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久醒過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嶙峋的岩石,他愣了一下,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倒在地上的,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覺得最近運氣真的很背,老是碰到這種破事。 溫久猶豫著要不要去拜拜,不知道妖怪信什麽?神仙還是妖主。 收攏萬千思緒,溫久站起來,開始打量自己的處境,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岩洞,不知道多少個年頭了,石壁都隱約生出青苔,還有一些七歪八扭的藤蔓,細瘦無比,仿佛隨時都會死去。 石壁角落有水珠滴答落下,濕漉漉的,溫度有點低,沒有門,也沒有欄杆,溫久似有所覺地抬起頭來,果然看見上方有一個空洞,大概隻有井口那麽大,黑乎乎的,看不太清楚外麵的情形。 這裏很明顯和之前笑陳關他的不是同一個地方,後麵來的那道黑影,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東西。 還是太大意了,溫久心裏扼腕,早知道搞定笑陳就立刻離開了,要不是為了九幽輪|盤…… 溫久在地上坐下來,閉上眼睛,運轉丹田,那一股力量仍舊在其中盤桓不去,導致溫久根本沒辦法調動靈力,他琢磨著,這估計不是笑陳的手筆,再結合他口中的相北大人,溫久心裏隱約有了一個不太妙的猜測。 這個地方一片昏暗,不分日夜,溫久也不太清楚他在這裏呆了多久,或許是一天兩天,也有可能是三天四天,甚至更久,沒有人過來,就仿佛他被遺忘在這個岩洞裏麵了。 不知過了多久,溫久猛地睜開雙目,暗青色的瞳仁在黑暗中散發出幽幽的光,他聽見了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不疾不徐,像是有兩個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很快,他的猜想被印證了,溫久抬起頭朝上看去,那個巴掌大的洞口出現了一點模糊的影子,緊接著一張臉露了出來,溫久瞳仁緊縮了一瞬,那人有一雙金黃色的眼睛,長著八字小胡子,一副奸詐相,眼睛半眯著像是睜不開,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放在電視劇裏頭就是妥妥的反派臉。 溫久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後那人竟然笑起來,聲音從那洞口傳進來,在空蕩蕩的岩洞裏回蕩:“嗬,過得還挺滋潤的。” 他說著,撇了撇頭,似乎在對身後的人說:“你要看看不?” 沒有人回答,就是默認了,那人便退開去,溫久微微眯了一下眼,過了一會,一張臉孔探了過來,暗金色的瞳仁無比熟悉,冷若寒冰。 是相北,學校裏的那隻金翅大鵬鳥。山,與,三,夕。 溫久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著,清晰地看見他的瞳仁微微縮緊,露出一點奇特的情緒,像是在看盤子裏的美味,令溫久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沉默過後,相北終於移開目光,對另外的人說:“蒙陽長老吩咐要把他帶去祭壇。” 五分鍾後,溫久被拎出了那個岩洞,上麵的空氣要好很多,他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氣,任由那兩隻金翅大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片刻之後,被推搡著離開。 一邊被推著走,溫久一邊四處環顧,這有點像一個地道,偶爾還有岔路,四通八達的,原來金翅大鵬鳥一族竟然是住在山洞裏麵的。 地上很幹淨,這通道看上去有些年頭了,跟那個岩洞一樣,石壁上生長著斑駁的青苔,顏色墨綠,乍一看上去跟陳年的汙垢似的,森冷無比。 路上有時候會遇到不少人,他們無一例外地都是報以貪婪的目光,溫久懷疑要不是因為自己是被押送的,估計會被他們撲上來生吞了。 大概是因為相北和另外那金翅大鵬的身份不太簡單,大部分的大鵬鳥都隻是過過眼癮,偶爾有些不死心地跟了幾步,都被嚴詞驅逐開了。 從他們的談話中,溫久得知了押送自己的那隻大鵬鳥的名字,相北叫他伏智,他估計是個話癆性子,嘖嘖地感慨:“也不怪他們,都多少年沒見過這種鮮食了,忍不住也是在所難免的,你別動氣啊。” 溫久心裏微微一沉,它們竟然稱呼龍族為鮮食,太狂妄了。 相北沒答話,他也不太在意,嘿然說:“沒想到他竟然跟你一起在學校呆了一年,你之前怎麽沒跟長老會說起?幸好讓我發現了,找個機會接近了那隻黃鼠狼,要不然也不能拖到現在了,搞得去年……” 他砸吧了一下嘴,然後在相北冰冷的目光中打住了話頭,又嘿嘿幾聲,笑意奸猾,相北的聲音陰鬱無比:“你什麽意思?” 伏智哂笑,相北繼續說:“白澤給我下了禁言術,學校裏的事情我沒辦法說出來。” 伏智擺了擺手,假笑著說:“我可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不管怎麽說,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這次應該沒問題,到時候長老會自然會記住咱們的功勞的。” 相北盯著他看了一眼,神色莫測,然後微微頷首,矜持而倨傲,不再說什麽,伏智也閉了嘴,走了十來步,視野豁然開朗,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岩洞,溫久打量著,估計整個山腹都被掏空了才有這效果。 岩洞上有一個巨大的石台,上麵烏壓壓的一片陰影,初時溫久還沒反應過來,等再走一步,刷地一聲,那黑色的陰影動了,齊刷刷一大片金色的眼珠,視覺效果頗為震撼。 溫久在心裏暗罵了一句,這次真特麽到了人家老巢了。第109章 轉變(三) 一大片金翅大鵬鳥, 齊刷刷地轉頭看過來,這場景,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萬眾矚目了,就在這種幾乎凝固了的氣氛中,溫久被推上了石台,那些金色的眼珠也跟著他一寸寸轉動,跟看什麽稀世珍寶似的。 伏智笑著說:“蒙陽長老,帶過來了。” 話音一落,溫久就被他推了一個趔趄, 一隻枯瘦的手掌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腕,他霍然抬頭,看見了一個人身鳥首的怪人, 眼珠是金色的,像鳥禽似的, 目光銳利,跟長刺的荊棘一樣, 將獵物困在其中。 它緩緩開口,聲音嘶啞得仿佛沙石摩擦:“溫玄的兒子。” 嗬嗬的笑聲響起,令人毛骨悚然,溫久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寸寸攥緊,緊到他懷疑自己的骨頭都會被折斷的地步, 那蒙陽長老才繼續說:“好,好!” 它的手臂用力一扯,溫久被那股力氣扯得踉蹌幾步, 那黑壓壓一片人群,哦不,鳥群立刻齊刷刷分散開來,露出一條整齊的路。 蒙陽長老的步伐邁得很快,而且急,就像是迫不及待似的,溫久幾乎跟不上它的步子,隻能加快腳步,要不然他覺得自己可能會被拉得手臂脫臼。 鳥群中鴉雀無聲,一片死寂,溫久低頭掃了一眼,發現腳下的岩石地麵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了,有些像鋼鐵或者其他金屬材質編織成的網,踩在上麵會發出輕微的吱嘎聲,仿佛下一秒就會斷裂似的。 透過網眼,溫久能看見下麵有什麽東西在遊動,灰色的影子拖得很長,行跡鬼魅,倏忽間就失去了蹤影。 這個巨大的岩洞並不全然是封閉的,有稀疏的幾束光從上麵打下來,使得岩洞明亮許多,而最大的一束光就在石台的正中央,蒙陽長老徑自拖著溫久走了過去,目標明確。 隨著漸漸靠近,溫久看清楚了那石台上擺放的東西,是一個怪模怪樣的儀器,很像一個巨大的漏鬥,用岩石支起來,漏鬥下方擺放著一個木盤,裏麵放了一塊東西,黑乎乎的,乍一看有些像幹枯的樹根,又有些像嶙峋的怪石。 沒等溫久看清楚,耳邊就響起了一個聲音:“蒙陽長老。” “什麽事?”蒙陽長老猛然回頭,眼神銳利。 鳥群攢動,同樣一隻怪模怪樣的鳥走出來,它與蒙陽長老不太同,蒙陽長老是人身鳥首,它則是鳥身人首,長了一張很平凡的人類麵孔,鷹鉤鼻子,皮膚蒼白如紙,就像幾百年沒曬過太陽似的,眼神陰鬱,被他看了一眼,溫久總覺得渾身都不舒服。 “蒙陽長老準備現在就放血嗎?” 蒙陽長老聲音冰冷地回答:“不然呢?難道還要沐浴焚香,選個良辰吉日?” 那怪鳥笑起來,聲音嗬嗬,猛然一收,目光落在溫久身上:“這可是最後一條龍了,如果錯過了這次,恐怕……就沒有別的辦法了,蒙陽長老難道不該謹慎一點行事?” “長風長老,你這是什麽意思?”蒙陽長老語氣不悅,同時手掌用力攥緊,溫久幾乎能聽到自己的手腕骨頭發出咯吱的聲音,疼得他差點冒出冷汗,這家夥簡直是一身怪力。 那長風長老隻是嘿笑一聲:“我沒別的意思,隻是讓蒙陽長老掂掂事情的輕重,做事不要太莽撞,如果一個不小心,出了什麽意外,不知道蒙陽長老能不能承擔起這個責任。” 蒙陽長老冷哼著說:“這事情就不用長風長老你關心了,我自然——” 斜刺裏一個聲音冷不丁插進來:“事關重大,蒙陽長老話不要說得太滿,我大鵬鳥一族的未來,可就全看這一次了!” 蒙陽長老頓時大怒,抬頭就去找那說話的人,還沒等他找到,鳥群就騷動起來,似乎對這個說法十分讚同似的,過了一會,另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我們也是這樣覺得,希望蒙陽長老可以再斟酌一下,畢竟這是三界最後一條龍了,錯過這一次,麻煩可就大了。” 這話一出,鳥群紛紛附和,蒙陽長老就算再□□□□,也堵不上悠悠之口,他沉了沉氣,掃視鳥群一遍之後,才開口說:“好!既然你們都這樣說,那就聽你們的,和琨長老在不在?” 鳥群中傳出一個聲音:“在,我在這裏。” 蒙陽長老聲音陰沉:“上次是你提出來,如果加入五象金芽,成功率會大一些是嗎?” 那和琨長老連忙說:“會大兩成。” “好,”蒙陽長老終於鬆開了溫久的手腕,冷冷地說:“既然這樣,那就按你的意思,去找五象金芽,一個月之後再來放血。” 一錘定音,溫久被扔在了石台上,所有的金翅大鵬都退開,仿佛黑色的潮水一般往後湧去,緊接著哢擦的摩擦聲音響起,腳下的鐵網微微顫動起來,溫久低頭一看,那鐵網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挪開了,腳下一空,他整個就迅速墜落下去。 嘩然一聲,水花四濺,冰冷的水立刻將溫久包圍起來,他很快就調整了姿勢,往上遊去,鐵網已經再次合攏了,隻能看見那個怪模怪樣的儀器底座,四周一片寂靜,金翅大鵬鳥們都走了,還真是訓練有素。 溫久咳了一聲,開始仔細地想他剛剛聽到的信息,金翅大鵬鳥似乎要放他的血,來達到什麽目的,本來今天就可以進行的,但是顯然,金翅大鵬鳥們之間出現了爭端,它們認為這件事存在一定的風險,並且這個風險會關乎金翅大鵬鳥整個族群的未來。 莫名的,溫久就想起了當初白澤說過的話來,以後姬摯會死,金翅大鵬鳥也會滅族,溫久有些奇怪,剛剛看了看,明明還有這麽多金翅大鵬鳥,就算是它們族群內部推行計劃生育,也沒可能滅族啊。 抹了一把臉色的水珠,冰冷的空氣將他的麵孔凍得有些蒼白,他想,金翅大鵬鳥一族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而且是很重大的事情,與龍族有關。 水潭裏並不全是水,還有一些岩石露出了水麵,長了不少墨綠色的青苔,摸起來滑溜溜的,溫久就靠在岩石邊上,望著清幽幽的潭水,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姬摯,不知道他在幽冥海裏怎麽樣了。 說不怕是假的,溫久生出幾分後悔,他還沒跟姬摯表白呢,早知道當時就不矜持了,拚著被黑熊嘲笑,也要在幽冥海邊對他吼一嗓子告個白…… 呼地一下,有冷風順著耳邊拂過,很輕,像是有人撫摸了一下溫久的耳朵尖,他冷不丁打了一個抖,敏銳地轉頭去看,卻什麽也沒看見。 溫久微微皺了一下眉,是錯覺? 他盯著那冷風吹過的地方,看了一會,什麽也沒看見,才慢慢回過頭,下一秒,又是輕輕的一下,冰冷的氣流,十分刻意,溫久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頭發都被吹動了。 他猛然回頭,那不像是風,更像是有人在吹氣,或者是抬手碰了一下他的皮膚,在這種陰暗的環境中,水麵因為他的動作而泛起些許波瀾,一層層蕩開去,簡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溫久清了清嗓子,才開口:“什麽東西?” 空氣一片寂靜,沒有回應,溫久輕輕一縮,整個緩緩沉入水中,脖頸,下巴,再是閉緊的嘴,鼻子,作為一條龍,他能在水中找到許多的安全感,就像人類喜歡地麵那樣。 這麽一縮,溫久漸漸整個都沉入水中,抬頭往上看去,水麵的漣漪漸漸散開,天光落入水中,打出一道堪比舞台聚光燈的效果,直通潭底。 一點銀色閃爍,引起了溫久的注意,他微微皺眉,眯著眼看去,總覺得那銀色看起來,十分熟悉…… 溫久左右看了看,覺得沒有什麽危險,就伸手撥開水波,一個輕盈的轉身,朝那點銀光遊去,遊得越近,就看見那銀光旁邊又閃爍了一下,接二連三的銀光冒了出來,由起初一個點逐漸連成了一大片,零零散散地落在天光微亮的湖底,看上去像一大片螢火蟲聚集在一起,場麵堪稱壯觀。 等看清楚了那銀光是什麽的時候,溫久整個都愣住了,懸浮在水中,好半天沒回過神。 那一大片銀光,全部都是龍蛋,有整齊擺放在水底的,有歪歪扭扭半掩埋在沙石中的,也有破碎的蛋殼,岩洞頂部的天光灑落下來,那些龍蛋都折射出微亮的光芒,恍若星子閃爍。 溫久怔了一會,才遊了過去,將一枚龍蛋抱起來,因為水中的浮力,所以龍蛋幾乎沒什麽重量,輕飄飄的,和溫久之前見過的龍蛋一樣,薄薄的蛋殼下,有什麽在輕輕緩緩地跳動,像呼吸一般,砰,砰,砰…… 十分有節奏,但是不用試,溫久也知道,裏麵沒有龍魂了,潭底這一大片,放眼望去,足足有上百枚,幾乎全部是死蛋。 遠處陰影幢幢,像古怪的樹枝,重重堆疊在一起,使得潭底看起來陰森無比,起初溫久以為那是枯樹或者什麽植物的枝幹,直到他遊了過去,頓時震在原地。 那些全部都是骸骨,白森森的,散落在沙石上,蜿蜒蔓延開來,全部都是龍的骸骨,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那壯觀場麵,讓溫久幾乎懷疑自己又到了龍族的傳承地。第110章 由來(一) 天光從岩洞頂部落下來, 一路越過清澈的潭水,在潭底投下些許亮光,看上去清透無比,美不勝收,但是溫久卻隻覺得通體冰涼,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瞬間凝固了似的。 他怔怔地看著那一大片森森骸骨,眼珠漸漸泛起了一點淡紅,迅速蔓延開去。 可以推測,當初金翅大鵬鳥襲擊龍穀之後, 並不是所有的龍都在那一天死去了,或許還有不少受了傷的龍被它們俘獲,然後帶回了老巢, 挖出一個巨大的水潭,然後把俘獲的龍都關押進去, 就像……圈養食物一樣。 溫久的手指開始不自覺地輕輕顫抖,他猛地一把攥緊了發抖的那隻手, 做了一個深呼吸的動作,目光落在那慘白的骨架上,這其中,全部都是他的族人,甚至可能還有他未曾蒙麵的父親, 有等他破殼的母親,記憶中雖然相處時間很短,隻有匆匆一麵, 但是那溫柔的聲音仍舊深深鐫刻在他的腦海中。 如果當初不是姬摯動作快,或許他們也無法逃過那一劫。 那一場龍族浩劫,在妖怪曆史上隻有那麽輕輕幾筆,流傳於妖界,偶爾被提起,妖怪們也是唏噓幾句,就像風吹過了塵埃,沒什麽可說的,時間隔得久遠了,似乎連滅族這種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唯有此時此刻,看著這散落滿地的森白骸骨,溫久才算是真正直麵了那場慘烈的曆史,一股發自靈魂深處的憤怒湧上來,使得他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戰栗。 它們被圈困在這一方小小的水潭中,活了多長時間?一天,兩天?或者一年,兩年?在飽受折磨之後,被殺死,唯有餘下的骨骼被拋入這深深的幽潭中…… 冰冷的寒意從四麵八方襲來,絲絲縷縷,將溫久困在其中,不得動彈,呼地一下,有什麽東西從身後倏忽掠過,溫久猛地轉頭,餘光捕捉到了一團灰白色的影子,尾部很長,非常像他之前在上麵瞥見的東西。 到底是什麽? 溫久二話不說,追著那團灰白色遊去,他的速度很快,尤其在水中,更是如魚得水,整個身形化作一道虹光,劈開了層層厚重的水波,直追著那東西而去。 水潭很大,而且深,溫久這樣快的速度,遊了一分多鍾,連邊際都沒有摸到,整個水潭有點像一個口小肚大的瓶子,越往深處去,光線就越暗,腳下的水底有巨大的陰影,層層疊疊,不用仔細看,那些幾乎全都是龍骨。 溫久收回目光,咬咬牙,加快速度,朝前一看,那團灰白色竟然停下了,靜靜地懸浮在水中,就在溫久要靠近的時候,猛然轉過來,與他對視了一個正著。 溫久看清楚對方的真實麵目,驚得手裏劃水的動作都停滯了。 那是一條龍,確切地說,那是龍魂,模樣威武,頭生犄角,修長的身軀上龍鱗宛然,長長的鬃毛絲絲在水中散開,隻是它通體並不是溫久見慣的那樣,呈現青色或者銀白赤紅的顏色,而是蒼白如紙,有點像暗夜中的熒光,看上去有些半透明,溫久甚至能透過它的軀體,看到它身後的情景。 這條龍魂快要消散了,它渾身上下都透露著那種將死的暗淡,毫無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