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副官正皺著眉頭跟部下小聲說著什麽,看到尤萊爾後立刻端正了站姿,僅思考了幾秒便將剛剛到手的消息整理出最簡短的報告:“嶸家逃犯的信息卡有異動,剛剛鎖定了位置,就在南中國海的南部海岸。可是就在不久前,那邊才發來消息說沒有任何線索。” 那雙冷漠卻漂亮的眼眸冷冷地落在副官身上,即使是習慣了他的精神壓,副官仍舊打了個冷顫。 “我不喜歡被別人浪費時間。”青年隻丟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威壓感一消失,副官立刻抬頭,不悅地瞪向早已癱坐在地上的信息官:“再找不到,你們就等著被暴曬成魚幹吧。” 信息官傻傻地看著同樣離去的副官,心裏被尤萊爾帶來的精神壓差距給震撼著。 他不是沒見過有精神壓的純種人魚,隻是這個才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輕鬆表現出來的精神壓已經超過了許多壯年期的純種人魚。 尤萊爾·米勒,難怪能帶著米勒家族夠一舉吞噬嶸家,稱為西太平洋的新霸主。 從南洲城開往機械都市的列車總運行時長五小時。 列車中途停靠兩個城市,陶一冉隻在第二個停靠站的時候,就抱著嶸玄跳下了車。 兩人四周探視了一圈,確定沒有殺手後,迅速地混入出站人流中。 靠近機械都市的好幾個衛星城麵積比都沿海的城市要大,許多沒有合法身份的遊民集聚在這些城市裏,尋找進入機械都市的機會,或者靠機械都市各種分流出來的非法資源掙錢。 比起機械都市的井井有條,這裏的非法遊民則讓城市混亂得多。人類緊張的資源讓他們無法徹底掌控所有區域,隻能將城市管理的責任分一部分給各地的黑幫,讓這些幫派將被戰爭破壞的社會秩序恢複到一個微妙的平衡上。 在這樣魚龍混雜的地方,陶一冉沒費多大的功夫就找到了一家經營皮肉生意的黑店。 “我要一個男孩,沒開過苞的。”少年已經換上一身昂貴的裝束,頗為大爺的敞開雙腿坐在沙發上,挑著眼角看向老鴇。 老鴇看向他身旁那個低著頭但仍能辨別出精致麵容的小孩,頓時了然地笑道:“小哥,這個年紀的……開苞的還真是不多。” 陶一冉愣了下,但很快就豎起眉頭,惡聲惡氣道:“這麽小的我還要來幹嘛?去弄個大點的過來!”他頓了頓,生怕自己氣質不夠像個嫖客,還補了句:“要乖巧的。” 這把年紀來嫖的人也不是沒見過,老鴇立刻含笑答應著出去了。 嶸玄湊過去低聲問:“什麽是開苞?” 陶一冉嚼著檳榔,沒吭聲。 嶸玄又問了一遍,陶一冉隻想塞住他的嘴,但摸摸口袋發現沒巧克力,隻能把臉扭到一邊,繼續嚼檳郎。 嶸玄見他這德行,又和周邊環境關聯起來,立刻明白了:“是不是沒有被人買過春?” “……”少年嚼擯榔的表情有點扭曲,但仍舊一臉懶得理你的模樣,頗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 嶸玄又驚又怒:“你怎麽連這個都懂?” 少年嗯哼一聲,總算有點反應。他把這個當做讚美收下了。 結果對方又怒氣衝衝地追問:“你是不是買過?” 差點把檳榔吞下去的少年正要說不是的時候,老鴇已經拎著幾個蒼白無力的少年進了房間。 “他們都是這兩天才來的貨,身世幹淨,父母雙亡,是賣斷了二十年的勞動契約,政府登記過的……” “勞動契約?”一大一小忍不住同時問。 “嗯,都是因家裏信用破產,隻能靠勞動年份來做債務抵押。” “這種貨色還靠勞動還債?”陶一冉對著那群手無抓雞之力的少年一臉懷疑,“不會是你們騙他們簽的吧?” 老鴇但笑不答。在這個城市,有些東西並不需要點破。 陶一冉掃了下那幾個人,高矮不同,但相貌都還算上乘。 對於選什麽人,他其實沒有要求。他要的不過是一個混淆目標的替身,在抵達機械都市前,尋找可以讓剛剛得到消息的殺手們來不及識別的替身。 不過……他看向其中一個,那個男孩緊緊咬著下唇,與其他低著頭沒精打采的男孩不同,他的眉目中還是有著倔強的反抗和不甘。 身材麽,還是太弱,可比起其他弱不禁風的小孩已經算好了,臉皮白白的,像個書呆子。看年紀,應該也快十八了。這年紀的男孩身體已經開始硬朗,如果現在開始調教,吃的苦恐怕要比年紀小的要多得多。 陶一冉撇撇嘴,想了一會,也隻能挑這麽個家夥頂替嶸玄。雖然想要找個年齡相仿身材相似的,但一想到要多帶個什麽都不懂的小鬼在身邊,他立刻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就這個吧。”他捏了捏額角,覺得自己最近總在自找麻煩。 進了機械都市就把他放了吧。他暗自決定。 嶸玄窩在他懷裏,打量著被陶一冉買下的柔弱少年,又想到開苞這個詞,頓時不知為何豎起了毛,大大的眼睛充滿敵意地盯著這個即將跟在他和嶸玄身邊的人,身子不自覺地朝陶一冉又貼近了幾分。 老鴇笑得臉都開了花,報出一個價,顯然也是急於將這個不聽話的家夥趕緊送走。 “別急著報價,”陶一冉突然從背後抽出一箱鈔票,丟到她麵前,“告訴你們的老大,說我需要拳手經紀人。他要是有能耐,就全部拿走這堆錢。” 老鴇輕佻的神色立刻收了起來,怔怔地看著他:“你是……” “幹不幹?”陶一冉挑起唇角。 老鴇立刻激動地點頭:“幹的幹的。你等等!”說著,就衝出了房間。 被買下的男孩留在原地,與二人互相瞪視。 “你為什麽要買下我?”他終於忍不住怨恨地問。一想到同樣年紀,別人可以隨意花錢糟蹋人,而自己隻能承受各種不公平對待,他就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恨意。 “這是什麽態度?難道你盼著被其他又老又醜的帶走麽?”陶一冉覺得自己做了好事沒有得到好報,語氣很是惡劣,“就你這種脾氣和身子骨,不是被幹死在床上,就是想要逃跑的時候被人打死,能跟我走簡直是你三生修來的福氣。” 他又哪能知道,自己以嫖客的身份進來買人,到現在都沒解釋自己的目的,少年又怎麽可能不討厭他?現在還說出這種刻薄的話,就連嶸玄都有些嘴角抽筋。 少年的眼裏果然蓄起了眼淚:“我寧可死……” “死啊,去死啊,這麽有骨氣,早在被買進來調教前就該去死了,”陶一冉雙腳搭在桌子上,徹頭徹尾的流氓氣場全開:“等我花了這麽多錢買下你才來尋死覓活的,演給誰看?我可不是大善人,買你是有用途的,沒用的話誰想要一個連磚頭都搬不動的廢物?” 被他的人渣風格給震懾到的不僅是少年,還有嶸玄。 根據他的觀察,陶一冉的人渣性格絕不至於惡劣到這種程度,唯一的可能就是想來個下馬威讓對方乖乖地跟自己走,但是…… 那少年都氣得全身發抖了哪有一點順從的意思?! “他是拳手,”弄懂情況的嶸玄趕緊出手拯救因為陶一冉偶爾不夠用的情商而造成的災難,“他買的是侍從,而不是玩物……他不喜歡那種東西的。” 突然的逆轉讓少年感到難以置信,他懷疑地上下打量著這個與自己年紀相仿,身材也並不健壯的人。 “老子對男人的屁股不敢興趣,”陶一冉嫌棄的表情簡直像踩到一坨屎,“花大價錢買這種東西,我是腦子被驢踢了嗎?” 三人大眼瞪小眼,少年還要說什麽,門就被人推開了。 “你好,我叫曹理。”來人笑吟吟地自我介紹道。 第32章 機械都市,是如今人類現代化文明最集中的五大都市之一。 曾經散布全球的人類文明如今已經收縮集中在亞洲歐洲和美洲。大洋洲已經過半淪落為人魚的天堂,南極洲因為水路被切斷而成了無人島,非洲在一次次自然災害後,恢複了土著人的時代。而亞洲則依靠著廣袤大陸的庇護,成了保留最多巨大都市的地區。 機械都市是通往亞洲心髒的核心都市,再往內陸走,就是高達三千萬人口的中央都市。 這兩座大型都市是亞洲大陸文明最後的堡壘,也是人口密度最高,安全防備最高等級的區域。即使是看似無所不能的人魚,在無情的人工智能前依舊難以混入太多的間諜。 嶸玄將這裏作為自己反擊戰的起點,不得不說是一場賭博。 人類對人魚的感情極為複雜,有種族仇恨,也有自我反思。如果不是人魚突然出現,過度依賴人工智能而造成的退化的人類也會自我毀滅。 也正是意識到智能化的危害,才會出現在大型都市外的區域,人類基本恢複了手工作業的極端分化狀態。 他們需要發展文明,卻也不能丟失人類賴以生存的勞動技能。 火車抵達機械都市站台,下車的旅客都忍不住仰頭觀望這座都市裏令人震驚的高層建築。 陶一冉第一次親眼目睹代表著人類最高文明的都市景色,一時看得有些失神。 “漂亮麽?”紀雲織——六小時前被買下的少年麵無表情地站在他旁邊介紹,“我曾經在裏麵住過,看了十幾年都覺得漂亮,更不要說你們這些……”“鄉下人”三個字到底還是沒脫口而出。 “住在裏麵的人原來也會被賣出來當鴨子啊。”陶一冉沒什麽惡意,當然,在他看來如此。 僅僅是相處半天,紀雲織就已經學會了淡定。說來這個少年也算是個奇葩,差點被人賣了做鴨子,結果在迅速研究透陶一冉的身份和性格後,居然很快就從一個炸毛的刺蝟變成了冷酷的孔雀。 陶一冉眼角餘光掃過這個雄孔雀,心裏想著遲早會把這家夥的孔雀毛全拔下來。 跟著陶一冉下來的,還有幾個身材挺拔的男人和女人。這些人正是陶一冉半天前挑的拳手經紀人團隊。領隊的是個四十多歲的斯文男人,不高不瘦,相貌平平,然而他卻是古武的繼承人,陶一冉看中的也就這一點,至於到底能不能對自己有幫助,他並沒太在意。 對陶一冉來說,真正能起作用的拳手經紀人必須與拳手百分百互相信任,任何的猜疑都隻會讓經紀人成為可有可無的角色。 一個半路上撿的經紀人,陶一冉當然不可能有什麽信任。再說…… 信任是什麽?他早從字典裏摳出去了。 當然一起摳掉的還有許多關於節操的衍生詞語。 出站後,要進入機械都市還需一道身份驗證手續。新加入的人員雖然現在沒有通行證,但陶一冉作為鬥神賽的選手,最高標準可以隨行十人的管理團隊,而這些人首先要在鬥神賽登記了經紀人資格。唯一沒有資格的紀雲織仍可以通過官方讚助通道進入——這也是為什麽陶一冉要找黑道協助的原因。沒有黑道,他要擺平這些事情簡直是天方夜譚。 一群人堂堂正正地從安檢通道進入市區,一路上紀雲織偷看了陶一冉幾眼。下車前還跟陶一冉窩在小小的火車座椅上呼呼大睡的小孩,在到站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難道這兩人不是一夥的麽? “你們跟我走的不是一個通道,兩小時後在酒店見。”鬥神賽的拳手都將入駐指定的酒店,統一接受賽前的保護和監管,陶一冉拎著自己的錢箱,還有一包沉甸甸的訓練器材,就朝另一個方向走。 紀雲織還想說什麽,就聽到身後一陣騷亂,他警惕地轉過身,幸運地躲過一擊! 就在他冷汗滑到下顎前,剛剛還說要離開的少年已經將身上的器材甩了過來。 沉重的器材沒砸中偷襲者,但還是逼退了攻勢。 然而當他們想再衝上來的時候,陶一冉已經擋在紀雲織麵前,手中抓著一根不知從哪裏找來的木棍,氣勢洶洶地朝他們怒吼:“幹嘛?想幹嘛?知道我誰嗎?敢在太歲爺麵前動土,你們祖墳著火了?” 從相識開始就隻覺得這人全身都是破綻,穿著鬆鬆垮垮的休閑裝,除了一雙眼睛比較銳利之外,這人一點都不像拳手。此刻的模樣,終於讓站在後麵被嚇得不輕的紀雲織打消了疑慮。 明明不比眼前任何一個人強壯,但那堅定的背影就足夠證明一切。 吼聲讓還在發愣的警衛們立刻清醒過來,連忙過來保護這個一下車就惹來麻煩的拳手。 “陶先生!你快退後!”一直旁觀的經紀人曹理突然出聲。 陶一冉心想那些人就是朝我來的,退後有什麽用? 偷襲的約有七八人,不過陶一冉臨時聘請的團隊也都是練過的,一直撐到更多的警衛出現,陶一冉才適時地退到曹理身後。 “……陶先生,不是退到我身後。” “那我請你幹嘛?”陶一冉很是理直氣壯。 “……人已經跑光了,”曹理等他從自己背後繞回來的時候,才板著臉指責,“紀雲織隻是您的性夥伴,雖然受傷會令人惋惜,但請不要忘了,您後天就要比賽,目前作為國家財產的您顯然更重要些。” 陶一冉覺得自己已經夠人渣了,沒想到自己的經紀人還是升華版的人渣。 “性夥伴”又羞又惱,卻又不好說些什麽,畢竟自己確實是被買來的,而且剛剛陶一冉也適時地擋在了自己的麵前。 可這種憋屈感,終究讓他難以信任眼前這個吊兒郎當的少年。 警衛們隻抓住了一個偷襲者,結果對方不過是城外的流浪者,有個陌生人給了一大筆錢,讓他們去攻擊從七號車廂上下來的兩個少年,一個十歲左右,一個十八歲。陶一冉看起來年紀是夠了,但整個七號車廂年紀最小的隻有紀雲織,看起來並不符合要求,但他們還是得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