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島·上洛】


    【血肉事件遺址】


    【鸚鵡明末·回憶】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堅信世界上總有比你強大的人,對你的每一個敵人都要有一種敬畏之心,把你的每一場戰鬥都當做生與死的較量,你必須要有這種視死如歸的覺悟,不怕死的人,才能夠活下來。”


    “我怕死。”


    “誰都怕死,但若是害怕死亡的話,又怎麽在這樣的地方活下來?你要知道我們這種人本來就是在危險邊緣行走的……跟緊我,今天要處理的邪教徒很麻煩,是二十多年前上洛的餘孽,上洛的神使居然能夠放掉這樣的人……他們是腦子真的有問題嗎?”


    “白肉命尊的信徒。”


    “還白肉命尊……一個惡心的邪神罷了”


    二十年前的上洛有很多的山——現在也有很多的山,一圈圈圍繞著,而當時在上洛的那些山,藏著大概八十多人,其實具體有多少人到現在都沒有理清楚,那些邪教徒信奉一個叫白肉命尊的邪神,他們的信仰是把生物和科技融合在一起,他們堅信肉體和科技牢不可分,人權在肉體和科技麵前無足輕重。


    在上洛的那些邪教徒前,人類分成了三種,一種是原料,用來製作科技儀器,他們把那些‘人’稱為材料,在那些人眼中,原料其實和人沒有關係,他們稱呼原料為它們,人權是不存在與原料身上的,而第二種人是燃料,作為一切儀器啟動的資源,和原料一樣,燃料也沒有被賦予人的意義,原料和燃料都來自於外界,因為,這也是為什麽那些邪教徒會被發現——他們再怎麽隱秘,這麽多人的消失自然會引起注意。


    而第三種,就是他們自己,也是他們那裏被稱為人的東西,在他們的觀念之中,燃料,原料,人,這三種存在已經是不同的物種了,當上洛那邊的三日月分部發現那些人的時候,他們已經製造出了一個工廠,小型工廠,用骨骼、血肉那些東西構築而成的工廠,他們把那惡心的東西稱為生物科技技術,根據記錄,當時負責處理這起事件的神使在看見那堆東西的時候直接產生了生理性不適。


    白肉命尊的事件在三日月的記錄之中也算是一個很少被提及的事情,畢竟那些瘋子做出來的事情直接導致了不少人的死亡,從某個角度來說,這是三日月的失職,因此在這件事發生之後,三日月大力清掃過一段時間的邪教徒,直接把除了那幾個底層之外的所有邪教徒一網打盡,就連在底層之中的那些也收到了波及,稍微嚴重一些的邪教徒也被處理掉了。


    白肉命尊,這個避而不及的名字,現在重新出現在了鸚鵡明末的耳中。


    “他們發現的那一台‘儀器’,我們姑且這麽稱呼那玩意,用骨骼和血肉製成的小型儀器,那種東西隻有白肉命尊的信徒才會這麽做,惡心,真的惡心,還好你沒有看到的那東西……哪怕是再虔誠的人看到那東西都會反胃。”


    安冰罵罵咧咧地說著,他撥弄著手中的那一枚骰子,讓骰子在手指之間靈活地打轉,神奇的是,不論安冰怎麽擺弄著骰子,當他停下的時候,畫著六個紅點的那一麵總是在在上麵,鸚鵡明末在最開始還是有點疑惑過那枚骰子,在得知安冰的信仰之後這點疑惑也就消失了。


    安冰是鸚鵡明末的前輩,嚴格來說,是負責帶鸚鵡明末了解神使相關信息的人,在鸚鵡明末開始接觸三日月的時候,安冰就是她的導師,安冰是一個很神奇的人,他雖然看起來隻有二十歲出頭,但實際上已經是接近五十歲的老年人了,他的身體素質和外貌卻依舊如二十歲一樣健康,他也很健談,或者說很幽默,隻可惜安冰的幽默是屬於他那個年紀的幽默,不論是對於鸚鵡明末還是別的人來說,這種幽默就頗有一種時代的冷笑話的感覺了。


    安冰看起來倒是挺無拘無束,他把腰牌掛在腰間,但是沒有穿黑袍,而且臉上也沒有戴麵具,隻是掛了一個墨鏡,鏡片很黑,黑到鸚鵡明末都不知道安冰該怎麽透過那鏡片看向外麵,隻能說不愧是三日月的人,戴個這麽黑的墨鏡都影響不了他的視線。


    “到底是什麽樣子?”鸚鵡明末問道,“讓我有一個準備。”


    鸚鵡明末口中的準備並不是心理準備之類的東西,而是要在最快的時間內了解到她可能會見到的東西,這樣子在見到第一眼的時候才不會因為對於未知本能的好奇和畏懼而失去最快的反應速度,隻有把腦海之中的未知和好奇填滿,才能夠在建立起那個模型,然後在看見位置的第一時間把腦海之中的模型和所見事物聯係上。


    “稍等。”


    安冰從口袋裏麵掏出手機,翻找了片刻,把屏幕遞到鸚鵡明末的麵前:“自己看。”


    ——照片上是一個立方體形狀的物品,大概有一個足球大小,立方體是很標準的機械結構,隻不過那些機械結構完全是依靠血與肉構成的,骨骼、肉、牙齒、眼睛,鸚鵡明末能夠很清楚地在這個立方體上認出這些曾經屬於人的生理結構,但這些生理結構被打亂了,以另一種規則的形式衝洗排列上來,化為了一個精巧的儀器。


    這種怪異詭譎的噩夢叫人過目難忘,同時獨屬於血肉的藝術也在這個立方體中充當了最大的敘事者,當窺探到這立方體的一角,在那由血肉與有機質機械構成的錯綜複雜的物品上凝視的時候,即使沒有一句描述、沒有一個囊括,鸚鵡明末依然能夠感受到這一個立方體所描繪的白肉命尊和祂的信徒想要闡釋的一種更詭異的藝術,一切均仰賴生物的科技、將生殖崇拜推向極致的這個立方體,以鸚鵡明末的視角看來是惡心的、邪惡的、褻瀆的,但這一種融合了狂野的生與腐朽的死以及異化後的工業文明特征所產生的強烈離奇感,又不禁讓鸚鵡明末把視線一直停留在其上。


    描繪更高點靈魂的門扉後,白肉命尊的信徒們踏上了朝聖之旅,但一切都已遙不可及。與其說這一個立方體是活動的生物,倒不如說是一條又一條斷裂的皮質所包裹起來會動的肉塊。立方體的每一麵,都像是活物或曾是活物的東西,一切機關都像在模擬神經運轉、血管流通,宛如一個巨大的生體工廠。而這個立方體上的眼睛隻是一具深陷其中的活零件。


    而就在鸚鵡明末要在這一塊立方體的照片上沉淪的時候,安冰收回了手機。


    “你的神學太好了,所以對這種東西會有共鳴,如果是普通一點的人,比如我,在看到這東西的第一眼就會反胃,我第一次看見這東西的照片的時候吐了小半個小時。”安冰若無其事地說著,“你和神的契合度很高,高到能讓我嫉妒的地步,但有時候這也會是你的弊端,你太容易聯係到神明了,因此這種藝術品會更加開拓你的神誌,我把這個稱為藝術品……是的,藝術品,這是沒有辦法反駁的事實,從它的結構和製造手段來看,這個立方體確實可以稱為藝術品,拋棄它的意義和存在的合理性,我必須佩服這個立方體的工藝,但是我們是神使,這種技術建立在對人權的拋棄和對他人的傷害之上,所以我們必須阻止他們。”


    而現在,鸚鵡明末才從那個立方體上回過神來。


    “剛才那個……為什麽我會覺得,我的意思是,為什麽邪神的物品會讓我有這種感覺……”


    “神學不會告訴你這些的,哪怕我們再怎麽處理邪教徒,處理邪神,但是邪神終究還是帶有一個神字,從本質上來說,神明和邪神都是一種更高維的存在,祂們的區別就在於會不會對我們造成危害,會危害到我們的,就是邪神。”


    安冰拋起那一枚骰子,讓骰子落下,落到他的手中,他鬆開手。


    這一次,骰子的點數是五。


    “出發。”安冰說著,拎起自己的界明刀,對著鸚鵡明末說了這一個字,便起身了。


    而就在兩人動身的同時,從四周不同的方向,潛伏在這裏的神使們就像是同時收到了什麽指令,他們朝著目標的地點緩慢前進,沒有一絲聲響。


    那一枚骰子便是安冰的神所給予他的恩澤,而現在,鸚鵡明末再次看見了這枚骰子,但並不是安冰手中的那一枚,而是……一把界明刀上所投擲出來的骰子,熟悉的模樣,隻不過這一次,那象征著五的一麵,五個紅色的點仿佛在逃跑一般朝著另外幾個麵擠去,而也是這一麵,吹起了風。


    那是薇兒手中的界明刀。


    為什麽安冰所信仰的神的權能會出現在那把刀上,不止一個,誌那都比神的權能也在上麵,也就是說……這把界明刀不止融入了一個神明的權能,這把刀就像是一個畸形的怪物,把各個神的力量縫合在這一把刀上,在鸚鵡明末眼中,這把刀仿佛就是當初的那一個立方體,呈現出一種扭曲的藝術感。


    令人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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