿意的笑容,伸手招了招,一道繩索像靈蛇一樣竄過來,破開水波,死死咬住了溫久的肩膀,迅速鑽進了他的皮肉中,劇痛霎時間襲來,同時金紅色的血液騰起,絲絲縷縷地蔓延開去。 溫久忍不住皺了一下眉,下意識地朝遠處看了一眼,果然見那蒼白如幽靈的龍魂正懸浮在水中,長尾不安地輕輕擺動,似乎下一刻就想撲過來救援。 他不動聲色地微微搖頭,又看了看遠處黑暗如夜色的潭水深處,薑陶還在那邊,不能讓他被金翅大鵬鳥發現,龍魂果然忍住了,在溫久的眼神示意下,轉身離開。 他應該是去警示薑陶了,希望對方能順利逃脫。 肩膀的傷口處驟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溫久差點叫出聲來,一大片氣泡騰起,他能感覺到拽著繩索的人正在用力,開始往上拉扯。 溫久不敢過多掙紮,繩索咬進他血肉裏麵的那一端不知道是鉤子還是別的什麽,稍微動一下就劇痛無比,他怕那東西把自己的肉給撕裂了。 身體不由自主地被拽著在水波中往上升,帶起一陣細小的水泡,然後溫久的頭露出了水麵,他感覺自己像是一條被魚鉤釣起的一條魚。 因為離開了水,衣服濕漉漉地貼在身上,溫久感覺到了重力,令他的傷口越來越疼痛,大片的血液在衣服上泅開,金紅色的血液一串串滴落。 相北把他拖近了一點,然後湊到他肩膀的傷口處深深嗅了一口,露出一點類似於沉迷垂涎的表情,好像癮|君子看到了白|粉似的,令溫久惡寒不已。 這特麽也是個變|態,難怪笑陳那麽崇拜他。 這麽想著,傷口抽痛起來,溫久猛地打了一個哆嗦,他看見相北的手變成了爪子,將他肩膀的傷口抓撓得血肉模糊,鮮血流得越發快了,空氣中充滿了龍血特有的腥甜氣味。 相北伸手一招,繩索被收了回去,溫久終於呼出了一口氣,麵色蒼白地掃視了一圈,原本他以為是那什麽蒙陽長老要把自己弄出來放血的,沒想到周圍除了麵前的相北以外,竟然空無一人。 比起上次看到的一大片黑壓壓的金翅大鵬鳥,這回石台上空蕩蕩的近乎冷清,溫久心裏微微一突,語氣冰冷地開口問:“你想做什麽?” 相北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他的相貌勉強算得上英俊,但是情緒太過陰鬱了,給人一種很陰險的感覺,他把爪子上沾到的金紅色血液舔幹淨,輕飄飄地說:“我盯了這麽久的獵物,怎麽會讓他們得逞。” 他說著,一把拽起溫久,抬腳往外走去,溫久跌跌撞撞地跟著他走下石梯,趁著四處張望的時候回頭看了看那個水潭,鐵網已經合上了,他這才放下心來,他剛剛已經把裝了龍蛋的乾坤袋扔下了,希望薑陶找到之後迅速帶著龍蛋和龍骨逃走,那條龍魂很快就會消散,不能再拖延了,如果及時回到傳承地,或許還可以多撐一陣子。 雖然,最後免不了還是一個消散的下場,但是溫久實在沒辦法就這樣讓他在金翅大鵬的巢穴中消失…… 相北的步子邁得很快,溫久注意到他不停地左右觀望,估計是偷偷過來的,離開那個岩洞之後,相北走進了一條石道中,裏麵四通八達,到處都是岔路口,如果不熟的人在裏麵走動的話,很有可能會暈頭轉向以至於迷路。 走了沒多久,遠處傳來一陣嘈雜的喧嘩,像是有人在驚呼高喊,溫久感覺到自己被抓住的手腕一緊,被發現了。 相北卻連停頓都沒有,腳下生風,大步朝前走去,但是那喧嘩聲竟然追了過來,而且越來越近,在這全是岔路的石道中無比精確地找到了他們的位置。 相北的麵上浮現出幾分疑惑,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立刻低頭看向溫久,溫久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示意他看自己的肩膀,那裏正汩汩往外冒著鮮血,在金翅大鵬鳥的眼中就像一大塊行走的蛋糕,找不到才有鬼。 不過這也可以看出,相北確實試圖私自帶走溫久。 聽著那些腳步聲越來越近,相北迅速治好溫久的傷口治好,把他整個往旁邊一推,同時手腳奇快地施了一個法術,溫久瞬間不能動了,僵硬地站在原地。 那裏竟然是一個暗門,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他筆直地站在那裏,相北就靠在他身後,空氣安靜,過了一會,那些腳步聲靠近了,一個充滿怒氣的聲音響起,溫久聽出來就是蒙陽長老,他質問著:“去哪裏了?” “氣味到這裏就不見了。” “相北呢?” “也、也沒找著……” “肯定是他把龍帶走了!”一個聲音說。 然後啪一個響亮的耳光聲音,蒙陽長老暴怒道:“廢話!他之前偷偷來困龍潭的時候我不是警告過你們,怎麽還是讓他溜了進去?” 空氣鴉雀無聲,過了一會,才有一個聲音畏縮回答:“相北他、他畢竟是少族長……” “沒沒錯,他要做什麽,除了族長誰能攔得住他?” 啪的又是一記耳光,世界瞬間安靜了,溫久都覺得臉皮發疼,他甚至能感受到呼到耳邊的氣息,是極其愉悅的,像是得逞的豺狼。 蒙陽長老暴跳如雷地罵:“去找!順便通知巡視隊,把婁山的出口全部封住!我看他就算長了翅膀還能怎麽飛出去!” 過了不知道多久,外麵終於安靜了,相北嗤笑一聲:“一群蠢貨。” 他伸手在黑暗中劃了一道像門一樣的輪廓,往外一推,正對上一雙包含怒意的眼睛,還有旁邊一大群金翅大鵬鳥,空氣頓時靜默了。 蒙陽長老臉皮抽動,陰森地盯了溫久一眼,然後皮笑肉不笑地對相北說:“少族長,迷路了啊?” “和琨長老那邊來消息了,說五象金芽已經找到了,您這是帶著鮮食去散散心嗎?”第113章 長生藤(二) 幽冥海邊是一如既往的陰沉, 遠處的雲層是深灰色的,好像下一刻就會壓下來似的,沒有什麽風,但是空氣森冷得能把人的臉皮給凍掉。 海水一片漆黑,波浪微微起伏,彰顯著這不是一灘死水,但是也僅僅是這樣了,沒有魚蝦,沒有活物, 連海鳥都沒有,一派死寂。 但是今天好像和尋常不太一樣,那黑色的水中竟然有什麽東西在挪動, 漸漸靠近岸邊,然後站起來, 在沙灘上印下一串巨大的足印,像某種猛獸。 黑熊埋頭往前走, 腳步重重地砸在沙灘上,濺起一片沙石,他的肩膀上背著一道銀白色的東西,像蛇,又有點像蟒, 鱗片微微張開,邊緣處鋒銳如刀。 它走了大概十來米,把肩膀上的東西往地上一拋, 龐大的身形轉開,露出了後麵的情狀,它拖著的竟然是一條蛟龍,長達數十米,蛟龍巨大的頭顱還浮在海水中,漆黑和銀白色的鱗片相稱,顯得無比分明。 黑熊抹了一把臉,嗨了一聲,踹了踹蛟龍沒動彈的尾巴,說:“你那小情人已經很久沒來了,你不去找他麽?” 蛟龍沒聲沒息,像是一具屍體似的,黑熊不太耐煩了,又踢了踢,說:“沒見過你這樣的,現在不想吃你了,放你走還賴著不肯?” 海麵遠遠傳來一個聲音,怒意勃發:“幽冥!你又偷我東西!” 黑熊哈哈大笑起來:“大言不慚!這海裏什麽東西不是我的?還偷你的,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是誰跟我打賭,能在海裏呆上一百年而肉身不腐的?” 那聲音一下沒了,過了一會才氣急敗壞地說:“你把它偷走了,讓我怎麽附身?” 黑熊翻了一個白眼:“這蛟龍跟你不是一路的,你也附不上去,別想了。” 那聲音不甘心地說:“他們幾個都附身的附身,轉生的轉生去了,你讓我一個孤家寡人怎麽過?” 他們幾個,指的大概是從前死在幽冥海裏的幾個前任妖主和魔君,黑熊笑聲戲謔:“你是孤家寡人,這蛟龍可不是,我看他那小情人挺順眼的,要不然你再等個幾百年,說不定又有機會了呢?” 它說著,俯下身去把蛟龍往外一拖,嘩啦一聲,海浪翻滾著卷上了沙灘,淹沒了那叫囂的聲音:“讓我死了吧!本尊不想活了!這破地方,幽冥我¥#@%%&……” 黑熊懶得聽他罵娘,搖了搖頭,又踹了那沒動彈的蛟龍一腳,下一秒,那長尾如靈蛇一般橫掃而過,轟然一聲,把平地拍出一個巨大的深坑來。 黑熊嘶了一聲:“力氣還挺足的,戊辰那廝還真把你當他未來的肉身了,沒少好好供著呢。” 蛟龍倏然睜開雙目,遠處的深色雲層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被破開了,有金色的陽光灑落下來,照入它的眼中,光芒灼熱,如開了刃的刀鋒似的,令人不敢直視。 婁山是金翅大鵬鳥一族的巢穴,山勢險峻,形狀看上去像一個發過了的饅頭,四麵山崖筆直,和地麵幾乎要呈九十度的直角了,山林濃翠,仿佛一大盆暗綠色的染料潑染上去似的。 巢穴建在婁山內部,裏麵的石道四通八達,但是最後通到最外麵的,僅僅隻有四個出口,而現在,那四個出口都被嚴密看守起來,連一隻蚊子都無法飛出去。 空氣肅穆無比,溫久再次被抓著帶回了那個巨大的岩洞,裏麵早就擠滿了金翅大鵬,看上去黑壓壓一片,這場景竟然和他第一次被抓過來的時候一模一樣,隻是看上去數量更多了一些。 蒙陽長老枯瘦的手掌死死捏緊了溫久的手腕,朝前麵擠過去,原本擁堵在一起的鳥群刷的一下自發讓開了一條路,那架勢,簡直跟見國家領導人似的,令溫久生出一種啼笑皆非的荒謬感。 上了石台之後,溫久不動聲色地垂頭看腳下的鐵絲網,水麵平靜無比,連一絲波瀾也沒有泛起,薑陶看上去已經離開了,他心裏稍微鬆了一口氣。 鳥群中議論紛紛,都各自壓低著聲音,還有不少盯著溫久看,目光裏露出隱忍的垂涎,蒙陽長老咳了一聲,霎時間整個岩洞鴉雀無聲了,都目光灼灼地看了過來,溫久略略掃視了一遍,發現它們果然都是成年的鳥,大約有兩百來隻,看上去很多,但是如果對一個群居的大族群來說,已經是一個很少的數字,看來龍魂說的那些確實是真的,金翅大鵬一族已經沒有新生的雛鳥了。 蒙陽長老這才徐徐開口:“我想大家也都知道,我們抓到的這一條龍意味著什麽。” 下麵人頭鳥頭攢動,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蒙陽長老繼續說:“隻要長生藤複活,這就意味著折磨了我們族群兩千多年的疫病會被徹底根治,從此以後,會有新的幼鳥降生,延續我們族群的輝煌!” 他說得慷慨激昂,鳥群霎時間振奮歡呼地響應起來,這場麵,看在溫久耳朵裏,怎麽看怎麽感覺有些像傳銷的洗腦大會…… 墨綠色的藤蔓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纏上了溫久的腿腳,然後將他整個人緊緊綁了起來,蒙陽長老拽著他到了那個漏鬥前,這次溫久終於看清楚了它的形狀。 這東西應該是青銅做成的,不知道多少個年頭了,上麵隱約泛著銅綠,除此之外,那漏鬥內壁上還覆蓋著一層斑駁的陳年汙垢,漏鬥底部似乎有複雜的裝置機構。 溫久的手被拉了過去,蒙陽長老直接亮出了爪子,輕輕一劃拉,就割出了一道細長的傷口,血珠漸漸滲出來,顏色呈金紅色,匯聚成了一線,順著手腕滴落在那漏鬥中。 與此同時,血液腥甜的氣味蔓延開去,溫久幾乎能聽見下麵傳來的呼吸聲,顯得有些急促,甚至還有深呼吸,蒙陽長老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傷口,讓溫久簡直懷疑他下一秒就會啃上去似的。 鳥群躁動起來,像是被這一陣血腥味引出了本能似的,紛紛伸長了脖子往石台上麵看。 蒙陽長老皺了皺眉頭,聲音冷厲地吼了一嗓子:“安靜!” 金翅大鵬鳥們果然安靜下來,但是沒過幾分鍾,又開始吵鬧了,岩洞裏鬧哄哄一團,溫久手上的傷口不算太大,估摸著還沒等他血液流幹淨,下麵的金翅大鵬就自己鬧起來了。 蒙陽長老也覺得這不是個事,索性讓巡視隊將鳥群驅散了,隻留下七八個人在這裏看守,包括他自己。 溫久被藤蔓牢牢綁縛著,看著金紅色的血從傷口滲出來,無聲地落在漏鬥中,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過了很久之後,漏鬥的底部才有液體滴落下來,啪地一下,打在那塊黑乎乎的植物根莖上。 那液體竟然是純金色的,看上去有些像融化的黃金,漸漸滲入長生藤的根部,就像是被吸收了。 蒙陽長老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他伸出頭去,緊緊盯著那塊根莖看,目光跟看自己的兒子似的,一錯也不錯,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粘上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久覺得腦袋有些眩暈,估計是因為失血過多了,就在這時,他看見那塊黑乎乎的植物根莖動了一下,空氣中的呼吸聲頓時止住了。 溫久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仔細一看,那根莖果然在動,就像有什麽小蟲子在下麵拱動似的,一下,兩下,緊接著,有一點青嫩的色彩爬了上來,竟然真的是植物嫩芽。 長生藤活了! 金翅大鵬們爆發出興奮的歡呼聲,隻有旁邊的溫久麵色古怪無比,他瞅著那青嫩嫩的綠芽,漸漸伸展開來,嘴唇微微動了一下,那嫩芽立刻化作了兩片葉子,開始往上生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