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重現在迦南手中?!莫呼洛迦身形不穩間倒落在地,一片青光散盡後還原成了人形。他忽然覺得周身妖力被某種熟悉而強大的力量禁錮住,血管中似乎有無數的蟲蟻噬咬。此時,迦南忽然再次把手合上,舉到眼前,掌心向外翻轉,緩緩打開。與此同時腳踝上銀鈴一響,伶仃伶仃,是巫祝舞的起勢。翻手,旋轉,鈴聲清脆。伴隨著他的舞蹈,空中的青紅黑白四道光華倏然於他頭頂匯聚,然後,一道五色光芒從空中降下,似乎是從天堂中射出的一道瑰麗聖光,伴隨著若有若無的渺茫聖歌,落在迦南舉起的手中。為何四凶聚合所形成的妖力,竟是如此瑰麗的力量。難道純粹的邪惡和純粹的聖潔,真的是沒有分別的麽?明明應該是具有毀滅性的力量的一招,為何竟然如此平靜。甚至於連天幕之中的陰雲都開始飄散,有陽光如輕紗一般從天際降下。離孤已經使出絕招,氣力還未恢複。他知道這一擊必然不妥,更何況莫呼洛迦受了傷。他吟唱著召喚咒文,於此同時,迦南已經收回手掌,將那團瑰麗的光華,與左手中的一團紅色的煙氣,融合到了一處。下一瞬,在他手中,出現了一柄光之劍。劍鋒之上,倏然誕生了一種奇妙的氣息。安靜的,卻令剛才還在戰栗震撼的眾生,倏然感到內心平靜的氣息。迦南看著手裏的劍,忽然奇怪地笑了一下。“這樣的力量,真是不適合我啊。”他說完,忽然身影如鬼魅一般,向著離孤刺來,隻是轉瞬之間就到了麵前。然而伴隨著離孤的召喚,嬌娜忽然出現,帶著一個人擋到離孤身前。迦南的劍勢,竟然在一瞬停頓住了。擋在他麵前的巫師,恐懼而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俊逸的麵龐,沾染了歲月的滄桑,那雙修長好看的手曾經親切地撫摸過他的頭頂,也曾經用最殘忍的力度,將匕首刺入他的胸膛。“南南……”熟悉的小名,聽起來卻恍如隔世。迦南仿佛靜止住了,看著自己的父親,那將自己生養,卻又親手將自己推入地獄的人。迦南其實一直很想問他,究竟有沒有像一個父親愛自己的兒子一樣,愛過他?在他出世的時候,哪怕一點點,他是否有著尋常父親會有的欣喜?離孤笑了,“嗬嗬,果然還是不忍對自己的父親下手啊。”嬌娜嬌笑著,“是啊,一個人再怎樣邪惡,也不至於到親手弑父的程度吧?”迦南沉默不語,紋絲不動。“退開!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他!”雌狐說著,扣著迦藍喉嚨的利爪又向下陷入幾分。迦南卻忽然淡淡一笑,手中劍鋒向前一刺。低低的悶哼,和不敢置信的眼神。一把四凶所化之劍,同時刺穿了他的生父,和雌狐嬌娜的身體。迦藍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看著他的兒子,然後壓著那柄光劍,一路看到自己的被貫穿的胸膛。“我,早已不是人了。”迦南的語聲還未飄落,迦藍和嬌娜的身體倏然如同血球一般爆炸了,炸成了最細微的粉末,漫天飛揚的血水,濺上了離孤的麵頰。然而,他的眼睛還未來得及睜大,那柄劍卻已順勢貫入他的身體。離孤仍然站立著,仍然在睥睨而輕蔑地微笑著,“你以為這樣就能殺了我麽?別忘了,我可是擁有不死之軀的人!”“沒錯。”迦南真誠的看著他,“不論你的身體多麽破敗,你都不會死,那是因為你的靈魂被綁在了你的身體上。但這不代表,你的靈魂是不滅的。”離孤微微一怔。迦南身體忽然前傾,仿若十分親昵一般,湊到了離孤耳邊,“你不知不覺中對赤煉動情,恐怕連你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給他下比翼吧?可惜你這唯一的一次動情,卻給了我唯一殺你的機會。”那柄劍上紅色光華閃現的瞬間,離孤忽然明白了迦南的意思。那光芒,便是比翼。迦南竟然成功地將比翼的咒術,從赤煉的靈魂中分離了出來。比翼原本是極為危險的咒術,被下咒者實際上掌握著毀滅施咒者的力量。一旦被下咒者身上的咒術被解,施咒者便會魂飛魄散。但隻要被下咒者接受了咒術,並且轉世之後,便幾乎沒有解咒的機會了。可迦南竟然做到了。將比翼的咒術附在四凶之力上,由於四凶之力太過霸道,比翼已經被破壞殆盡。於是離孤看到,自己的身體從被劍鋒刺入的地方開始,正宛如塵埃一般一點一點消散著。在他灰飛煙滅之前,他終於感覺到鋪天蓋地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離孤一直是怕死的,他怕自己還沒有找到眾生滅度的奧秘就死去,被永世以往,化為曆史的塵埃。所以這份恐懼,便是迦南賜予他的,最可怕的懲罰。伴隨著一聲驚恐至極的哀嚎,離孤消失了。化作了一團煙塵,帶著壯誌未酬的遺憾,永遠地消失了。甚至連靈魂也不再存在了。這個一生瘋狂地追逐力量的瘋巫師的傳奇,終於在這寒瑤山上到達了終點,從此散落成故事中的隻言片語。天地遼闊,任何人畢生的努力,不論曾經掀起了多麽滔天的波瀾,也終歸是徒然的。迦南仍然維持著刺入的資質,知道那柄光箭也逐漸消散暗淡。頭頂雲巒逐漸推開,日頭已經西沉,竟然已經到了日暮時分。玫瑰色的晚霞灑落天邊,山巒被打出彩色的陰影。整個世界寧靜祥和,清風微微吹拂著。四名凶獸緩緩從空中降下,各自化為人形,立在迦南身後。這是窮奇第一次顯露出人形,與他霸氣的老虎形態不符,他顯得有幾分文質彬彬,金黃的發鬆鬆綰在腦後,溫雅的麵容,卻在眼角蜿蜒著幾道黑色的花紋,增添幾許魔魅。迦南轉過身,卻像是沒看見他們似的,走到了躺在地上的斛九身邊。他跪坐下來,輕輕用手撥開了斛九臉上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