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贏了,一年半載甚至幾年的官司打下來,你獲賠幾十萬,夠得上我賣出這個劇本得到的零頭嗎?”第10章   嚴清拿著手機的手都氣得有些發抖。  今天天氣本來就不好,遊樂場很多露天設施都關了,工作人員也零零散散走了許多,更衣室不多時隻有嚴清的身影。  聲控燈亮起,外側星辰緩緩壓上。  寂寥的小空間內,嚴清聽到自己呼吸加重的聲音。  隻可惜小花妖出生就在與世無爭的老戲院,又在校園裏待了幾年,髒話半晌也說不出口,憋了半天,他怒道:“你還要臉嗎!?”  義正言辭懷疑他抄襲不用創意的人是鍾豐和,他辭職後大張旗鼓盜用他創意的人也是鍾豐和。  “哎,小嚴,”鍾豐和高高在上一般,語氣悠然,“我隻是注重結果而已。如果你是我,你也是一樣的。”  嚴清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坐在更衣室旁的長椅上,已經戴回自己那遮掩了三分麵容的金框眼鏡,一旁還放著萌萌的玩偶服,周圍安安靜靜,外頭的喧囂也差不多要停下了。  ——“如果你是我,你也是一樣的。”  呸!  青年盯著通話記錄看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壓下情緒,站起身抱著玩偶服小步跑著把衣服還了。  嚴清走出已經有些人影窸窣的遊樂場,下意識抬頭——天色昏沉,黑雲壓邊。他又低頭看了眼腳下,遊樂場地麵上的雪已經被鏟了個幹淨,可地上卻仍舊**的,和楊城冬日該有的幹燥截然不同。  一副即將大雨的模樣,還是突然變的天。  有點奇怪。  昨天才下了那麽一場轟轟烈烈的雪,今天怎麽能下雨呢?  草木對天氣近乎敏銳的直覺讓他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  遊樂場往西約莫五十公裏。  似乎所有的黑雲大多壓在了這裏,層層山丘見不著幾盞燈,剛剛流進人間的星辰都被遮擋的幹幹淨淨。  風卷著雲,雲層中似乎還積著雷光。  洞口再次封上了。隻是此地方才妖力動蕩,龍氣翻滾,招來了漫天層雲。  陶寧那副溫文爾雅的麵容終於繃不住了,他綁起的黑色長發都有些淩亂,黑框眼鏡在鼻梁上微微有些滑落,在這黑雲重重下頗有些狼狽。  他身邊飄著個傳音符咒,天青雀長老蒼老的聲音傳來:“發生什麽了?”  “他/娘的,”陶寧溫潤嗓音忍不住蹦出了髒話,“老耿不見了!!”  天青雀長老的聲音立刻拔高了一個度:“什麽???”  “洞口剛才出來了太多髒東西,他殺紅眼了,又——”  陶寧一頓。  話沒出口,那頭的妖族長老們已經炸開了,雜亂的聲音混在一起。  陶寧想,給他一把火他就能把這群長老們烤成一鍋混搭麻辣香鍋。  那邊有長老說:“我們現在趕過去!”  陶寧優雅地翻了個白眼,平時的那些偽文藝卻全都在嘴裏破了功:“過來有屁用,老耿發作的時候我攔了一下就差點被他揍傻了,現在連他一絲妖氣都察覺不到,還來洞口幹什麽?撒網擴大範圍找人啊!!”  李穆山也站在一旁,憂心忡忡:“先生上古時那點傷一發作就不認人,我們找到先生之前,千萬不要有誰碰到他……”  別說是人類了,即便是妖力綿長的妖族,誰又能抵擋毫無理智的真龍一擊?  像陶寧這樣沒有碎成渣就不錯了。  ……  下雨了。  這雨來得突然,遊樂場還未散場的人頓時邁開腳步快速超外側跑去,昨日剛下過雪,沒人想到會有暴雨,帶傘的人不多,大多戴上帽子或者拿著包擋雨。  嚴清啥也沒有,隻能趁著人群都沒空注意他,雨幕又大,撐起微弱的妖力在身側,保證自己隨身攜帶的錢包和手機等東西不濕。  他低著頭,快步朝記憶中公交站的位子跑去。  遊樂園在郊外,出門就是大道,車輛在雨幕中呼嘯而過,卷起寒風。  嚴清一路跑著,驟然停下腳步。  ……好像跑錯路了,公交站在另一頭。  嚴清:“……”  前方已經完全看不到人影,公路兩側便是高低不齊已經全是枯枝的樹林,雨滴嘩啦啦地灑落,將嚴清的眼鏡都弄濕了——為了不被人懷疑,他並沒有用妖力給衣服和眼鏡做保護。  他正轉身打算回頭,眼角餘光間,重重雨幕後,樹林間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曲膝半靠在樹幹上,昂貴的黑色風衣沾染著**的水花和泥土,還有幾片被暴雨打落的小枝條落在他的身上。  嚴清沒想到一天不到,會在這種地方再次見到耿一淮。  他先是躊躇了一下——他可還沒忘上一次見麵,耿一淮想和他有個同居協議的事情。  小花妖在雨中前進了幾步,又停下一會,又前進幾步,最終還是心軟了。  他踩著一地潮濕樹枝走上前,緩緩蹲下:“耿先生?”  雨聲太大。  嚴清又提高了音量:“耿先生?”  對方此刻卻毫無反應,雙眼緊閉,看似毫無知覺地靠在那裏。  可即便是這樣,他那周身清冷氣質也時時刻刻讓人退避三尺。  有點讓人發怵。  嚴清有點懵。身價一看就上百億千億的大總裁看上去像是從綁架現場跑出來的一樣,喊了兩聲都不應,眉頭緊緊地皺著。  嚴清:“……”  該不會真的是從綁架現場跑出來的吧?  他被自己的腦洞狗血到了,上前想要將耿一淮扶起來——總歸不能放著人在枯樹林裏淋雨吧?這麽大的雨,這麽冷的天,昏迷不醒淋個一天估計就可以住院了。  嚴清碰了碰耿一淮。自從那天晚上意外的相遇,他還沒有在這樣清醒的狀態下主動觸碰過對方。  一碰到男人的手臂,那晚朦朦朧朧的畫麵便一溜煙地在他腦海裏冒出來。嚴清隻感覺指尖一燙,這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冷靜地將那晚的事情劃入露水情緣的範疇中。  小花妖喃喃自語著:“……看來我還是在意的啊。”  他低下身子,身處略微瘦弱的手臂,從前方環抱住男人。靠的太近,嚴清的左耳貼著對方的右耳,看不清那張帥得天怒人怨的臉。  自然也看不到,男人在他用力抱上的那一刻悠然睜眼。  那雙眼不似平日裏那般平靜幽藍,像是含著光,像是注入了日月星辰。  卻又帶著森森殺意,毫無理智。  耿一淮手中,微不可查的妖力緩緩運轉,他抬起手,眼看就要毫無理智地握住費勁扶起他的青年的脖頸。  嚴清毫無所覺。  他看不見那張臉此刻覆上了更為淡漠的情緒,看不見那張臉上所有的情感都隻是漫無目的的殺意。  耿一淮意識在朦朧與清明之間。  恍惚間,有人靠近了他,妖力微薄,不堪一擊。  ——殺了這個人。  那印刻在骨子裏的嗜血騰騰燃起,他睜著眼,眼前卻模糊一片。  嚴清嘀咕了一聲:“好重……我現在要怎麽辦啊……”他總算將男人完全扶起,絲毫沒有留意到身後那帶著致命妖力的寬大手掌。  耿一淮的手突然一頓。  周身玫瑰花香味若隱若現,像是炙熱的火,在這瓢潑大雨中仍然瀲灩鮮活。  久遠的記憶似乎一瞬間洶湧而來,遮天蔽日的花瓣遮擋住他小小的龍身,巨花的生命力漸漸枯萎,它將所有的妖力和殺戮都擋在了外麵,將他護得滿滿當當,分毫不傷……  耿一淮放下了手。  嚴清抬眸望去時,隻見對方還是如剛才一般閉著眼,雨滴打在那張俊臉上,一條條水線滑下,竟然比平常還有xing感。  想舔一口。  “……我想什麽呢。”  他扶著耿一淮一路走道大道上,好不容易攔著車,打的去了耿一淮家門口。  雖然不知道男人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又為什麽昏迷,但他能看出對方生命沒有危險,還是先把人送回家才是。  耿先生家裏住著的那位總會知道怎麽處理合適。  豪宅外,從來不會出現出租車的寬敞大道上開來一輛髒兮兮的出租車,後座門一開,一個青年扶著看上去年紀稍大的男人走了下來。  陶寧站在耿一淮家門口,還在罵罵咧咧地打電話,他那經營了許久的溫柔人設一去不複返:“你們是廢物點心嗎?就你們那點破妖力怎麽可能察覺到老耿的行蹤,用人類正常的搜尋方式啊!”“讓我去現場?我去現場老耿出現在家附近了怎麽辦?你們敢來他家附近?”“我要氣炸了,一個小時內再見不著消息我就把你們全吃了……算了你們估計很難吃……”“……”  陶寧氣呼呼地把這通電話給掛了,不想和那群傳音符咒都用不來的妖族管理會的小妖繼續聊下去——這年頭有點能力的都跑到人類社會自己單幹了,誰還會留在妖族管理會幹苦力?  他又氣又餓,掏出口袋裏的壓縮餅幹,想吃糖豆一樣一口一個地啃了起來。  直到嚴清帶著耿一淮撞入他的視線中。  啪嗒一聲——  陶寧懵得十分到位,一鬆手,一大包壓縮餅幹壯烈犧牲,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我瞎了嗎……老耿居然乖乖地讓一個障眼法都不會的小花妖給帶回來了!??”  ……  那像是玫瑰花的香味一直如影隨形。  哄著他深深入眠,又緩緩將他從朦朧與混沌中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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