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哥兒聽著孩子的哭聲便覺得心疼,說來也怪,小崽子一被少年抱著輕輕一哄就不哭了。 奶娘道:“小少爺這是黏阿爹。” 趙淺看著繈褓裏哭的一抽一抽的小東西,無奈道:“這小崽子這麽小就這麽壞了,以後長大還得了。” “小孩子哪裏懂什麽。”周哥兒舍不得孩子哭,便道:“趙哥,我跟孩子一起睡吧。” 趙淺微微睜大了眼睛,這意思是要小崽子不要他了。 “那我?” “你睡主屋裏,我和孩子睡這邊,你白天要做生意,夜裏得好好休息,不能讓孩子吵著了。” 趙淺覺得事情很棘手:“把孩子抱過去和咱們一起睡吧,不礙事。” 周哥兒卻不答應了:“怎麽會不礙事,等孩子滿月了,在讓他在這邊跟奶娘睡。” 看趙淺的表情已經有些往下沉了,周哥兒柔聲道:“夜深了,趙哥快去睡覺吧。” 趙淺想再說點什麽,但礙於奶娘在,為了保持著一家之主的嚴肅模樣,他還是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回到靜悄悄的主屋,躺在床鋪上,裏頭屬於少年的溫度都已經沒了,他一腳踹開了被子,枉自己那麽心疼小崽子,這小東西是存心來跟自己爭少雨作對的吧。 “好啊,趙慕雨,跟我等著,這筆賬我算是記下了,以後看不跟你多請兩個夫子我就不信趙!”第66章 自打開春以來, 肉眼可見集市上的人口流量多了起來,集市上吃喝靠日日鮮, 玩樂靠賭坊, 許多人慕名而來, 來往的人多了以後, 開鋪子的人也便多了起來, 幾條人多繁華的街道上, 原本空著的鋪子都被人租下來開上了。 趙淺原本就想把集市發展成一個大城鎮,現在勢頭正往好的方向發展, 他要趙家的地位在集市上更加的穩固無法動搖, 賭坊和日日鮮的生意穩定了,這段日子又有了新的事情忙活。 鍾九從賭坊裏過來:“趙老大, 您讓做的事兒我已經去做了。” 說著, 從懷裏摸出來一疊地契:“瞧瞧, 願意賣的都在這裏了。” 趙淺眼裏有些神采,連忙接過, 當著鍾九的麵兒數了數:“十張?就十個願意賣?” 這些地契全是永寧巷鋪子的, 這一條街有三十多個鋪子, 以前這條街主要是集市上的人住的地方, 都是些底層老百姓,開著門的鋪子極少, 生意不好, 又關了好幾家, 街道離主街遠, 很少有人會往裏頭逛,所以現在即使人流量大了,巷子還是很寧靜,這當兒倒是新開了兩家鋪子,還是因為燒烤鋪子在街道裏頭,引了些客人進來。 別的商戶看不上這塊兒地,他卻看的上,他比集市上的商戶先一步知道縣城裏有兩大商戶會來集市上開鋪子,到時候把人拉到這條巷子裏來,巷口又有日日鮮,害怕這條街起來不了! 隻是他現在不解,這條街現在還這麽蕭條,除去已經開了的鋪子和買到的鋪子,竟然足足還有二十個鋪子沒買到,莫非已經有人盯上了這裏? “你問過其餘人因為什麽不賣了嗎?” 鍾九悻悻笑道:“我以為您要的急,這是從於老板那兒買的,因為要舉家搬進縣城裏,所以把手頭上的都賣了,價格還很合適。” “那倒是件好事兒。”握著地契,他又問道:“那其餘的呢?” “其餘的鋪子都是零散在好些人手上,估計得一家一家的問。” 趙淺當即便道:“那就去問,價格高一點也成,盡量都去買下來。” 鍾九對永寧巷這條街也不是不了解,他原以為趙淺是想把燒烤店開大些,於老板一次性要賣十間下來他還不敢要,畢竟這條街的鋪子不好賣,什麽情況他心裏還是有些底,可奈何於老板是賭坊的常客,又一個勁兒的拉著他說道,價格也願意讓步,他想既然趙淺也沒說要多少,就膽大的接下來了。 想著到時候如果趙淺不要那麽多,大不了他自己留些下來,在賭坊裏賺了不少銀子,買個兩三間永寧巷的便宜鋪子還是拿的出來錢,沒想到這當兒趙淺居然還嫌棄少了。 “趙老大,你在巷子買這麽多鋪子幹什麽?這邊兒的生意你又不是不知道。” 趙淺閑散道:“修繕修繕開家茶樓。”開兩間麻將館兒,剩下的租出去,等著收租。 後頭的他沒說,因為麻將還沒製作,說了也是白搭,眼前的還是先拿下鋪子。 鍾九對他的話似信非信,生意人的事兒他是不太明白,隻要自己守好賭坊就是了:“成,那我叫手下的兄弟去打聽這些鋪子的主人,到時候商談買的價格。” “好,這事兒就交給你了。”頓了頓他又道:“但是要盡快。” 遲則生變,現在不斷有商人來集市開鋪子,隻怕到時候有人盯上了永寧巷,鋪子的價格往上翻還是小事,擔心有的人根本不願意賣了。 交待好事情以後,他又留在燒烤鋪子裏指點了一會兒王田烤燒烤,小夥子每天勤奮的很,現在烤出來的東西,味道已經有他手藝的六成功夫了,他忙的時候全靠王田照料鋪子裏的生意,先前剛剛上陣的時候還是有不少客人不滿,說味道差了一大截,但日子久了,曉得王田是他的徒弟以後,埋怨的人倒是少了很多。 手藝這東西得靠傳承,大夥兒都明白這個道理,總得有個過程,但是生意或多或少還是受了影響,他倒不甚在意,畢竟現在燒烤鋪子賺的錢遠不如其他的產業,不過畢竟是靠燒烤起家的,他還是很有感情,以至於把鋪子交給王田來做,讓鋪子繼續給開著。 前陣子眼前著生意不如以往,他知道王田壓力很大,但也沒怎麽勸慰,畢竟有壓力才有動力,瞧著這孩子比往日更賣力,他也就更放心把鋪子交給他。 指點了一會兒後,他留下王田在鋪子裏,自己回宅子去了,有了小崽子以後,他似乎更念著往家裏跑了。 回到宅子,周哥兒正抱著小崽子在花園裏,轉眼小崽子就已經出世半個多月了,現在稍微長好看了些,眉宇間有些他的模樣,原本他是一臉凶相,小崽子眉宇像他也會很凶,不過好在多數還是繼承了周哥兒的容貌。 少雨長得是很陽光的,但是因為性子的原因,時常冷著臉,看起來才有些孤僻冷相,可小崽子愛動也愛鬧,有著阿爹的大半長相,看起來十分可愛。 聽著小崽子在少年回來哇哇叫著,聲音軟綿綿的,他暫時把搶老婆的憋屈氣放在了一邊,嘴角不自覺上揚,大垮著步子走過去。 “老爺回來了。”一邊上的奶娘恭敬的喊了一聲,他擺擺手,人就自覺的下去了。 “來爹爹抱抱,看看有沒有想爹爹啊。”他伸出雙手要去抱小崽子,還沒有走遠的奶娘忍不住回頭瞅了一眼,牛高馬大,說話又凶的趙家老爺竟然也有說話這麽溫和的時候! 周哥兒小心的把孩子交過去,趙淺抱著懷裏輕輕悄悄的小東西,不禁就開始晃了起來,周哥兒坐在椅子上剝了顆葡萄:“趙哥。” 趙淺張嘴吃了媳婦兒剝的葡萄,心滿意足的坐在椅子上,瞅著睜著黑黝黝眼睛望著他的小崽子,動著腮幫子:“這可是阿爹剝的哦。” 趙慕雨眨巴了兩下眼睛,剛才還咿咿呀呀的挺開心,盯著眼前的臉,忽然小嘴一撇就哭了起來。 趙淺一臉懵逼,頓時手足無措:“怎、怎麽了,這是?” 周哥兒也連忙放下手上的葡萄,過去整了整包著孩子的繈褓,眉頭緊著:“剛剛不是還好好的。” “是不是餓了?” “奶娘剛剛才喂飽了。” 趙淺眉毛一豎:“難道是我嚇著他了?” 周哥兒揚起頭看了他一眼,麵色有點為難:“確實有點凶。” “不哭,不哭,爹爹不看你就是了。”他起身又抱著孩子輕輕搖晃了起來,沒一會兒,小東西就止住了哭聲。 他一喜,笑得像個愣頭青:“瞧,不哭了。” 等他又坐回去時,小崽子又開始鬧騰,起來卻又不哭了。趙淺明白了其中的精髓:“這小崽子,就要抱著晃,還不讓人坐了。” 周哥兒想笑又覺得不該笑,臉憋的有些紅:“我來抱吧。” “沒事兒,我抱抱,孩子太黏你了,這樣不好。”這幾天夜裏,他偶爾能聽見小崽子在半夜裏哭,每次他去瞧,都是周哥兒抱著在屋裏轉悠哄著睡,雖然少雨沒有事情就在家裏帶著孩子,可是半夜睡的正好被吵醒起來,那味道論誰來都會覺得不好受,孩子夜裏就要少雨一個人,奶娘哄著都哭鬧,這樣下去太吃苦了。 得好好培養一下他和孩子之間的感情,自己也能照顧著孩子,到時候就可以把周哥兒騙回主屋睡了。 “慕雨就快要滿月了,到時候滿月酒是想辦在家裏,還是辦在酒樓裏?”他抖著孩子,問一邊的少年。 周哥兒遲疑了一下,不知不覺孩子竟然就快要滿月了,他最近有些白天黑夜顛倒,都沒去想這些事情,以前村子裏窮苦,生了孩子很少有人家辦滿月酒,畢竟請客吃飯就是大花銷,而且一家又不止生一個孩子,有幾戶人家遭的住這般折騰,在他心裏滿月酒這個儀式也就存在感十分微小。 他逗了逗慕雨,臉上有著淺淡笑意,心裏默默對孩子道:瞧爹爹多重視你。 “依趙哥的意思就可以了,我沒吃過滿月酒席,不懂得這些。” 趙淺摸了摸少年的頭:“那就辦在酒樓裏吧,要是人都來宅子裏,吵吵嚷嚷的也麻煩,反正酒樓是咱們自己的,什麽都方便。” “好。” 事情和周哥兒商量好了以後,他便給日日鮮交待了,暮雨滿月那天酒樓停業一天,隻招待來參加滿月酒的客人。 大戶人家辦點兒事情就不像村子裏那麽隨意方便了,很多窮講究的東西,得做請柬,叫人挨著給人家送去。那會兒和少雨成親擺宴席的時候,不過是到村長那裏說一聲,然後事情就會在村子裏傳開,村子裏的人就會自己來。 在集市上就不行了,你不去請人家送請柬,就算人知道了這樁事兒也不好意思來。 他細細算了算,來集市上交的朋友並沒有兩個,狄光祖算一個,除去手上做事兒的,還真數不出來,不過倒是有好些倒熟不熟的商戶,這些都是一個圈子裏的人,感情都是這麽請來請去有的,他把凡是有些交際的,集市上的商戶都讓人擬了請帖,到時候來不來就是他們的事兒了。 不僅如此,他還寫了請柬送讓人送到縣城去,魏在常一張,莊有成一張,以及柳家夫夫。 他沒指望這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能來,但是還得意思意思一下,之前莊清然成親還給了請柬呢,估計要來也就莊清然會鬧著來一趟,至於柳江就不好說了,畢竟是縣城的第一富商,生意上忙著多半沒空。第67章 慕雨滿月酒那天來的人比趙淺想象中還多, 主要是現在以趙家在集市上的地位,想要來巴結的人不少, 還正愁找不著機會。 周哥兒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大世麵, 畢竟都是集市上的生意人, 稍有不慎, 什麽地方做的不周到體麵丟的不僅是自己的臉, 還丟了趙哥的臉。 他和奶娘一起給慕雨換好提前新做的喜慶衣服後, 自己才去收拾,生了孩子以後身材在慢慢恢複, 但卻沒有徹底恢複到之前的模樣, 現在身上的肉比以前多了不少,他換了新衣服後, 把櫃子裏的首飾都翻了出來。 裏頭的東西不少, 不管是頭上帶的, 還是手上的,應有盡有, 自從趙家的地位在集市上越來越高了以後, 送禮的人變得絡繹不絕, 這裏有好些首飾就是別人送的, 不過他從來沒有用過,以前一直生活在村子裏, 哪個哥兒有過這些稀罕玩意兒。 今天是個好日子, 他想打扮的體麵些, 否則也不會想著把這些東西翻出來。他不懂的修飾打扮, 一件件的試,總覺得不滿意。 最後翻出了一件早些時候趙淺給他買的一根挽頭發的簪子,樣式很簡單,他把頭發挽來試了試,瞧了瞧銅鏡裏的人,覺得自己好像還是瞧得過去,於是試著笑了笑,想著待會兒遇見祝賀的客人時能表達自己的謝意,裂開嘴後,隨即他連忙捂上了自己的臉。 笑得實在太難看了。 果然,他還是冷著一張臉正常一些,實在不適合做出這種逢場作戲的表情。 整了整衣服,小荷來敲門:“夫郎,轎子已經備好了,該出門了。” 他連忙過去開門,站在屋外的小荷愣了一下,他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表情,於是不自在道:“怎、怎麽了?我這衣服不合適?是不是不太體麵?” 小荷捂嘴笑了一聲,她來趙家也幾個月了,先前服侍周哥兒的時候還戰戰兢兢的,覺著周哥兒一臉冷相,話也少,自然而然認為是個難伺候的主兒,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到時候被趕出去,日子久了以後才知道他們這趙夫郎脾氣挺好的,不會拿捏下人。 這朝瞧見周哥兒竟然局促,更是覺得他平易近人。 “夫郎穿這身好瞧,到時候老爺麵上也會有光的。” 周哥兒聽了這話心裏覺得安穩了很多,嘴角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暗暗摸了摸成親的時候趙淺送給他的指環。 “走吧。” 趙淺提前去了酒樓,先要交待和看著做的酒菜,瞧瞧有沒有問題,等大菜都做好了以後,他便到酒樓門口去迎接客人,等著周哥兒帶著孩子來。 臨近午時,客人便陸陸續續的來了,以前在村子的時候,置辦酒席,村民們來吃酒席也就送些菜啊雞蛋之類的,關係走的近,送的貴重些也就是雞鴨啊,肉之類的,他們的村子靠海,自然也少不了送些海產等東西,總的來說送的都是些實在東西。 集市上就不一樣了,若是哪戶送這些東西反倒是會遭人笑話,大戶人家都是直接送禮金,或者送些稀罕物件兒,門口還專門有一個先生記錄每戶來的送了多少禮金,送了些什麽,下次若是這家人辦事兒,就可以翻出人情簿子酌情送東西回去,比鄉下講究很多,但也有它自己的好處。 上次趙淺去縣城的時候,瞧見有人送瓷器絲綢茶葉,他就送了禮金,還送了點兒海產,畢竟在縣城那些地方,海產已經算是稀奇東西了,送的時候還好些人投來羨慕的眼光。 他沒急著去瞧簿子,倒是大垮著步子朝酒樓外頭去了,這會兒家裏的轎子可算來了。 轎簾子掀開,瞧著一大一下從轎子裏出來,他輕輕接住正蹬著小腳丫子的慕雨,小崽子在繈褓裏咿咿呀呀的笑著,小手捏成拳頭,不安分的動來動去,他點了點小崽子的鼻子:“今天真乖。” 話畢,轉手又抱給一旁的奶娘,伸手把周哥兒接了下來,心裏暗暗道:不過你阿爹今天更好看。 其實以周哥兒的身高下轎子很容易,不過趙淺要扶,他還是老實的把手伸了過去,落地的時候慣性往前傾了些,趙淺順勢摟著他的腰,很是親昵。 “趙老爺和夫郎的感情沒想到還是這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