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們才得知,原來是仙族的一位上神手刃了操控魔獸肆虐人間的大魔頭,才得以重新封印這一切,使六界重製。於是為了紀念那位上神做出的貢獻,特將那次戰役記命名為‘破夜之戰’,將那位上神尊稱為‘破夜神’。後來每個出生的小妖,聽到的第一個睡前故事幾乎都是關於破夜之戰杜撰出來的野史,他們把破夜神說的無比神勇,俊美無雙,手持利劍能破蒼穹,是六界中最望塵莫及的對象。可天花亂墜的故事中,卻唯獨沒提及過破夜神以及那個萬人唾棄大魔頭的名號,當時花辭還十分好奇過。現在聽了非閑的話,他好像能猜出七八分了。如果大魔頭是夜東籬的話,那位望塵莫及的破夜神豈不就是……“恩人就是破夜神,為何那傳說中卻沒有他的名字?”非閑哎一聲,“他這人低調不讓到處講嘛,整個仙族都知道他臉皮薄,就把此事遮掩下來。反正天界十八位上神,具體是哪個他們如何知曉。”花辭哦了聲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夜東籬就是被恩人所殺。在此之前花辭設想過此人與清作之間的諸多可能,但唯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可仔細想想還是不對呀,如果是不共戴天的對立關係,那清作為何將對方的名字刻在頸後?而且當時清作的表情,那雙琉璃般淡漠的眼中承載的絕不是仇恨。他的臉讓花辭想起了柳樹爺爺每次提起桃花婆婆時的神情。一分悲傷,一分想念,更多的卻是花辭看不懂的情緒。花辭心下的亂麻越纏越緊,非閑那邊才又輕描淡寫來了一句:“不過在那之前,夜東籬與清作是朋友。”說到這非閑頓了一下,搭在拂塵上的手指點了點,遲疑道:“姑且算是朋友吧。”這次花辭真的驚訝了,原來恩人除了非閑仙君還有其他朋友,還是個魔族的大魔頭。要知道魔族跟仙族的關係,可不像妖族跟仙族這麽緩和,上古年間這兩族就打得不可開交,實在打不過派使者去講和都是肉包子打狗的那種。所以那時還流傳過一句笑談,你要是恨一個人不要殺他,派他去仙(魔)族講和就好了。由此可見,雙方開戰不斬來者,那句話對他們來說完全就是狗屁。沒想到在那種背景下,清作還交了魔族朋友,那肯定說明夜東籬這人並不壞,甚至還很好。可若是如此,後來又怎會成為傳說中萬人唾棄的大魔頭呢?事情好像越來越匪夷所思了……一不留神,花辭又薅掉了自己的兩片葉子,疼得他直皺眉頭。看來還得從夜東籬這邊入手。“仙君可見過夜東籬?”“當然,不過我很討厭他。”非閑哼了聲,模樣並不像是作假,當真很討厭這個人的似的。末了又補了一句:“不過我討厭不是因為他是魔族人,眾生生而平等,這方麵我沒有種族歧視。”花辭疑惑了,“那是為何?”這話不問還好,一問非閑頓時暴躁起來,拂塵的玉手柄磕在桌角咚的一聲,“誰讓清作對他竟然比對我還親近,出去玩叫他都不叫我,明明我才是他表兄弟兼從小長大的好友!這不公平!我就問你小花妖,要是白伶出去玩叫個阿貓阿狗的都不叫你,你是不是也生氣?”“……”白伶叫不叫阿貓阿狗他不知道,但肯定不會叫他的,因為他原來腳都沒有,出門就不能化成人形,讓白伶走哪都抱著一盆花,也太詭異了。不過他倒沒想到非閑仙君還跟清作是表兄弟,怪不得生人勿進的恩人會願意同他往來,原來還有這層關係。看花辭拿了塊蜜瓜,捧在嘴邊細細的啃著,非閑目光一滯,突然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話:“別說,你這啃瓜的模樣倒是跟夜東籬挺像的。”看花辭嚇得差點把瓜扔地上,非閑卻笑笑,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那天我們去田裏采了個蜜瓜分著吃,夜東籬那廝吃肉恨不得不吐骨渣的,竟然吃的比清作還斯文。當時我調侃他,他說自己牙被蟲蛀過,一吃甜的就牙疼,即使如此卻還是嗜甜如命。”花辭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腮幫,感同身受似的皺緊了眉頭。“牙疼還是要吃呀?”“對啊,他那人怪的地方可多了,喜歡在大街上撿孩子逼著人家喊他爹,還把他弟弟大頭朝下吊在樹上蕩秋千,而且你知道最逗的一次嗎,他在大街上調戲一個年過六旬的老娘,被人一腳揣進河裏,上來的時候褲腰帶都被河水衝跑了,哈哈哈,你不知道當時差點笑死。”看著非閑開懷大笑的模樣,花辭也跟著彎起眼睛,看來非閑仙君方才說討厭對方是假的,提起一個人時能笑得如此開心,定不會是討厭的。而且聽了他的描述,花辭也覺得夜東籬這人並不壞,喜甜食,愛玩鬧,還有些搞怪,完全是個少年人的心性。腦子裏把這個人模樣細細勾勒出,花辭竟然一點也不覺討厭,還有些隱隱約約的可愛在裏麵。這樣一個人,真的會是大魔頭嗎?非閑突然收回了望向遠處的視線,看見花辭困惑的表情輕笑一聲:“是啊,當時我也沒想到會有那麽一天。如果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最後號召群魔攻上天界,我隻能說他是個演戲高手,世間再也沒有比他更虛偽的了。”那天突然接到天界的追殺令,非閑趕到時夜東籬正帶著一幹魔族血洗仙宮,原本繁花似錦鶯歌燕語的仙界桃園被毀得麵目全非,綴滿玉石的天路被染成一片殷紅,百花凋零,血流漂櫓,守衛在仙宮的各位仙友均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被萬人向往的仙境成了恐怖的阿鼻地獄。時至今日他也無法忘記,夜東籬穿著一襲黑衣雙手染血的場景。那雙抱過無數棄兒回家的手,那雙切蜜瓜切得七扭八歪的手,那雙跟清作勾肩搭背的手,竟然殺人殺得如此利落幹淨。好像從一開始就該是殺人用的。是他錯了嗎?還是夜東籬本就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頭,這一切才是他的本性?“那後來呢?”花辭出聲打斷了非閑漸行漸遠的思緒,回過神,他又恢複了以往有些輕佻的語氣。“雖然他厲害,但我們天族人還是很多嘛,其實拿下他也隻是時間問題,可沒成想他竟然狗急跳牆開了半澤荒的封印,把不計其數的上古魔獸從地底放出來,整個六界都被攪得翻天覆地。再之後就是你們聽說的破夜之戰啦,等黑霧散去所有在場的仙族都看到清作手中的千回劍插在夜東籬心口上,之後他灰飛煙滅,六界重獲光明。”後麵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非閑把夜東籬跟清作相對的部分說的非常敷衍,幾乎就等於沒說一樣。花辭苦悶的嘟嘟嘴,還有意再問,卻被好像會讀心術的非閑打斷,“別問我啊,破夜之戰前,天地一片混沌,除了那幾位上神根本沒人看得清。不過當時他們是在凡州脊的主峰上動的手,所有其他人離得都比較遠,我猜除了清作應該沒人知道那件事具體如何。”“在凡州脊上動的手,那那個人豈不是……”“對啊,就是死在這裏,不過你放心,離這遠著呢,應該在冰雲花叢那邊。你要害怕就別往那去。”花辭默默的閉了嘴巴,心想我大概早就去過了。那天他乘木舟來望雲川上遊,見到的雪丘恐怕就是夜東籬的殞滅之地。非先起身拂了拂袖子,“好了小花妖,你的問題呢,我已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以後有事盡管來藍雲山找我,就算不衝著清作和白伶的關係,我也照樣幫你。”“多謝仙君。”看他這不冷不熱的態度,非閑微微一笑,“好那我走了。”這小孩還真跟白伶說的那樣,認生的很,怎麽跟清作那冰疙瘩就那麽自來親呢,兩人站在一起明明是他更有親和力吧。估計這也是緣分。結果他剛想走,又再次被花辭叫住了,非閑頓時心頭一緊,不會還有什麽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