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九被吵醒了,蹙了蹙眉,煩躁的從白楚戈手裏奪過手機,直接掛掉。然後將白楚戈整個人攬進懷裏,抱的緊緊的。 “還早呢,再睡會兒。” 白楚戈甚至可以想象到電話對麵吳琅一臉懵逼的表情。 日上三竿,重九終於舍得從被窩出來了。 二人收拾利落,趕到吳琅家時,就見吳琅像個望夫石似的站在別墅大門口,眼巴巴的往這邊瞧。 那可憐的眼神,看的白楚戈心裏七上八下,好像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兒似的。 直到走的近了,吳琅微微一愣,看向重九的目光也有了變化,轉過頭又看了眼白楚戈,眼底湧上一絲焦急和擔憂。 白楚戈知道,他生怕重九這次又換了個人,忘了那事兒。是以安撫似的朝他點點頭:“放心,先去看看玉吱吱的情況吧。” 吳琅忙不迭的答應,不知是站的久了,還是乍然有了希望,他的腳步有些踉蹌。 “對了吳琅,辦事處可有謝不咎的消息?” 說到正事兒,吳琅也正了正神色,肅然的搖搖頭:“自那日之後,這人就像憑空蒸發了一樣,半點蹤跡都無。辦事處已向六界下達海捕令,興許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重九不屑道:“跳梁小醜,不足掛齒。” 白楚戈心裏豁然敞亮了,可不是,謝不咎或許很強大,但在如今的重九麵前,還真是不夠看的。 他看見白楚戈雀躍的眼神,愉快的牽了牽嘴角。 說話間,三人已進了屋,吳父忙自家生意,這時不在家。吳太太見白楚戈回來,熱絡的聊了幾句,知道他們還有正經事兒,也不打擾,隻叫家裏阿姨準備一餐飯食,自個則坐在沙發上守著,免得有人莽撞,擾了他們正事兒。 玉吱吱還和他們離開時一樣。 重九拿過一旁的黑傘,目光也隨之變的深邃起來。 靈魂召喚術乃是啟用陰陽鏡,將人送入過去,探生者過往,稍有差池,便會導致時空錯亂,送進去的人便將永遠留在那個時空。 是以,這過程極為重要,容不得半點疏漏。 白楚戈設金光結界,護佑周圍。白重九施法,以陰陽鏡壓陣。 隻見屋中憑空出現一個可以容納一人通行的旋渦,吳琅深吸了一口氣,抬腳踏入其中…… 大啟三年夏。 永州下轄的吳家村,一個少年背著破舊的背簍在泥濘的山間費力的穿行。大雨連下半月,如今也沒有要停的趨勢。家裏沒吃的,實在是餓的受不住,這才冒雨往山裏挖點兒野菜。 忙活了好一陣,背簍裏已經堆滿了野菜,又好運的挖到幾株草藥。雖然沒有處理晾幹的草藥值錢,但也能換些銀錢,母親重病在床,再這樣下去,恐堅持不了幾日了。 少年站起身,捶了捶蹲的發麻的腿。看著陰沉沉的天,心情也愈發的沉重了。照這種趨勢下去,怕是要鬧災了。 少年滿懷沉重的往前走,忽覺身後背簍一沉,少年被往後扯了個跟頭,一聲微弱的叫聲從背簍裏傳來,少年猛的回頭看去,見背簍裏困了隻猴子。 一瞬間的狂喜湧入少年心頭,看著那受了傷的猴子,仿佛看著滿桌珍饈,讓他忍不住吞了好幾口口水。 許是感受到少年熱切的目光,那猴兒瑟瑟發抖起來,真怕成了這少年的腹中餐。隻可惜他傷了腿,已沒力氣逃走了。 猴兒費力的抬起頭,怯怯的望著少年。忽而對上這猴兒清澈幹淨的眸子,少年心裏微微一縮,不免生出幾分羞愧來。 他抬手摸了摸那猴兒毛茸茸的腦袋,嚇的猴兒趕緊往後縮了縮。 少年的手僵在半空,心裏有些難受。 他友好的牽起嘴角,盡量放低聲音說道:“放心,我不吃你。我是大夫,帶你回家,給你看傷。” 說完,也不管那猴兒願意不願意,便將猴兒抱在懷裏,可別叫它把野菜給糟蹋了。 猴兒一路膽戰心驚的跟著少年回了家,一個破敗的土坯房子。 還沒等進院兒,便見裏頭走出來一個婦人,是隔壁的阿婆,往日對他們母子頗為照顧。 “小琅回來了。” “嗯,阿婆來看我阿娘了。” 阿婆點點頭,看著少年,有些欲言又止。 吳琅以為是阿婆問他要錢,早前母親重病,阿婆給拿了不少銀錢。如今大家日子都不好過,阿婆來討要,恐也是沒有辦法。 “阿婆,那錢……” 阿婆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快些回去吧。” 吳琅看著阿婆佝僂的背影,狠狠的攥起拳頭。 若說吳琅家早前日子過的挺好。吳家世代行醫,在縣裏有間藥鋪,吳父醫術高明,為人和善,聲望頗高,十裏八鄉都愛找吳大夫看病。如此一來,周圍其他醫館便生意慘淡。 吳父遭人嫉恨,被人做了套,在給人診病時,偷偷被旁人將其中一味藥給換了,吃死了人。 縣令收了賄賂,封了吳家醫館,判吳父流放,又叫吳家賠償死者家屬。一來二去,家底賠的底朝天,吳母一病不起,重擔便全都落在小吳琅身上。 吳琅隨父學醫,小有所成,但眾人不知內情,隻當吳家庸醫害人,是以從未有人敢找吳琅看病。 好在吳父有位好友開了間藥鋪,時常從吳琅手裏收購藥材,母子兩個得以勉強度日。 往事湧上心頭,吳琅心中微微酸澀。還是懷裏的猴兒不舒服的拱了拱,將吳琅神思拉回。 吳琅醒了神兒,抹了把臉。他將猴兒安置在自己房中,簡單的將傷口包紮好,轉頭進了灶房,煮了一鍋野菜粥。 “阿娘,吃飯了。” 吳母常年臥病在床,早已瘦成皮包骨,她半靠在床頭,見吳琅進來,悄悄將眼角淚痕抹去,笑道:“小琅回來了。” 吳琅將菜粥放下,眼尖的看到床邊放著幾個窩窩頭。 “是你阿婆才送來的,我推脫不過……” 吳琅笑笑:“阿婆送的,阿娘放心吃便是。我今兒上山采到了草藥,待雨勢稍緩,就去縣裏賣了,回頭買些米麵,也給阿婆家送一些去。” 吳母笑著點頭:“我兒知禮。” 伺候完吳母用飯,吳琅回到房中,還沒走到門口,便聽裏頭似有說話的聲音。 “……該死,若不是急著突破境界,一時迷了心智,怎會失了法力,被野獸追擊,落得如今淒慘境地,還差點兒就成了人類的腹中餐了啊啊啊啊啊!” 吳琅小心的從門縫探去,便見那猴兒坐在他穿上,蔫頭耷拉腦的,在自顧嘀咕著什麽,頓時渾身汗毛倒豎! ——妖,妖怪啊! “……哎,這破地方,也不知道有沒有香蕉啊。” 吳琅強忍著心中慌亂,順手從門旁抓過一根木棍,趁那猴兒自憐自艾時,一棍子敲了過去。 奈何他低估猴兒的靈活性,一棍子落空,反倒讓猴兒生了戒備之心。 “你你你,你不是說不吃我的嘛!” 猴兒瞪大眼睛,指著吳琅,一臉忿忿:“果然人類不能相信,出爾反爾,奸詐狡猾!” 吳琅雙手抓著棍子,吞了口唾沫,兩條腿隻打顫:“你,你是哪兒來的妖怪!” 猴兒這才反應過來,是自己漏了陷兒,叫人害怕了,不過被人說是妖怪,猴兒不樂意了:“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 “不是妖怪,你怎麽會說話!” 猴兒挺了挺瘦弱的小胸脯,十分傲嬌的說道:“本大王是蓮花峰的猴王玉吱吱!” 說完,斜睨了吳琅一眼,對其有眼不識泰山的行徑頗為氣惱。心說你要是趕緊道個歉,將本大王好吃好喝的供起來,本大王興許還能罩著你。 誰知這死小子梗著脖子頂了一句:“就是妖怪!” ☆、陰陽鏡 “……我是猴王!” “……你是妖怪!” 一人一猴僵持不下。 “小琅,有人來了麽?你在和誰說話?” 吳琅聽見阿娘的聲音,頓時一抖,目光複雜的看著眼前的猴兒,唯恐這猴妖將他們母子給吃了。 “阿,阿娘,沒人,我自己跟自己說話呢。” 看吳琅一臉防備,玉吱吱朝天翻了個白眼兒:“你好生供養我,待我傷好,必保你母親無虞。” 吳琅身為大夫,自然對他阿娘的身體情況一清二楚,他心知肚明阿娘熬不過這個冬天。 遠在流放地的阿爹還不知是何光景,若是再沒了阿娘,吳琅真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的住。如今這猴妖既然這麽說了,它定是有續命的法子。 再想到話本子裏看到的,妖精要吸食人的精元,吳琅把心一橫,反正他年輕,沒什麽好怕的。 他咬咬牙,道:“那說好了,你不能傷害我們,不能傷害村裏人。隻要能治好我阿娘,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我都給你!” 玉吱吱心裏好不鬱悶。 它真不是妖怪啊! 它隻是想吃香蕉啊,這死小子想哪兒去了! 第二天,雨勢稍緩,吳琅趕緊帶著藥材去縣裏,當然,他不放心把猴兒獨自留在家裏,索性一起帶上,並嚴厲警告猴兒不準說話。要不然被官府抓走燒了去,他可救不了。 玉吱吱忙不迭的點頭。 因著雨勢纏綿,鮮少有人出門。玉吱吱蹲在吳琅肩膀上,四處看了一會兒,便覺得沒甚意思。 它悄悄在吳琅耳邊道:“本大王去過很多地方,都比這裏繁華,好吃的好玩兒的,還有美女跟本大王投懷送抱呢。” 吳琅:…… 玉吱吱見他不信,信誓旦旦道:“我說真的,本大王化形時,可英俊了,就,迷倒萬千少男少女那種。” 吳琅:…… 吳琅低聲警告:“你要是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扔出去!” 玉吱吱趕忙閉嘴。它現在沒有法力,萬一被耍猴兒的捉了去,可就悲催了。 吳琅見它果然老實了,心裏還納悶,這猴妖怎麽好像挺害怕自己拋棄它似的。畢竟妖怪都可厲害了,吃人不眨眼,沒道理怕他啊。 想了半天,吳琅覺得,可能是自己的精元太吸引這猴妖了吧。 嗯,一定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