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渣說得沒錯。 這兩個月來,自己除了恢複原來的能量,就再也沒有高強度的訓練。人魚之所以強大,並不僅僅依賴於天生的優異體質,而是從小就接受的各種生存訓練。而純種人魚更是擁有數不清的訓練課程來保證種群的頂尖優越性。 就在自己疲於逃亡的時候,那個惡魔,說不定已經遠遠拋開了他。 嶸玄低著頭走路,鋪天蓋地的絕望讓他甚至連自己到底該不該繼續走下去都迷茫了。 “可是你既然曾經驕傲過,現在幹嘛要讓自己像個落湯雞一樣難看?”陶一冉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他身邊,“你看你,不過是說兩句難聽的話,就跟翻車魚一樣絕望了。未來比我說得難聽的人,或者人魚,不知道有多少,不把這些垃圾話當營養,你可怎麽活下去?” “沒有人能比你說的話更討厭!拿我跟翻車魚那種蠢貨比,還有比你更討厭的人嗎!”嶸玄怒視他,可泛紅的眼眶已經褪去了水汽。 陶一冉沒什麽誠意的回了幾個“對對對”,然後按著他的腦袋,帶著他朝出城的方向走去。 第13章 在人魚戰爭前,由於出生率下降,人類生產意願的低迷,人口已經呈現可怕的下降趨勢,而發生了那一場激烈的人魚戰爭後,人口的負增長更讓這個曾經擔憂後代無立足之地的種族在百年間,減少了五分之三的人口。 人口的凋敝,讓人類城市消失了大半,城市與城市間的距離變得遙遠,這種情況在沿海區域尤為突出,人魚的出現讓人類不得不朝內陸撤退,隻留下些中小型城市作為出海口。 白海城距離最近的另一個城市約三百公裏,在汽油天價,體能不足,缺乏代步工具的現在,通往另一個城市隻能依靠唯一的長途運輸工具,火車。做為流民,沒有公務介紹信,沒有有效的出城證,隻能從黑市購買高價的火車票。 陶一冉當初存錢的一部分理由,也是那高得嚇人的車票。 可如今不僅多了一個拖油瓶,連黑道都找不得了。陶一冉想了想,最後忍痛去找了本地一個退休的老流氓。 老流氓的本名早就不記得了,隻知道他住在紅燈區旁邊的小洋樓裏。要敲開他的門並不容易,沒有厚厚一遝鈔票,別想讓他拉開那道充滿暴發戶氣質的金色銅門。 陶一冉趕到的時候,剛剛入夜,一個衣著暴露的女子笑嘻嘻地拉開大門,似乎正準備出外覓食,卻在下一瞬間被人頂住了門板。 “誰……”女子花顏失色,卻在看清來人後,愣了愣,“小孩?” 嶸玄睜著圓滾滾的眼睛,漂亮的小臉蛋帶著些微的羞澀:“我可以進來麽?” 瞬間被電暈的女子立刻拉開門:“當然……”然後就被砸暈了。 陶一冉從後麵閃出來,直接拽著人肉開門器朝裏麵走:“不錯,再接再厲。” 嶸玄被他拖著,羞惱地拒絕:“才不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沒舒服過!” “沒錢沒力氣的人,連美色都沒有了,你還有什麽用?”陶一冉跳過地上一件件亂扔的衣服,突然有些不詳的預感,“這家夥不會在……” 大廳裏傳出的喘息聲立刻印證了他的猜想。 一大一小目瞪口呆地看著躺在沙發上的老男人,腰上騎著一個,女的,腿間趴著一個,男的,男的身下趴著一個,女的。 陶一冉立刻把小孩撈過來,死死罩住了眼睛,自己則努力平複語氣,朝沙發上還在閉目享受的人打招呼:“嘿,老頭,我要火車票。” 嶸玄早就看清了一切,此刻被捂著眼睛,反倒把那些喘息聲聽得清清楚楚,麵紅耳赤的小人魚掙紮著要甩開遮住眼睛的手,對方卻一廂情願的繼續以保護的名義折磨自己。 老流氓猛地睜開眼,一雙渾濁的眼睛瞪向這兩個不速之客。“沒看到我還在忙?” “我有個交易,比錢更有意思。我要今晚就能上車。一……兩個人。”陶一冉不耐煩嶸玄的掙紮,幹脆把他抱起來,倒掛在自己肩膀上。 屁股再次被摸的小孩氣得臉都快滴出血了,偏偏那個家夥還摸了摸他的腦袋,說:“小孩子別看。” 王八蛋!早知道教他功課前,先讓他把《人魚常識》全篇背熟! 恨得隻想把對方啃出個窟窿的小人魚正要張嘴,卻聽對方對那個不屑一顧的老流氓說:“魚鱗甲,加上一千五百金。” 嶸玄立刻抬起上半身,不可思議地看著對方應該沒被敲過的後腦勺。 不說一千五百金的天價,那副魚鱗甲他見過一次,絕對是有價無市的寶貝。 老流氓果然一把推開撲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人,兩眼發光地看向陶一冉:“在哪裏?” “等我上了車,我會告訴你在哪裏。”陶一冉很鎮定,在一個老油條麵前完全沒有露怯。 老流氓冷哼:“你不用擔心我會找人埋伏你,如果我是這種人,這生意早就沒法做了。” 陶一冉勾起嘴角:“我從來不相信生意人。”說著,卻把裝了八百金的口袋丟給他:“但是這個預付的定金可以先給你。” 老流氓大笑:“既然有魚鱗甲,你可以選擇路線,往南,往北,還是回內陸?” 海岸線往北,是這個國家的中部,隔海不過六百多公裏,就是一座巨大的海島。自從人魚戰爭後,那座海島已經成為了人魚基地,隨時可以對大陸發起攻擊。而這座被曾經叫做“呆灣”的海島,如今也變成了“玳灣”。 而海岸線往南,則是更炎熱的亞熱帶區域,雖然也有大量的人魚靠岸棲息,然而因為離中立國更近,因此兩方的戰鬥反倒減弱了許多,人魚的侵略也更少。但南方因為氣候適宜,人口眾多,普通人在那裏活得很是艱難。 “南邊!”“北邊。”兩個截然不同的答案冒出來,嶸玄翹起上半身,努力地表達自己的意願:“我不要去北邊!” 陶一冉回頭看他一眼,沒什麽表情:“隨便,那就南邊吧。南邊靠海的城市。” 老流氓嗤笑:“南邊能有什麽出息,既然你想逃難,就該北上。那裏都是人魚的地盤,躲上幾年,誰都不會再記得你。” “我還沒出名到需要再躲上幾年。”這之前他已經躲了兩年。足夠了。 從小洋樓出來,嶸玄跟在陶一冉身後,先是憤怒地強調對方不許再碰自己屁股,在得到對方心不在焉的承諾後,才好奇地問:“你還剩多少錢?” “……兩百金。”陶一冉也不隱瞞。 “兩百金?!”嶸玄差點沒暈過去,這時候他已經完全弄明白人類社會的金錢價值,全部財產隻有兩百金的兩個小孩,根本就是徹底的窮鬼。 好不容易才積累了一些積蓄的陶一冉瞪他一眼:“如果不是多了你,我也不至於花多將近兩倍的錢。““我能幫你掙更多的錢!”小孩不甘心被嫌棄。 陶一冉輕笑,拍了下他的腦袋:“得了吧你,食人魚。都算在你的夥食費裏,將來還我就行。” 嶸玄抿著嘴,心想,這個人渣一點都不可愛。一點都不。 可是,陶一冉要可愛做什麽? 第14章 在最後一班列車開出前,車票按時送到了陶一冉手上。老流氓叼著煙嘴站在列車外,看著列車緩緩開出,車門的少年隨手將一個包裝嚴密的袋子丟給他。 老流氓接過袋子,也不急著打開,隻笑眯眯地看著陶一冉:“小子,三頭蛇幫給的條件還不夠麽?” “他們給我定的目標太低了。”陶一冉比了個拇指朝下:“總有一天,他們會明白我離開的理由。” 老流氓大笑,看著火車加速離去,最後才慢慢打開袋子。 裏頭是千真萬確的魚鱗甲。 “天真的孩子。”老流氓嘖嘖歎氣,搖頭離開了車站。 火車在開了十分鍾後,路過一片大湖時,從車窗裏被扔出四個鼻青臉腫的男子。 陶一冉四仰八叉地坐在已經清空的卡座上,對麵的小孩拆了包零食,嘎嘣嘎嘣吃得歡。 “我就知道沒這麽容易。”少年鬆了鬆筋骨,“幸好我早有準備。” “我打三個,你才打一個。”嶸玄顧著腮幫子說。 “我有別的任務。”陶一冉晃了晃手中的東西——四個錢袋子。 “天真的流氓。”兩人望著車窗外的夜月,嘖嘖歎氣。 他們抵達的城市,叫南洲城。 這座城市建在靠海的一座懸崖上,要下海必須從兩邊的大斜坡下去。當年就因為這個地勢的落差,才成功的抵禦了多次的人魚侵襲。也因此,這裏的人口也比其他沿海城市要多些,經濟更繁茂些。 到了這裏,已經算是徹底的南方。濕潤的氣候,茂密的植被,發達的農業,都讓這個城市擁有了更多的職業需求。 然而當陶一冉再次去應聘漁夫這一職位時,人家隻抬頭瞄一眼,就冷淡地拒絕了。 少年很是不服地撐起自己的肱二頭肌,想要證明自己並非看起來那麽弱,卻不想對方拋來一句“這裏最不缺的就是漁夫”,瞬間澆滅了少年的所有激情。 沒想到要離開大海求生,一大一小都傻了眼。 “怎麽辦?”嶸玄是真的沒轍了。沒有出海證,就絕對不能駕船出海,不能出海,他們盤算的賺錢計劃就全部泡湯。 陶一冉倒是沒那麽無措:“再去找找別的。”隻可惜不能下海,他剛剛摸出來的海底訓練方法就用不上了。 “別的根本賺不到什麽錢!”嶸玄很是激動,“光靠打零工,你能存下什麽錢,說不定過得還不如從前!” 陶一冉奇怪地看他:“你為什麽突然這麽著急錢?我倆總不至於餓死。” “……我要很多錢。我想買電腦。”嶸玄皺著眉頭,終於坦白。 “什麽?”他眨眨眼。 “我要買電腦!”小孩朝他吼。 陶一冉的眼睛瞪得老大:“這麽奢侈的東西,你這個連工作都沒有的小鬼難道指望我會給你買?” “誰指望現在的你了!”嶸玄氣紅了臉,“我原想著,如果你在這裏能出海,我會帶著你去更豐富的海域,撈些最值錢的海魚。” 可是現在一切都泡湯了,他們甚至連吃飯都成了問題。嶸玄後悔死幹嘛要跟這個窮得連褲襠都是補丁的家夥合作,他一個堂堂純種人魚,居然淪落到為了錢而斤斤計較的地步。 “可是一個新人,一下子發現了新海域,你不覺得我倆又得亡命天涯麽?”陶一冉拍拍他的腦袋,“你買電腦做什麽我沒興趣知道,那玩意兒我連怎麽開機都不會。不過,我能找的工作隻有兩個,一個是漁夫……現在顯然沒戲了,另一個,”他撇撇嘴,“我也做了四年。” 嶸玄眼巴巴地看著他。 當陶一冉站在拳館老板麵前的時候,嶸玄還是像往常那樣,拽著他的褲腳打探四周。 戴著粗金鏈,紅光滿麵的拳館老板用震死人的聲音問:“你能做什麽?” 陶一冉幹巴巴地回答:“四年同行工作經驗,可以端茶倒水,擦地洗衣,打架鬥毆,吹牛騙錢,呐喊助陣,收錢踩場,替人下藥。” 越說到後麵越不像話,然而拳館老板越滿意——這才是真正的技術工作人員。 於是月薪兩百金的工作,立刻落到了他的頭上。 兩百金什麽概念?就是以前在魚店生意最慘淡時的收益。 嶸玄在看到陶一冉點頭的時候,差點沒跳起來。這家夥,隻要稍微往前麵再走兩步,踏上那個拳台,他就有數不清的金錢可以入兜。然而這家夥偏不,非要走忍者流。 “我要買電腦!”小孩繼續重申。 陶一冉挑起唇角:“我在你這個年紀,想要什麽都是自己掙來,我連幾千塊錢的債務都能還清,小少爺,一台電腦不過兩千金,你又有什麽辦不到的呢?” 嶸玄氣結。 正當陶一冉準備離開拳館去找租房的時候,嶸玄突然拽著他往回走。 拳館老板還在看嗯嗯啊啊的片子,看到兩人進來,微微拉起褲子,剛不耐地問“做什麽”,就看到那個漂亮的小孩一拳砸爛了他的桌子。 “我要一份工作。”嶸玄昂起頭,像足一個傲慢的小少爺。 “……這桌子五十金,先從工資裏麵扣。”拳館老板不愧是見識過世麵的人,隻是臉皮一跳就同意了他的“請求”。“明天上班,遲一分鍾就扣一金。” 嶸玄不滿意:“工資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