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少年應該就是書中被側夫和庶弟聯手害死旳顧府嫡公子顧南墨了,戶部尚書顧才棋寵侍滅夫,最終害得正君與嫡子慘死。


    外頭的人或許不知,甚至也沒人敢信,戶部尚書府這偌大的一個府邸,如今做主的會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側室。


    而顧南墨,本該是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貴族少爺,卻落魄到要賣靠刺繡為生。


    蘇柒若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麽的巧,她初來曆練,就遇上了那個可憐又心善的少年。


    明明自己也過得不如人意,卻還惦記著他人的疾苦。


    這樣好的人,不該是那樣的結局。


    世家後院裏的醃臢事情蘇柒若雖未經曆過,卻也知道一二。


    那側室當家,顧南墨的日子斷然不會好過了去。


    這三個銅板應該都是他自己一針一線掙來的,也不知他要費多大的工夫才能掙到這三文錢。


    手裏的銅板忽然有些燙手,蘇柒若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兒。


    本來還想著買包子果腹的心思也跟著淡了下去,將那三文錢收到懷裏,蘇柒若轉身離開。


    顧南墨提著藥包去了父親住的小院兒,自從父親生病之後,母親再也沒來看過。


    如今府裏是側夫阮氏當家,尋了個需要靜養的由頭便將父親趕到了這個巴掌大的小院子裏來,甚至連一個侍候的下人都沒給。


    每日裏煎藥、做飯、打掃、洗涮,這些粗活兒都是要顧南墨和自己的貼身小侍一起來做。


    他還要抽空刺繡,用賣繡品的錢來給父親抓藥。


    雖然每一日都很難熬,可隻要父親還活著,他就還有希望。


    “秋竹,去燒些熱水來給父親擦身。”


    顧南墨將藥提進了屋內,先朝床上睡著的人看了一眼,然後才吩咐正在理線的秋竹去燒水。


    “是,公子。”


    秋竹本是顧南墨的貼身侍兒,以往正君劉氏還掌管府內中饋的時候,像這種一等侍兒是不用做那些粗活兒的。


    可如今劉氏病重,在府裏的日子過得還不如一個侍兒,作為嫡子的顧南墨活得尚且艱難,秋竹一個小侍日子便能難過了。仟仟尛哾


    許是聽到了那輕微的說話聲,床上躺著的男子緩緩睜開了眼睛。


    蒼白的麵龐也遮掩不住他那張曾經絕色傾城的臉,隻是失了血色,瞧著到底還是難看了些。


    “墨兒,我的兒,是父親連累了你。”


    看見兒子身上那件半舊的春衫,劉氏心疼得紅了眼眶。


    顧才棋這個狠心的女人,他病了她不聞不問也便罷了,墨兒可是她的嫡子,她怎麽可以這麽對待他們的兒子?


    “父親說的哪裏話,墨兒過得很好。”


    粗茶淡飯,卻都是他自己所掙,吃得安心。


    顧南墨說著,就上前扶起了劉氏,順手往他身後墊了個枕頭。


    “今兒外麵日頭好,我讓秋竹去燒了熱水,待會兒給父親擦擦身子,然後把被褥換了,正好拿去外麵曬曬,父親也可以出去曬曬太陽。”


    這院子在顧府的最西側,連個名字都未取,潮濕又陰暗,以至於屋子裏麵的被褥衣物也都潮乎乎的。


    所以隻要趕上有太陽的日子,顧南墨都會把被褥抱出去曬曬。


    好在已經到了春天,天氣一日日好起來。


    顧南墨都不敢回頭去想,他這個冬日是怎麽過來的。


    府裏克扣他們的用度,除了秋竹每個月的月銀能照常發下來以往,顧南墨和劉氏什麽都沒有。


    便是冬日裏本該分給他們的炭火,也都被阮氏暗中克扣了去。


    在秋竹的幫助下,顧南墨替劉氏擦了身子又換了套幹淨的衣裳,這才攙扶著他坐到了院子裏那張半舊的躺椅上。


    “秋竹,你去給父親煎藥。”


    顧南墨和秋竹一起把兩間房子裏的被褥都抱了出來晾曬上,然後便吩咐秋竹去煎藥,自己則進去抱著劉氏剛換下來的衣裳要去洗。


    “公子,還是您去給主君煎藥,奴去洗衣裳吧!”


    四月裏的水仍舊有些涼,秋竹哪裏舍得自家公子去碰涼水。


    公子心疼他,他都知道,可他也心疼公子啊!


    秋竹五歲的時候便被主君安排到了公子的院子裏,那個時候公子才三歲,他本也年紀小侍候不好小主子,可主君從未訓斥過他半句,反而一點一點耐心地教導他。


    他一日日陪著公子長大,親眼看著主君和公子淪落至今,心裏頭比誰都難受。


    “你去……”


    顧南墨還想與秋竹爭搶,秋竹已經抱著髒衣裳蹲到了院子角落裏的那口井邊,利落地打了水搓洗起來。


    顧南墨無奈,隻好去了灶房熬藥。


    劉氏看著眼前的一幕,鼻子不由得又是一酸。


    是他太過無能,留不住妻主的心,也壓不住一個隻會狐媚子手段的側室,這才使得兩個孩子跟著他受了不少的委屈。


    想到自己的身體,劉氏便是一陣無力。


    若是直接死了也罷,偏偏就是這樣不死不活地拖著,連尋死的力氣都沒有,拖累著兒子跟他一起遭罪。


    而且劉氏也不敢死,他怕自己死了,兒子在這虎狼之窩裏更是無法生存。


    隻要他活著一日,顧才棋就不能把他的正君之位免去,兒子就還是這府裏的嫡長公子。


    哪怕被克扣些東西,府裏的下人卻還得敬著墨兒嫡出的身份,不敢隨意欺辱於他們。


    可若他若是死了,新的正君上位,他的兒子要怎麽辦?


    嫡子變庶子的先例不是沒有,甚至許多人家都曾發生過。


    劉氏都快忘記了,自己當初到底是怎麽得了這麽重的病,他記得當時明明隻是個小小的風寒,卻越治越糟糕……


    劉氏不是不諳世事的顧南墨,後院裏的醃臢事情他也曉得一些的,隻是苦於沒有證據罷了。


    蘇柒若離開後並未走遠,而是轉到了顧府的後門,飛身躍上了院牆。


    四下望了望,看著那煙囪的方向,蘇柒若勾唇一笑,一閃身便沒了人影。


    廚房的人忙忙碌碌,做好的點心和雞鴨鵝肉已經擺在了盤子裏,隻等著主家那邊喊一聲“上菜”,便會有人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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