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百分之五十的記憶,他們會怎麽樣……? 楚淮想的和他有所不同。 他有點納悶,既然留下他們的條件是出賣超過50%的記憶,十天交一次稅,那他們最多也就丟失50%的記憶,等到時間結束,照樣可以安然無恙的離開,這就和老頭說的矛盾了。 他記得老頭說,他遇見的近千住戶,無一例外都留了下來。 所以一定還有其他出賣記憶的途徑。 楚淮還有點疑惑,如果在副本裏出賣了記憶,順利離開回到現實,記憶會恢複嗎……? 這個想法令他有些後怕。 靳天逸又在哪裏?他麵對的是和自己一樣的局麵嗎? 楚淮現在需要時間去探尋挖掘真相,所以並不願意和這群人硬杠,他衝那個女人善意地笑笑:“我交。” 女人鬆了口氣:“你能想開就好,再說你也不吃虧,那句話怎麽說來著,有些人努力一輩子都在彌補悲慘的童年,現在你過去絕望的記憶少了點,也是好事一樁,以後會活的更加輕鬆……” 楚淮打斷她,眼神奇異又無辜:“我沒說我要交那部分記憶。” 女人驚呆了:“為什麽?!” “不為什麽啊,”楚淮語氣輕飄飄地,有點像個任性的孩子,“我交日常瑣碎的記憶。” 那些丟了還能再習得,過去的個人經曆卻是獨一無二不可複製。 過去的楚淮成就了今日的楚淮,他拋棄過去,就等於拋棄了現在、未來。 也許過去的確不堪回首,充滿侮辱、踐踏、身體靈魂上的劇痛,但是隻要他不一次次揭開傷口顧影自憐,那些過去隻會讓他更珍視現在。 遺忘並不是良藥,時常回想也不是。 楚淮不想成為無所依托的浮萍,那塊土地雖然貧瘠,卻是他生長的地方。 “為什麽不交啊……?”女人百思不得其解。 “別跟他廢話,他愛交什麽交什麽!”男人火氣大,“我們趕緊搞完,最近還要忙著準備交-配party。” 楚淮陡然聽到這麽原始獸-性的詞,一時沒反應過來,見那另外幾人的表情卻好像習以為常,不由一頭霧水。 楚淮回頭看魏虎:“你呢?” 魏虎從很早就心不在焉,此時聽到楚淮的話,猶豫再三,最後還是點點頭,嘴唇泛幹發白:“我跟你一樣。” 那隻小鬼被忽略那麽久,似乎有點不高興,發出尖刻而興奮的叫聲。 弄完後,楚淮摸摸腦袋後麵的血洞,認真地想了想,他還記得什麽是筷子,但是他……想不起來筷子怎麽用。 沒關係,這並不重要。 那群人要走,女人留了一步,對楚淮說:“那個趴體你們也可以來,如果你想去,我到時候可以帶你去。”第94章 終章記憶之城(2) 那群人走後, 楚淮不再著急出去, 反倒是在宿舍內掃視瀏覽。 魏虎在身後看著他, 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楚淮掀開窗簾,牆上掛著的日曆顯露, 楚淮的目光頓了下。 楚淮摘下日曆,它很小, 長寬均十五厘米左右,握在手裏極薄, 四五張紙的厚度,沒什麽分量。 魏虎見楚淮神色有異,問道:“怎麽了?” “你過來。”楚淮朝他招手,邊說道,“這日曆一頁隻有二十天, 一共……” 楚淮數了數:“一共隻有五頁。” 魏虎:“那不正好是一百天麽……” “對,”楚淮微蹙眉, “但是你看, 每一頁上, 前十天是藍色字標注的,後十天是紅色字標注的。” 楚淮將日曆遞給魏虎, 陷入沉思:“你覺得這代表什麽?” 魏虎不說話,顯然也沒有答案。 楚淮又道:“第一天, 第十一天,第二十一天,以此類推。收稅的日期都額外畫了圈, 我們忽視了一點。” 魏虎數了數,明白了他的意思,驚訝不已:“一共是九個圈,一百天,我們明明隻要交九次稅,第十次是第一百零一天……” 之前楚淮已經將百分之五十的信息告訴了他,按照日曆上的算法,他們在這一百天內隻要交45%,根本不是50%…… 楚淮麵色凝重:“所以一定有額外的方法讓我們出賣記憶。” 魏虎點點頭。 楚淮想起女人走前說的話,腦中靈光一閃:“我記得,交|配party好像在第十一天?也就是說在紅色字的日期裏?” 藍色和紅色代表楚淮目前並不清楚,但他相信等到第十一天他會知道的。 氣候嚴寒,宿舍內沒有空調,破落的玻璃窗透著冷風,楚淮微拉緊了衣服拉鏈。 楚淮因為身體原因一直都怕冷,之前情況迫在眉睫他還不覺得,眼下暫告一段落,他才暗歎這溫度真能要了他半條命。 楚淮倒了杯熱水做到窗邊。 魏虎立著,盯著楚淮,心下猶豫。 楚淮喝了口水,等了半晌,背對著他,語氣平靜道:“你想說什麽?” 魏虎一驚,眸光錯愕。 楚淮擱下水杯,沒回頭看他,隻指了指身前的玻璃窗,神色淡淡:“我能看到。” 楚淮從很早起就注意到魏虎有點不對勁,之前又見他吞吞吐吐,所以才又留了會,等他自己說。 魏虎萬萬沒想到楚淮如此敏銳,在那種情況下還有閑情注意自己神態舉止,他麵上一尬,心裏一橫,說道:“剛才那個女人說可以忘掉過去不美好的記憶的時候,你就……沒有一點心動嗎?” 魏虎問完就有點後悔,他覺得自己問的完全是廢話,他甚至能猜到楚淮的答案有心動,但是理智告訴我,不應該那麽做。 楚淮卻搖搖頭,回頭看他。 魏虎對上他犀利的眸光,視線有些閃躲,尷尬地衝他笑了笑。 楚淮霎時明白了,魏虎有拚命想忘掉的東西。 楚淮頓了下,一字一句道:“記憶對我來說是個客觀的東西,我不在緬懷中痛苦,所以也相應的不需要遺忘,它對現在的我不具有殺傷力。” 魏虎被刺中,僵立在原地,良久苦笑道:“怎麽可能不緬懷?” 楚淮站起,拍拍他肩膀略作安撫。 魏虎並沒有傾訴的欲望,楚淮也懶得問,他本來就不喜歡管閑事揭人傷疤。 楚淮:“我下去逛逛。”楚淮之前問過女人,隻要交稅,他們在接下來的十天內有絕對的行動自由,並不會被管束。 魏虎木然看著他離去,恍惚覺得,原來真的有人可以完全活在現在,不為過去所拘,不為將來所惱。 …… 下了樓楚淮才發現,宿舍外有道無形的屏障將他們封鎖在內。 天灰蒙蒙的,往回看,滿眼都是外形一模一樣的宿舍。楚淮大致逛了圈,隻花了不到兩個小時就圍著屏障走了一圈回到原點。 楚淮立在原地,心下微疑。 難道這就是記憶之城的全貌? 他之前注意到,宿舍的一層樓有44個房間,一棟宿舍有四層樓,也就是說,即使在宿舍樓住滿的情況下,一棟樓也最多隻能容納四百人,這樣粗略算來,一個記憶之城,人數不會超過一萬人。 還是說,屏障外另有一番天地? 屏障內布局有點像漢朝的都城,也有東西市。楚淮打探了下,東市逢單日開放,西市逢雙日開放,以中心繳稅機構大樓為分割,東邊的宿舍樓隻能去東市,西邊的隻能去西市。 他們的宿舍在西邊。 看來明天得去西市逛逛。 …… 第二天晚上。 眼前的西市有點像誌怪小說裏的鬼市,巷道陰森漆黑,寒風陣陣,人倒是絡繹不絕,都快到了摩肩擦踵的地步。 楚淮裹緊大衣,和魏虎在街上走著。 放眼望去,入目皆是一身灰色的行人。 魏虎愣了下:“原來大家住的穿著都一樣,那吃喝……” 楚淮點點頭,無奈道:“我感覺我像是在坐牢。” 魏虎表示認同。 楚淮頓了頓:“……其實這麽說不太合適,我感覺我像隻雞,被按時投喂,定期放出籠子運動吃小石子,幫助消化,然後到點又被關進籠子。” 集市隻開兩小時,他們活動的時間隻有這麽點。 楚淮懶散笑笑:“你說,真被喂胖喂呆滯了,會怎麽樣?如果他們不想吃雞,為什麽要養雞?浪費飼料又消耗人力。” 魏虎聽到了,疑惑道:“可是那些雞明明活的好好的,一直到老死,他們並沒有吃雞啊……” 楚淮偏頭看他:“因為雞活著的時候會下蛋啊。” 魏虎一怔,半晌,猶猶豫豫地笑,靦腆道:“你說的那是母雞,那咱們……公雞呢……” 楚淮臉一僵,後悔自己挑那麽個比喻,又覺得魏虎腦回路清奇,隻能硬著頭皮,麵無表情答:“因為公雞能讓母雞受|精,然後孵出小雞仔。” 魏虎:“那什麽是蛋?” 楚淮頭大:“什麽是錢?” 魏虎反應極快:“記憶是錢。”他們繳稅繳的是記憶,所以記憶相當於錢。 楚淮攤手:“那蛋就是記憶唄,隻要雞活著,投喂飼料,悉心照顧,就能源源不斷地下蛋,不然你覺得我們身無分文,能上街買什麽?還不是拿蛋交換。” 魏虎為自己的愚笨感到羞恥,他沉默半晌,不好意思道:“可是咱們不是公雞嗎?怎麽會下蛋……受|精又是……” 楚淮怒道:“那是個比喻!” 楚淮吼完神色突然怔忪,半晌不語,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魏虎還以為自己惹他生氣了,剛要道歉,楚淮卻倏然抬眸,麵色難看:“你說那個交|配party,是不是為了讓母雞受|精生小雞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