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姨娘當場就白了臉,像是不堪受辱站都站不住似的,往婢女身上倒去。


    慕老夫人原本是裝病,聽到這句話之後氣得差點真的嘔血。


    妾室出身是她一輩子的恥辱,因此對兒子娶回來的沈家嫡女、嫡女出身的沈若錦都打心眼裏嫉恨。


    自稱慕高遠繼承臨陽侯之位,她做了慕老夫人之後,府裏就再也沒人敢提賤妾兩個字。


    連沈若錦那般沒規沒矩的,也不會拿這事戳老夫人的心窩子。


    哪知道這個秦小王爺一來,竟直接一語雙關,當眾把她這個老夫人的臉麵踩在了腳底。


    慕高遠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她是我兄長的遺孀,所以……”


    “侯爺,鎮北王府沒有妾室,連小王爺這般風流人物也沒往府裏抬過人,想來是王府規矩大,貴人見不得賤妾之流,您就別解釋了。雲姨娘,你還不趕緊下去?”


    大房的正室孫夫人話說的和氣,心裏已經氣死了:我這個正室夫人還在這坐著,雲姨娘一個妾室算什麽遺孀?


    慕高遠一看嫂夫人,就知道自己忙亂中說錯了話,趕緊讓人把雲姨娘帶了下去。


    慕雲薇張了張嘴,想說話又按捺住了,隻紅著眼睛喊了一聲“祖母。”


    秦小王爺先前可是向她這個侯府三小姐的提的親。


    那時候秦琅就知道她是妾室所出的庶女,當時都沒嫌棄,怎麽今日卻拿這事出來羞辱人?


    定是沈若錦跟他說了什麽!


    慕老夫人癱在椅子上,看沈若錦長大之後越發不服管教,如今高嫁更不把她這個祖母放在眼裏。


    這個秦小王爺更是咄咄逼人,老夫人忍不下這口氣強撐著坐了起來,擺著長輩的架勢說教道:“小王爺身份再尊貴,今日也是陪著新婦回門的姑爺,做新姑爺的在嶽家指手畫腳,這般拿大未免有失王府教養。”


    “老夫人請慎言!”沈若錦冷聲打斷道:“教養這東西,您自己都欠缺,就不要拿來說教了。”


    她已經無所謂這個祖母怎麽對她了。


    空有血緣,卻沒有祖孫緣分,說是仇人也不為過。


    但她不能容忍秦琅在侯府受半點氣。


    慕老夫人氣的直喊臨陽侯,“高遠,你聽聽!你聽聽她在說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慕高遠頭大如鬥,正要開口,忽聽得秦琅冷笑道:“呦,老夫人的病這麽快就好了?”


    慕老夫人抬手指著他:“我……你!”


    慕高遠看老夫人這麽快恢複如常也大吃了一驚,但這場合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能趕緊回身把她的手按了下去,壓低了聲音跟他說:“母親消消氣,這可是鎮北王府的小王爺,不是自家小輩,說出口的話要斟酌再斟酌……”


    慕老夫人的話沒機會說出口。


    就聽見秦琅又道:“我瞧老夫人這病稀奇的很,且尋常大夫都救不得,既然信鬼神之說,一有點頭疼腦熱就讓我夫人去跪祠堂,怎麽不自己住到祠堂去?老夫人若心誠,日日跪、夜夜跪,慕家先祖定會保佑你活到百歲,此生長跪。”


    沈若錦以前也這麽想過。


    隻是她小時候嘴沒秦小王爺這麽毒。


    實在望塵莫及。


    “你、你竟然咒我、讓我去跪祠堂?還有半點敬老之心嗎?氣死我……氣死我了!”


    慕老夫人聽到這話,還真被氣傷了,一口氣卡在那上不來下不去的臉色泛青發紫。


    慕雲薇幫她順氣都順不過來。


    慕高遠這次也分不清老夫人到底是真的氣病了,還是裝的,配合著吩咐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麽?快請大夫、把老夫人扶回院子裏去。”


    “是,侯爺。”


    李嬤嬤和婢女們趕緊扶著老夫人回去了,慕雲薇擔心祖母跟著往後院去。


    鬧了這麽一場,大房的孫夫人怕被殃及,趕緊帶著女兒慕雲依回屋了。


    片刻之間,廳堂裏就沒剩幾個人了。


    慕高遠暗自抹了一把汗,回頭跟秦琅賠笑道:“老夫人上了年紀,有些糊塗了,以前不這樣,她以前是很疼小輩的,若錦,你說是吧?”


    這是點她呢。


    秦琅的目光隨之落在她身上。


    “嗯。”沈若錦實話實說,“老夫人說我姓沈,不算侯府小輩。”


    慕高遠瞬間笑不出來了。


    他跟沈氏情意相投那會兒,答應了她第一個孩子要跟她姓。


    這本是情深意濃的一樁佳話。


    但沈氏遲遲沒能給他生下第二個孩子,慕老夫人嫌沈若錦是個女孩,還姓沈,又認定命硬克親之事,鬧了許多年,以前隻有自家人知曉也就罷了,今日鬧得兩個新姑爺都瞧見了。


    臨陽侯這張臉實在有些掛不住,尷尬地說:“若錦,今日是你回門的大好日子,祖孫哪有隔夜仇,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今日這是回門宴還是你祖母親自張羅的呢。快、移步花廳,咱們用午膳去。”


    “我不餓,我去祠堂。”


    沈若錦在王府吃飽了來的,早就知道回來沒好事。


    她回侯府,隻是想讓外祖父派來京城打探她過的如何的人,知道她嫁了人,沒那麽循規蹈矩,也在努力著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沒惹事、也沒跟侯府的人鬧起來。


    但慕老夫人連這點表麵平靜都不願意維持。


    到底還是撕破了臉。


    “你這孩子,氣性真大。沒人真讓你去跪祠堂!”


    慕高遠當著秦小王爺的麵,不好說女兒什麽,隻能打哈哈。


    沈若錦道:“我去給母親上柱香。”


    秦琅收了鋒芒,又恢複成平時玩世不恭的模樣,“說起來,我也該陪你去給嶽母上一炷香。”


    “該當如此。”


    慕高遠隻想著這兩人願意息事寧人就好,做什麽都行,連連同意了,甚至想親自給她們帶路。


    沈若錦拒絕了,“去祠堂的路我熟得很,父親還留下招待你的賢侄婿吧。”


    她這話說得平靜,但慕高遠總有種被諷刺了一下的錯覺。


    臨陽侯還想再說什麽,就聽見秦琅說:“我聽夫人的。”


    “好好好,依你,都依你們。”


    慕高遠不再多事。


    沈若錦帶著秦琅出了廳堂,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這會兒沒人看著了,她想把手抽回來,卻被秦琅握得更緊。


    秦琅一本正經道:“演戲,要演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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