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正巧寒風再次襲來,遠方天邊鍍上一層暖色的金,夕陽光隨著風一同灑落,溫度仍舊低得讓人指尖發涼。  這場風來得恰到好處,自以為還沒有被發現的小花妖仿佛得到了天然的掩護,順著風起之時,一根沒有長著花苞與花朵的枝椏用力向前一甩,生氣一般地打到耿一淮的額頭上。  打了一下還不夠,小花妖似乎真的被剛才那句話氣到了,趁著風還沒停,立刻又將枝椏甩過耿一淮的額頭。  花刺卻被貼心地收了起來,並沒有劃傷耿一淮的皮膚。  耿一淮:“……”  再成功的人士都要被這直接的反擊給幼稚到了。  屋內傳來悠揚的鋼琴聲,節奏舒緩卻時時刻刻迸發著情感,彈奏的人顯然技巧極為高超。  他看了一眼別墅的方向,隨即再次抬手,彈了彈幼稚花妖的花苞,眼看對方立刻又有了慫成一團的架勢,這才緩緩起身,掃去褲腿上的塵土,從容地回了家。  嚴清又氣又惱又羞地看著耿一淮進了門,那挺拔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這才放鬆下來,枝椏以舒服的姿勢展開。  成功人士耿先生的生活有什麽好看的?  不僅動他的花苞,摸他的花瓣,還想要摘他的花!!!  不過……  嚴清發現自己的心情已經調整過來了。  或許是因為剛才被耿一淮這麽一弄,他完全沒心思想難過的事情,理智回歸,嚴清這才冷靜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現狀。  不被鍾豐和賞識也不算什麽大事——總會有地方會接納他的。  這裏待不住,那他就換一家。  他現在沒錢,得趕緊行動才是。  嚴清將根部從耿一淮院子裏的土中拔出,左右看了看,以極快的速度紮向另一處不太繁茂的綠化,瞬間消失在了耿一淮家的院子裏。  耿一淮在窗邊看著小玫瑰花樹走遠,陶寧手指按下曲子的最後一個琴鍵,琴聲終了,在空空蕩蕩的別墅中帶起一聲輕微的回音。  “我可是都看到了,”陶寧眯著眼睛笑著看他,“道行好淺的花妖,明目張膽地在你的地盤紮根,你居然隻是逗了他一下?”  耿一淮不理他,獨自給自己做起咖啡。  “喂喂喂,不給我做一杯?我彈得好餓。”  “你每天都餓。”  “那你給我也弄一杯唄。”  “自己來。”咖啡機攪拌的聲音響起,屋內瞬間飄蕩起淡淡的咖啡香。耿一淮卻覺得手邊的玫瑰花香更為濃烈,絲毫沒有被咖啡香遮蓋。  陶寧已經湊到了他的身旁:“所以這個小花妖怎麽回事?你是不是找到對象了?那你是不是可以有孩子了?你的真龍血脈是不是可以有繼承人了?我是不是不用繼續被那群老家夥念叨了?天青雀長老是不是不用撞我們家門了?”  他一個問題拋著一個問題,黑框眼鏡下,雙眼放著光一般盯著耿一淮,仿佛耿一淮的終生大事比他自己的還要重要十倍——不過這似乎是個事實。  耿一淮被小花妖散去的煩躁又倏地升了起來,他喝了一口咖啡,一個抬眼看向陶寧:“閉嘴。”  高等血脈上古大妖帶著殺氣的一瞥,陶寧溫文爾雅的臉龐露出了慫的情緒,隨即能屈能伸得十分迅速,立刻又變出一個笑臉:“我不提,我閉嘴!不過我最後提醒你一下,過幾天妖族長老們就要來你家了。”  耿一淮眼神一動,語氣淡然道:“再說吧。”  ……  嚴清是用本體回家的。  他本來就沒有帶衣服出門,本體在耿一淮家待了一會,自然也是用本體跑回家。  他從牆上一路跑到天台,陪著天台裏那些花花草草們玩了一會,正準備回房間,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樓下傳來交談的聲音。  他的同租室友沈信時語氣平穩,不卑不亢:“放心,嚴清要是回來我第一時間提醒他。他就是最近太忙忘了交房租,我先幫他說一聲抱歉……”  房東似乎很是不悅:“都忘了多久了?來找他幾次都不在,這個月底是最後期限,不交讓他滾蛋。”  “我會和他說的。”  房東又抱怨了幾句,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嚴清竄回房間,變回人形穿上衣服走出來:“沈哥!”沈信時已經二十□□,身份證上的年齡比嚴清大了好多,嚴清都喊他哥。  沈信時見他從房間裏出來,愣了一下:“你在家?不過你剛才沒出來是對的,房東來找你要房租了,你湊夠了嗎?”沒記錯的話,嚴清幾周前就開始喊缺錢了。  嚴清當然沒湊夠。  編劇本來就是大部分靠著項目分成吃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豐年工作室很久沒給他分到活,他這段日子不僅沒湊夠錢,還辭職了。  “沒有,我今天辭職了。”嚴清搖搖頭,沮喪神情一閃而過,隨即被青年的笑容所取代,“不過我明天就開始找新工作,總能湊出來的!”  工作不難找——服務生、發傳單、導購員……都是人類社會一直缺人的工作。他可以先做這些,一邊自己寫劇本鍛煉能力,一邊找編劇工作,反正他也不用天天睡覺,總能撐過去。  總比回到土裏紮著跟,日日無所事事的好。  沈信時已經在社會摸爬滾打了好些年,對年輕人的事情沒有好奇心,他不過問,隻是歎了口氣:“你辭職了?月底馬上就到了,房租要一千,你現在有多少?我可以借你一些。”  嚴清眨眨眼,認認真真想了想自己兜裏的餘額,誠實地回答道:“幾百塊吧,如果我實在撐不下去會找沈哥幫忙的,謝謝你。”  沈信時想了想,還是沒忍住道:“你怎麽辭職了?”  “和老板觀念不合。”  “應該先確定找到工作再辭職的,”沈信時歎了口氣,“這樣損失太大了。”  嚴清無奈地笑了笑:“沒辦法,當時一個衝動就辭職了,現在隻能認真找新工作啦!”他知道是他衝動了,可他也並不後悔這樣的衝動。  看嚴清如此堅定,沈信時指了指樓上的天台:“你把那些玩意都賣了吧,夠你緩衝一段時間了。”  沈信時的工作是理財顧問,往來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人,雖然自己並不算富裕,但對那些有錢人家講究的東西卻有點了解。  嚴清養在天台上那些適應不同季節的花草,有些一看就是昂貴的品種。  嚴清卻毫不猶豫地搖頭道:“沈哥,謝謝你的建議,隻是它們不能賣。”  人人都有自己的愛好,沈信時隻當嚴清喜歡園藝,並不多勸:“那你如果實在有困難,可以來敲我房間的門。”  “我會的,謝謝。”嚴清連著說了好幾聲謝謝。  他十分感動沈信時的好意。沈信時雖然年紀比他大,但是正在攢錢買房,還背著車貸,壓力不比他小。  他和沈信時寒暄了幾句才回到屋子裏。  書桌上,那寫著上古神話構思的筆記本正安靜地躺著,台燈照出慘白色的光,照得本子咖啡色封皮都有些反光。  明早天亮就去找工作,今晚他可以繼續完善這個構思,自己一個人慢慢寫完整個劇本也可以。  嚴清深吸了一口氣,將所有雜念排除,白皙修長的手指提起鋼筆,規整而瀟灑地在紙上落下一個又一個字。  夜深,地麵上的雪剛化,漆黑的天穹再度飄下雪花。  即便路燈光線昏暗,就著屋內台燈的光,嚴清透過窗都能瞧見洋洋灑灑的雪花,想來這是一場大雪。  這場雪過後,天台的小梅樹應該要開花了吧?  真是高興。  他笑了笑,頭頂不自覺又冒出了一束小小的枝椏擺動著。嫩綠色的葉子輕輕搖擺,最頂端的花苞鮮紅欲滴。  他那不常使用的電話突然響了。  嚴清看了眼來電顯示——張尋。  “喂,張尋?”  張尋的聲音沒了往常的大大咧咧,嚴清甚至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凝重:“嚴清,你辭職信交了嗎?”  “嗯?”嚴清一愣,頭頂的小枝椏也頓了頓,“交了啊。”  張尋那邊似乎沉默了幾秒,這才一字一句地嚴肅道:“西北海神話是不是你的構思?”  張尋向來沒心沒肺,嘻嘻哈哈的,突如其來的嚴肅讓嚴清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擺正神色,將頭頂的枝椏按了下去,道:“是我的。”  他和張尋提過一嘴,張尋會知道這個構思也正常。  “我是偷偷跑出來和你打電話的。今天老板突然緊急讓我們加班,趕一個新劇本,說是要再試試那個大項目,新劇本的構思就是西北海神話。”  嚴清腦袋空白了那麽一瞬間,隨即心下一沉:“是講西北海燭龍的嗎?”  “果然是你的構思!”張尋似乎激動了一下,嗓音微高,“老板向你買了嗎?”  沒有買。  嚴清很清楚的記得,鍾豐和從始至終都懷疑他不是這個構思的原創者,最終都沒有打算直接從他這邊簽走這個故事或者讓他當主筆。  窗外的雪更大了。  嚴清和張尋通了氣,立刻披上一件小棉襖,穿著厚重的雪地靴,在這大雪封天的夜色中快步走著。  自打那天授粉期來臨、和耿一淮發生了意外的關係之後,嚴清總覺得自己身體變化了不少,對溫度越來越敏感。  他逆風而行,被冷風吹得抖了抖,不自覺運轉微弱的妖力護住全身,走了好一會才到工作室旁的小道上。  工作室裏幾乎每間房都亮著燈,果然如張尋所說,所有人都被喊來臨時加班了。  沒過一會,張尋便從工作室裏跑了過來。他身邊還跟著另一個青年,瘦高瘦高的,嚴清也認識,是個比他們入職早一些的編劇,叫陳子彰。  “你看看,”張尋從大衣內側的口袋裏掏出一遝紙遞給嚴清,“老板應該是知道我們關係好,給我的工作都是看不出什麽的,這是子彰負責的部分,他剛剛給我看了我才覺得不對勁,你看看是不是和你的構思一模一樣。”  一旁,陳子彰點了點頭:“我就是遇到點問題去問問張尋,沒想到他說這個構思很眼熟……”  嚴清笑了笑:“謝謝你。”  雪花瞬間灑在印著黑字的紙張之上,張尋的手指瞬間被凍了個冰涼,嚴清從他手中接過那疊紙,手背承接著一片片雪花。  他抖了抖紙上的細碎雪花,認認真真地從頭看到尾,心直接沉到了穀底,再也不抱有一絲僥幸。  “……確實是我的構思。”第7章   嚴清再次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眼張尋和陳子彰給他的文件。  內容和他的構思基本差得**不離十,有些地方不太一樣,但是模仿的痕跡十分明顯,反而像是記不太清楚內容了這才補上差不多的想法。  他在第一遍看的時候已經知道了結果,可偏偏還要看第二遍,生怕冤枉了鍾豐和。  他的老板早上還在義正言辭地質疑他抄襲、盜用別人的創意。  “我就說為什麽這麽眼熟,”張尋搓了搓手,呼了口熱氣,“你打算怎麽辦?老板這個架勢,是打算幾天之內做出點什麽給製作方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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