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好賣生蠔以後, 當天趙淺就把生蠔給洗幹淨,準備好炭火,第二天一早就去集市, 現烤現賣。 賣東西的事情好說,但他沒有打算讓周哥兒跟著一起,這事兒讓兩人有了些爭執。村子離鎮上遠, 一天天來回奔波太累了,再說一個小攤子也用不上兩個人, 也不知道生蠔能不能好賣, 他不想帶著周哥兒出去體驗村子外的人情冷暖。 “家裏總得要有個人來看著,你不是說想圈個院子嗎, 趁著天晴就圈了吧,眼看著春天就要過去了,得抓緊時間種點菜。” 周哥兒的強脾氣一上來就不說話, 沉著一張臉杵著, 讓人氣也沒法氣,趙淺也舍不得罵他, 好說歹說, 最後少年就嗯了一聲,扣上門出去了。 趙淺決定了的事情也不會輕易改變, 第二天早晨, 天還將明未明, 灰蒙蒙一片時, 他便起床要收拾東西出門了。 輕手輕腳的到了灶房, 昨兒夜裏還到處放著的東西,現在已經整整齊齊裝在背簍裏了,他看了一眼,東西都齊全,他又回到裏屋,見著地上還睡著的少年,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起來把東西給收拾好的,他連一點兒知覺都沒有。 “我走了啊。”輕輕道了一聲,閉著眼睛的周哥兒非但沒有應話,還翻了個身拿背對著他。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人還生氣呢,他也沒多說什麽,怕到時候心軟就把少年給稍上了,歎了口氣折身去背著東西出門。 早晨露氣中,霧中都是黏糊糊的水,他虎摸了一把臉,村子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有牛車,這樣也省得走許久到別的村子去搭車了。 到了城裏,他沒有直接去擺攤兒,先是找了個打鐵的鋪子,讓師傅給做個燒烤架子,同打鐵的漢子嘮嗑了半天硬是沒懂他的意思,最後還是他花了幾文錢去買了草紙畫了幾筆圖紙才算明白。 漢子赤著脖子,瞧著他要的東西,道:“若是打成你要的這樣,怎麽也得要二兩銀子。” 趙淺睜大了眼,他全身上下攏共還有一百多文錢,知道這時候鐵貴,沒想到會這麽貴。 “打薄一些,少用點材料,你看能不能少點?” 打鐵的漢子也是老實人,琢磨了一下,一口道:“一兩半,最少也要這麽多。”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趙淺忽然有點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他麵露難色,最後又問了一句:“那能賒賬不?” 漢子認真的看了他幾眼,坦誠的搖了搖頭:“我們都是做小本生意。” 你家的生意動輒一二兩,可真小! 但話不能這麽說,為了生活,該低頭時得低頭:“我就在集市東邊擺攤,跑不了,老板就行個方便吧。” 想了想他又道:“這麽著吧,你把架子跟我打好,我每天用了之後又把架子拿回來放在你這兒,直到把錢還清了再把東西拿回去怎麽樣?” “要是給你了,半路你就跑了怎麽辦?” “怎麽會,我也就是在集市擺攤兒做小生意,犯不著為了個鐵架子跑路不做生意了啊!”說著,他從背簍裏拿了十幾個生蠔出來,往鐵鋪子裏放:“打了點兒海產,嚐嚐鮮。” 漢子歎了口氣:“成吧。” 趙淺臉上一喜:“得,我先給你五十文定金。” 把錢交出去,他覺得身上空了一大片,這出來一趟半個銅板沒進,倒是把所剩無幾的錢都給顛出去了,要是讓周哥兒知道了不得心疼死,還好沒有帶他出來。 交待好燒烤架子以後,他匆匆趕到擺攤最多的那一帶去,尋了一處地兒把東西給騰出來。 用來烤生蠔的木盆裏墊了很厚一層冷灰,條件有限,暫時隻能這麽做,他先點了一把柴火,然後再把木炭丟進去,趁著燒炭火的功夫,撬開了四個生蠔,把昨兒做好的蒜蓉挨著舀到蠔肉上,等著炭火燒的差不多了,再放上去烤。 如此一通折騰,倒是沒有等他吆喝,周圍就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看熱鬧了。 大夥兒圍著指指點點,有人問道:“小哥,你這是弄的啥啊?” 趙淺笑道:“烤生蠔,要買兩個試試嘛?現烤的新鮮蠔!”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耍雜技呢!”大夥兒哄笑起來。 集市上常有村子裏的人來賣海產,偶爾還是有村民賣生蠔的,集市上的人很多都認識蠔,但大夥兒的印象都是肉少殼兒大,也不知道怎麽個吃法,無非是煮點湯,味道不盡人意,有銀子買海鮮也不會買。 今兒瞧著人用來烤倒是稀奇了。 趙淺用編製的扇子輕輕扇了扇炭火,不一會兒冷了的蒜蓉便熱了起來,香味兒也隨之跟著飄出,周圍的議論聲瞬間停了下來。 “走過路過,千萬別錯過,新鮮好吃的烤生蠔咧!” 被香味兒纏住了後,終於有人忍不住問道:“你這多少錢一個?” 趙淺比出手指: “六文一個!” “六文!?”問價格的人瞪大了眼,什麽美味值得起這麽貴:“你咋不去搶!” 趙淺對於唏噓聲倒是不甚在意,累死累活捕生蠔不說,這蒜蓉價格可也不低,論成本論人力,怎麽都值得起這個價格,雖說薄利多銷,可是大老遠拖著生蠔來可沒那麽簡單。 “我偏就要看看賣六文的蠔是什麽個味道!”忽的有人逆著大夥兒的驚歎聲數了六個銅板出來。 趙淺麻利收下錢,就欣賞這種不走尋常路的人,夾出一個蠔,他用村子裏摘的大樹葉包著遞過去:“當心燙啊。” 買蠔的人盯著還沒有手掌大,盛著蠔肉的半邊殼子,拿了一根趙淺做的自製吃蠔牙簽,戳著把蠔肉給吃了。 在大夥兒考究的目光中,吃蠔的皺著眉毛嚐了好一會兒,忽的豎起了大拇指:“好吃!” 隨後,把蒜蓉和一點湯汁一同給吸食了。 趙淺懸著的心才算是放下了:“還是這位大哥識貨!” “就是不方便拿走,不然我也給家裏人帶兩個回去。” 對此,趙淺也表示無奈,確實沒有家夥可以給人家裝著拿走:“不礙事兒,我明天還會在這兒擺攤,您到時候要是想吃,可以叫家裏人來,也可以從家裏帶個家夥。” 買蠔的人眼睛一亮:“好主意!” “來,六文,再給我一個!” 趙淺麻利的又夾了一個過去,這次買蠔的沒有當著大家夥兒的麵吃了,而是拿著擠出了人群。 人走以後,大家又盯著盆子裏僅剩下的兩個生蠔,猶猶豫豫後,咬牙還是摸出了銅板。 “哎呀,沒了!”舍不得銅板出手慢的歎了一句。 “還多著呢,您要是要買,我現開生蠔,現烤!”趙淺把麻袋裏的蠔倒了幾個出來。 ……………… 陸陸續續的往外賣,到了下午,帶來的生蠔已經所剩無幾了,看著天色也不早了,他把最後幾個便宜賣,五文錢一個,饞著好幾回都沒有下手買的聽說便宜了一文,立馬就出手了。 賣完了生蠔,他還沒來得及數錢,匆匆的把家夥塞進背簍裏,背著往集市去,答應了周哥兒要給他買些菜種子回去。 這個季節臨近春末,他跑著去菜市,這時辰快罷市了,好些賣菜的都已經賣完準備回家,剩著菜的也開始賤賣。 他把菜市轉了個遍,隻有兩個老人家還在賣菜苗子,是辣椒苗和大白菜苗,他也沒有什麽好挑剔的,問了價格,一文錢十根苗,倒是便宜,畢竟要拿回去自己種植,要是一顆也沒有長好,就算隻花了一文錢,那還是打水漂。 花了五文錢,他分別買了兩把大白菜和三把辣椒苗,多的也沒有來買了,一下子兩位老人的都東西賣完輕鬆了。 搭了牛車回去,到村子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沉了,卻比昨兒回來要早些。 過了小河,到家門口的時候,屋門緊緊鎖著,外頭的院子也沒有圈,他不禁皺起眉頭,周少雨幹嘛去了。 他放下背簍,正狐疑著去哪兒找人,鄭舒挺著肚子出來,在屋門口吆喝道:“趙淺,你回來了啊!” “周哥兒把鑰匙放在我這兒了。” 趙淺不好讓個孕夫走過來,連忙過去拿鑰匙:“他去哪兒了?” “跟我夫君一起出海去了。” 瞧著天色都什麽時辰了,還沒回來,好在不是一個人,他心裏稍微寬鬆一些,不過轉念一想,跟個爺們出去他也不放心啊! “謝謝了。”他拿過鑰匙,跑回去把門打開,背簍草草的放進去,又啪嗒一聲把門給鎖上了。 現在的村子不比以前,出海得走上半個時辰去,看著天兒越來越暗,他心裏很擔憂少年,早知道就不跟他置氣了。 他心裏急惶惶的,估摸著走了一刻鍾,遠遠瞧見有村裏的鄉親侃著話朝這邊走來,他加快步子過去。 “趙淺?” “看見周少雨了嗎?” 鄉親指了指後頭:“他跟胡三兒在後麵。” 沒等鄉親再說什麽,他就跑過去了,周哥兒背上扛著個漁網,另一隻手還提著個簍子,趙淺暗罵這小子真傻,把漁網扛回來做什麽,明知道空間裏有好的工具,直接把破網放在漁船裏不就得了嘛。 等他走近了才發現,少年漁網裏裝的都是些生蠔,手上的簍子裏隻有兩條海魚。 “怎麽拿這麽多東西,還回去那麽晚。”他一邊斥責著少年,一邊把東西都接過去,沒想到少年卻僵著不鬆手。 他眉心一緊,都一天了,還悶著氣呢! 周哥兒卻是想著他都累了一天了,從集市上來回奔波不容易:“我扛得起。” “你和這些東西一並我也扛得起。” 周哥兒聽著話臉上一層薄紅,連忙鬆了手,他怕趙淺當著鄉親們的麵真把他扛起來,畢竟趙哥向來就沒羞沒臊。 胡三兒也扛著漁網,看著碰頭了的兩口子,道:“我先回去了啊!這麽晚就不跟你們叨叨了。” 趙淺點了點頭。 瞧見胡三兒快著步子往自家方向去了,他也把生蠔扛了起來,問身旁的少年:“不是要圈院子嗎,怎麽出海去了?” “劉大哥問要不要出海,我就出來了,家裏也沒有什麽吃的,總要捕點東西。” 趙淺應了一聲:“那劉俊呢?” “鄭哥兒一個人在家裏他不放心,抄著小路先回去了。” 難怪他來的時候沒有碰見人。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很快就到家了。 屋裏油燈搖曳,方才黑黢黢的沒看清,進屋趙淺才發現少年的衣服竟然都濕透了,也不知是扛生蠔打濕的,還是出海的時候就打濕了。 “趕快進去換件幹淨的衣裳,不然要發熱。” 周哥兒看著背簍,張了張嘴,正想要問今天生蠔賣的怎麽樣,但是沒說,還是乖乖的先去換衣服了。 趙淺在灶房裏燒了熱水,等著周哥兒出來把水舀去洗個熱水澡,然後他再做飯。幾把火,水都快燒沸騰了,人還沒有出來。 他起身進屋想去瞧瞧,裏屋門沒關,走過去便見著了暴露在空氣中的**,他瞪直了眼睛,周哥兒生的很勻稱,原本小麥色的皮膚養得有些久了沒見太陽,現在已經有些白了。 正在找上衣穿的周哥兒注意到門口站了人,連忙扯出衣服遮住自己,見趙淺還有些愣的站在原地,他有些羞惱,撈起地上的濕衣服甩了過去。 趙淺接住衣服回過神,尷尬的咳嗽了一聲。 “背過去!” “是是是!”他拿著濕衣服往外頭走,嘀咕了一聲:“換個衣服這麽久,趕緊換好了出來打水去洗澡。” 走到灶房,他摸了摸鼻子,感覺鼻腔有些熱,慢慢揚起頭,心裏暗咒了一句:不會要流鼻血吧! 過了一會兒,沒流…………他猜測要是沒穿褲子,估計已經流了。 周哥兒磨磨蹭蹭的出來,話沒說一句,提著他打好的水趕緊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