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趙淺把收海貨的錢結給了胡三兒,兩人歇氣時坐在桌子上喝茶。  趙淺瞧著不斷往裏頭搬的海貨,道了一句:“我怎麽覺得海貨沒有往常多了,怎麽,最近村裏海產不好打?”  “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兒。”胡三兒放下茶杯,憤然道:“下魚村的人不知哪根神經沒有搭對,竟然造了船去海邊打漁,跟咱們村裏的人搶著幹!”  趙淺眉心一緊:“怎麽會這樣?當初不是協定了下魚村的人種地,上魚村的人打漁嗎?現在下魚村既種地又打漁是什麽意思!”  “是這個理兒,但是下魚村的非強著說是我們把村子建的離他們很近,占了他們撿柴的山和要種的地,現在他們村就跟著要去打漁了!”  趙淺道:“下魚村的人這麽多年沒有去打過漁,就算先輩有些打漁的本領,但是疏於練習,到這一代還能打嗎?打漁可是技術活兒。”  下魚村的人世代生活在海邊,風吹日曬過多少日子,打漁的功夫都還說不上有多嫻熟,時而也有漁民葬身海底,這下魚村的人哪裏來的勇氣,要去搶著幹這容易丟命的活計。  胡三兒歎了口氣:“先前你不是讓村民們抬高賣海產的價格嗎,那當兒村裏人都想著是幫你一個忙,沒有想過海貨真的能夠賣出去,哪成想把價格提升到了史前最高,竟然還有人成堆的買,那段日子村民們賺了不少銀子。可正是因為這樣,下魚村的人得到了風聲,見海產賣的這麽貴,可比他們種地強多了,加上今年莊稼收成不好,下魚村的人便看上了這塊兒香餑餑。”  “他們可精明著,也不會把船兒劃遠,我們幾代人摸出的安全海域,就讓他們給占著了,倒是也不阻止我們去打漁,可是現在海麵上的船隻多了,那麽海域就不好打漁了,下魚村的人沒技術,但瞎貓碰著死耗子,總是能有些收獲,現在兩個村子就比誰出海的早,晚了就隻能遠海去打撈,可誰敢跑遠啊!”  “村民們個個怨聲載道,但又沒法子,下魚村的人有了海貨後就在集市上漫天叫價,現在鬧的海貨都不好賣了。”  事情有些棘手,這下魚村的人還真是陰魂不散。  “趙老大,咱們帶人去村裏把他們轟走不就是了!”一旁的周五插了句話。  趙淺擺了擺手:“不能總是用武力解決問題,趕得走一次,難免下一次還是得來。”  說著,他望著胡三兒:“我跟你去一趟村子,看看是個什麽情況。”  當即,兩人就駕著牛車回了村子,兩個爺們把牛車趕得快,比以往到要快些,到村口時,胡三兒把牛車栓上,和著趙淺一起去了海邊。  好些時候沒有到海邊上來了,趙淺瞧著海水退到了當初的村子外,以前建造村子的那片兒原本還有些破壁殘垣,都被村民們規整到一處去了,免得觸景傷情,也免得擋著打漁。  這會兒海麵上的船隻遠比趙淺想象的多,放眼望去,四下皆是。本村的人他都認識,現在陌生麵孔居大頭。  “瞧瞧吧。”胡三兒望著海麵憤憤道。  海上的漁船見到趙淺回村了,都從船上站起來,衝他揮手,大老遠就吆喝上了。趙淺也跟他們招呼,村子裏的人待他還是那麽熱情,這種親切感是在集市上體會不到的。  見到有動靜,下魚村的人也紛紛看向了海灘。  “那不是趙淺嗎?”  “這二甩子以前還在咱們村子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現在倒是聽說在集市上開了鋪子,飛黃騰達了。”  “誰他媽知道是用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做成的。甭管那些麵子上的,他好端端的跑回村子幹什麽,我看是想鬧事!”  這個時辰也差不多要收活兒了,慢慢有漁船往岸上靠,下魚村的船隻也跟著靠了過去,不多時空蕩的海灘上就多了不少人,從船上下來的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海貨。上魚村的村民們提的都要多些,一來是趙淺收生蠔,那玩意兒占家夥的很,所以看著多,二來技術是要好些,更容易打到魚。  下魚村的人不打撈生蠔,集市上不好賣,他們先前見著上魚村的人喜歡打,還以為是好賣,結果跑了幾趟集市都無功而返,後來知道是趙淺在收後,也就沒有在打撈了。  見著不斷上岸的人,趙淺隨意拉了個下魚村的人問道:“大哥,我想問問你們村子裏的人怎麽突然來打漁了。”  被拉著的那人甩開他的手,大聲吆喝道:“幹什麽!海又不是你們村開的,憑什麽不能來打漁!”  一聽到風聲,下魚村的人便一窩蜂似的圍了上來。  “想找麻煩是吧!”  趙淺的脾氣一時間便被磨沒了,現在下魚村的人個個理直氣壯,他自認為語氣還算和善,在下魚村人的耳朵裏卻像是變了味道一般,完全一副不講理的樣子。  村長從船上下來,怕他真跟下魚村的人幹起來,連忙拉住了他,下魚村的人這才罵罵咧咧的散去。  “兩個村子都罵了好幾回了,照樣沒個結果。”村長焦著一張臉。  趙淺歎了口氣,確實是件難事兒,就算打上一架,哪裏輸了哪邊贏了也管部桑事兒,他們既然都費錢造了船,肯定是準備要一直打漁下去,不會被三言兩語就說退。  必須要跟村裏人安排穩定的夥計才行,打漁本來就是不穩定的差事兒,饑一頓飽一頓,現在又有下魚村的人參合,日子就更難了。但是村裏的人不少,一時半會兒他也找不到讓大家做什麽。  村長道:“這事兒你就別管了,你在集市上生意也忙,這也不是什麽要命的大事兒,總歸是日子難些,慢慢熬說不定下魚村的人就不來打漁了。”  趙淺知道村長是怕他擔心,到時候會去找下魚村鬧事,他寬慰了村長兩句。  “走,去家裏坐坐。”  晚些時候,日日鮮打了烊,周哥兒聽周五說趙淺去了村裏,他便沒有等他吃晚飯,小二們走後,他往裁縫鋪去拿前幾日做的衣服。  這會兒天還沒有黑,就是有些昏沉了,集市上的人都陸陸續續往家裏走,燒烤鋪子下午沒有開,整個巷子都冷清了很多。  他順道多走了幾步路去把王田叫上,讓他一起去裁縫鋪子裏,也好量量尺寸做兩件合適的冬衣。  “周夫郎,您來了。”裁縫鋪裏的掌櫃見著他挺高興的,這幾日陸陸續續來定了好些衣服,除卻他們兩口子穿的,還有店鋪小二的衣裳,都是些大生意。  “我跟趙哥的衣服做好了嗎?”  “好了,我還說讓小二給您送過去,沒成想讓您跑一趟。”老板把衣服拿出來:“您瞧瞧。”  周哥兒把衣服抖開,瞧瞧了尺寸,倒是都是準的,他又摸了摸針腳,沒想到還挺結實細密的,他就怕裁縫鋪裏生意多,做衣裳不認真,倒是他多慮了。  他把剩下的錢結給老板後,指著一旁的王田道:“跟他量量尺寸,做兩件合身的衣裳。”  “好咧!”  老板讓小二領著人進去,好奇的問道:“這孩子咋沒見過?”  看模樣差不多十歲的樣子,周哥兒瞧著也不大,不可能是趙淺和周哥兒的孩子。  “是幫趙哥在燒烤鋪子裏打下手的孩子。”周哥兒沒多說王田的身世。  老板伸長脖子多瞅了兩眼,倒是也沒再所說什麽。  兩人往回走的時候,天已經比來時暗了很多,一直都表現的很成熟的王田,回去的路上都蹦蹦跳跳的,這才像是個孩子。周哥兒看著他的身影,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自己,那時候像這麽大的年紀也同樣開始忙前忙後,承辦了家裏的很多夥計。  不過比王田幸運的是,他的父母健在,不幸的是親人具在也每個人給他做件像樣的衣服,全是撿大哥穿過,不能再穿的衣裳穿大的。  “救命啊!救命!”  他正出神的想著,忽然一陣急促的叫喊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眸子一睜,王田指著前頭:“哥哥,在前麵!”  像這種時刻他出門的次數很少,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聽見叫喊聲分明是個哥兒,他不能見死不救,於是撿起了地上的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小心翼翼的往生源地過去。  王田緊緊抱著裝衣服的包袱,跟在他身後慢慢靠過去。  “非禮啊!”  “嘿嘿,小美人兒別叫啊,大哥隻是想讓你一起喝酒,嗝!”  周哥兒靠近才發現,是個瘦精精的漢子喝醉了酒想輕薄人,他舉起棒子在那漢子的後腦勺上就是一下,砰的一聲,漢子醉醺醺的汙言碎語戛然而止,隨後別過頭看著拿著棒子的他:“你竟然敢打我!”  周哥兒心裏咯噔了一下,寒毛都起來了,莫非自己力道太小?  他睜大眼睛,正想叫那地上的小哥兒快跑,男子竟然晃晃悠悠的倒下了。長鬆了口氣,他把棒子扔在了地上,抬眼一瞧,發現地上的小哥兒居然是前幾天在酒樓裏吃飯的暴脾氣哥兒,他不由得心情有些複雜起來。  見人一張白嫩的臉上掛著兩串淚珠子,全然沒了見他那日的神氣,原來是個紙老虎啊,他不由得歎了口氣:“你沒事吧?”  莊清然翹著嘴,在臉上擦了擦,攥著周哥兒的手從地上爬了起來,聲音淒然:“是你啊。”  周哥兒見他可憐巴巴的,一張臉上還是灰,像這種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一定是嚇壞了:“天都黑了,你一個人還跑出來幹什麽?”  “我讓小仆役給我買燒烤去了,可是去了半天都沒回來,我一個人著急,就出來找找嘛!”說著莊清然就氣憤起來:“誰知道這小集市的民風一點兒都不淳樸。”  他往地上昏過去的漢子身上踹了一腳,周哥兒連忙把他拉住:“今天燒烤鋪子沒有開門,你要吃明天我讓趙哥烤些,到時候讓人給你送去就是,你住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莊清然拽著周哥兒的衣袖,像塊牛皮糖一樣粘著:“我就住在客棧裏,也不知道小仆役回沒回來。”  周哥兒敏銳的察覺到:“你的意思是還不想回去?”  “我覺得你長得高也挺好的,不僅好看還可以保護自己,又自力更生,身為一個小哥兒也不受束縛出來做事兒………”  “你別說了。”周哥兒覺著雞皮疙瘩的起來了:“不要以為說好話我就讓你跟著了。”  “求你了,你就帶著我吧,我不敢一個人待在客棧裏。”莊清然奮力的擠出了兩滴眼淚出來,淚眼汪汪的仰著頭看著周哥兒。  “真拿你沒辦法。”  出來一趟,屁股後頭就又多了個人,到日日鮮時,王田就自個兒回燒烤鋪子了,周哥兒領著莊清然進屋去,他倒了被熱水給他,這會兒趙淺還沒有回來。  往日裏燒烤鋪子關門的比較晚,就算趙淺在集市上這個時辰也不會回來,但是他是回村裏了,周哥兒難免心裏還是不放心,他點了一個燈籠掛在門口,等趙淺回來也能照亮一些。  莊清然坐在大廳裏,喝著熱水,大大咧咧的把玩著手裏水杯,瞧周哥兒在門口看了好幾回了,問道:“你在等誰啊?等你們老板?”  周哥兒走過去,有些自豪又有些羞怯道:“那是我夫君。”  “你夫君?”莊清然很意外,嘴巴一撇卻沒好話:“倒是長得有模有樣的,不過待你也太差了吧,怎麽讓你做些粗活兒累活兒,我瞧著你們應該挺有錢的,怎麽也不至於讓你一個哥兒出來。”  “我自願做這些的,跟趙哥沒關係。”周哥兒見他自在的很,哪裏還有在外頭哭唧唧的模樣:“倒是你,來這裏就不害怕了,不擔心我們是壞人嗎?”  “你是壞人還能救我嗎?你看起來不像是壞人。”  周哥兒道:“那壞人還把壞寫在臉上不成。”  莊清然衝他撅了撅嘴,不答他的話反而道:“我肚子餓了,好想吃燒烤,我今兒聞客棧裏的人吃,那味道真讓人嘴饞。”  說著,還真擦了擦嘴角,周哥兒嫌棄的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周少雨,少雨,你肯定知道燒烤鋪子在哪裏,帶我去吧。”  周哥兒連忙推開又纏上來的人,沉著眸子道:“你別叫我少雨,叫我周哥兒就成。”  早知道就不告訴他自己叫什麽了,隻有趙哥才能這麽叫他………  “怎麽就不能叫了,你也可以叫我清然。”  周哥兒站了起來:“不叫!”  莊清然嘻嘻笑道:“不叫就不叫嘛,但要是你不帶我去燒烤鋪子的話,我就要叫你少雨………”  周哥兒夾著眉心看著他,莊清然眨了眨眼睛,又叫了一句。  “鋪子是我們家開的,今天趙哥有事出去了,沒有開門,我還騙你嘛!”  “那我去鋪子裏瞧瞧新鮮也好啊!”  “走吧,走吧!”莊清然把人拽著往外走,拖不動便又撒嬌:“少雨~”  “走走走,帶你去!”  周哥兒把門鎖上,一個人低著頭往前走,他長得高,步子跨得快,莊清然要跑著才跟得上:“你等等我啊!待會兒我走丟了怎麽辦!”  “就那麽幾步路,怎麽走的丟!”周哥兒麵上不耐煩,卻還是停了下來。  到燒烤鋪子的時候,王田還沒關門,留了一扇小門,小小的身影這時正在裏頭穿明天要的燒烤串兒,周哥兒覺得這孩子還挺踏實的。  “哥哥,你怎麽過來了?”  周哥兒回頭去看了一眼莊清然:“看吧,我都說沒有營業。”  話畢,他進屋去幫著王田穿肉串兒,剁蒜蓉,莊清然轉了一圈兒後,覺得這鋪子遠不如日日鮮,真沒想到那麽好吃的燒烤是從這裏賣出去的。他逛倦了便也湊到忙活著的兩人跟前,瞧著放了辣椒鹽醃製的肉,眨巴了一下眼睛。  周哥兒連忙把肉串兒端開,他怕莊清然忍不住把生肉給拿來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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