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星·紐加哥】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四日】


    不:一座橋該矗立在我的心上


    而我自己停留在塔的邊緣:


    此處別無其他,隻有痛苦


    和不可言宣的情愫,隻有世界。


    單單隻有一件過分龐大的事物,


    暗淡了下去然後又重現光明,


    隻有一張最後的渴慕的麵容,


    逐人永不安寧的境界之中,


    隻有一張石質的絕頂的臉龐,


    顯示出了內心深處的重載,


    逼迫著默然寂滅的距離,


    臻與日愈幸福的存在。


    ——裏爾克,《孤獨者》


    “我應該跟你們說過,不要去招惹本地的組織,不管是那些家族也好,那些幫派也好,還是那些部門、家族企業,一切形成了固定團體和規模的,都不要去招惹,然後呢?你們現在做了什麽,影,你們居然挑釁到了影的身上,你們是怎麽想的?覺得我們很厲害?弄到了這麽一點錢就沾沾自喜了?覺得整個世界沒有人能夠奈何得了你們了是嗎?”


    喬納斯·盧卡旺,男,五十一歲,車之鄉人,海鳥成員,也可以說是前海鳥成員,至於現在是什麽,是一個叛徒,違背了組織的規則,偷偷進行著‘貨物’的買賣,不隻是他一個人,在場的所有人,都是這一次背叛的人。


    “我說過,星期四女士來紐加哥是必然的結果,可我們已經在這裏摸索過一段時間了,躲在哪裏,怎麽進行轉移,以及隱蔽的交通工具,這些你們應該都很清楚,然後呢?星期四女士哪怕來到了紐加哥也沒問題,她沒有足夠的時間是找不到我們的,但她這麽匆忙過來,相關手續肯定沒有辦理好,即便是海鳥,在這個陌生的國度也應該低調行事。”


    “可是星期四女士找了影……我們的這些動作是瞞不過影的眼睛的。”


    裏卡多·繆賽爾有些弱弱地開口,這個二十多歲快三十歲的男人有著一副標準的麵容,硬朗,健康,還帶著一種積極向上的感覺,不過,裏卡多並不如他的容貌那樣,實際上,裏卡多並沒有什麽主見,他總是時不時試著提出一點點可能性,然而,這種可能性馬上就被否決了,被他們幾個人之中的領頭羊,喬納斯·盧卡旺否決。


    “影是一個什麽組織?給錢就辦事,既然星期四女士能夠支付報酬換取影的信息,那麽我們支付報酬讓影把我們藏起來也是可以的,但是,這一切都必須建立在我們和影的合作關係上,今天的星期四女士是在和切拉斯家族商談,而不是和影商談,今天我們本應該尋求到庇護的,但是你們這些人做的好事,讓我們已經和影站到了對立麵。”


    喬納斯一口氣說完了這一大段話,或許是話語之中埋藏著的怒火讓他有點口幹舌燥,他端起來旁邊的劣質卡布奇諾喝了一口,砸了咂嘴,依舊覺得自己的怒火沒有平複下來的跡象,卡布奇諾並不是買的,而是幾人之中看起來最瘦弱的蓋爾倫·康斯坦丁做的,蓋爾倫沒有別的特長,隻會一些烹飪和調製,這一杯卡布奇諾就是蓋爾倫做的,說不上有多好喝,在這樣的材料下能夠做出這樣的味道,已經可以知足了。


    但是依舊沒有意義。


    喬納斯看著此時在場的幾個人,在大腦之中分析著,這位五十一歲的男人已經步入了老年人的行列,在他的預想之中,幹完這一單就能夠得到一輩子花不完的錢,帶著這些錢去一個相對落後的國家,足夠他大富大貴地度過一生,錢是到手了,把錢和人轉移出去卻成了大麻煩,他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的這幾位合作者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去找影組織成員的麻煩。


    裏卡多……這個人長得不錯,比弗朗切斯科差了一點,現在不會了,弗朗切斯科已經出事了,是否活著已經成了一個問題,這注定是一個不會有人去追尋的問題,畢竟,當務之急,是離開紐加哥,帶著錢離開紐加哥,裏卡多在這個時候發揮不了多少作用,或許能夠憑借容貌探尋點消息,至於別的事,還是相信自己吧。


    蓋爾倫·康斯坦丁,這個人更加指望不上了,當初把他拉入到團夥之中隻是因為幾人之中缺一個會做飯的,在進行貨物的買賣之後,他們不能夠大搖大擺地去外麵享用大餐,絕大多數時候都需要在藏身處解決,而蓋爾倫就是他們的廚師,做的菜品不說名揚城市,至少也勝過不少小餐館了,蓋爾倫好像就是廚師學校畢業的,在畢業之後就在海鳥落了根,理由是海鳥資助了他一部分讀書費用,而作為回報,他需要在海鳥工作數年來償還這部分的恩情。


    指望不上,指望不上,一個廚師能夠跑起來就行了,別的就不要奢望了,下一個是斯利文·蘭伯特,也是在場的最後一個人,一個矮個子,外號就是矮子,斯利文的身高隻有不到一米七,在車之鄉絕對算是矮小的那一部分,尤其是斯利文已經三十多歲,接近四十歲了,這樣子的身高和這樣子的年齡,讓斯利文已經開始被時代淘汰,不過斯利文自然也是有特長的,雖然已經三十多歲,斯利文卻非常擅長各種電子儀器和設備使用,一台機械落到斯利文的手中,不出片刻一定會被斯利文熟悉起來。


    五十星,紐加哥,二零二二年,十二月四日。


    廉價的酒店總會有些許毛病,比如他們現在所居住的這個地方,總會聞到一股腐朽的味道,被雨水浸泡後的木頭總會有這樣的味道,喬納斯不喜歡這樣子的味道,可這個地方已經是紐加哥極少數沒有監控設備的地方了,至少在這裏能夠保證自己的痕跡不會被別人看見……但願吧,他不能夠保證,他也沒有別的選擇。


    “我已經聯係了澤諾和德科拉,他們到時候會在港口和我們匯合,時間安排我已經告訴過你們了,該怎麽做你們也知道。”


    “可是剛才那個影的人說……”聽了喬納斯的話,最先說話的是裏卡多,“她知道我們的計劃,如果她在我們的必經之路上攔截,我們根本……”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喬納斯打斷了裏卡多的話。


    “船隻和車都已經聯係好了,今天是最後的機會,我早就說過了,和星期四女士作對根本就不明智,我們的計劃是在紐加哥撈到錢之後就離開,不聲張,不張揚,是,星期四女士確實會知道我們的行蹤,所以呢?具體的呢?和我們相比,切拉斯家族的合作更加重要,所以我們隻需要藏起來……算了,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收拾東西,我們該出發了。”


    喬納斯的這句話蓋棺定論,於是,在場的四個人都開始收拾背包,首先是現金,一部分的現金,然後是支票,現金是在逃跑路上必須使用的工具,不論是乘坐船隻還是到了新地方都需要用到現金,而支票是保證他們大富大貴的方式,支票用的是不記名支票,和全球通用的銀行綁定在一起,為了保證資金不會被影響,他們將賺到的錢分成了幾十張不同麵額的支票,每一個人都承擔了一部分支票的運輸,這樣,也能夠保證失去一兩個人不會丟失太多的錢財。


    喬納斯將最後的一點卡布奇諾喝幹淨,他的背包裏麵裝的錢是最少的,本來那兩張麵額最大的支票應該放在他的背包之中,可在淩晨的時候,他得知了喬薇蒂來到了紐加哥的消息,出於在海鳥幾十年的工作經曆,他將自己背包裏麵的支票換成了麵額較少的,現金也隻攜帶了勉強夠用的部分,其他的空間他全部用來存放了應急食品以及彈藥,這是他的本能,一種本能的畏懼。


    他害怕。


    是的,他承認這一點,即便他的年齡比喬薇蒂大了三十多歲,他也依舊害怕,在喬薇蒂的身上,他總會看見一點曾經海鳥領導者的影子,同樣的狠辣,同樣的不擇手段,同樣的暴力,他沒有睡覺,整一個晚上他都是在驚慌之中度過的,他聯係船隻,聯係搬家公司,將一切可能的渠道都思索出來,他還弄了不少障眼法的部分,以及……同伴。


    身上的兩張支票不大,在他們擁有的支票之中算是小的,可即便是這樣的小麵額,換成錢也足夠他生活一輩子,他一個人,是的,一個人,喬納斯看著剩下三人,那三個人的臉上是複雜的情緒,擔憂,害怕,但更多的是狂喜,一種對將來的向往,因為他們知道,在離開這裏之後,等待他們的將會是賦予的生活。


    “都準備好了沒有?不要的東西直接拋下就行,隻帶錢,還有食物,別的東西都不重要,衣服也別拿,占空間,多帶點吃的,在海上我們要藏一段時間。”


    嘴上說著關切的話語,喬納斯這麽描述自己,此時的他,臉上一定很冷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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