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隻剩半天了，他們能做的就是保護好這個小男孩，讓他在每踏出一步的時候，既能光芒四射，又能保證下一回的體力。 夜晚的鬥神賽場幾乎要被熱情給掀翻場館屋頂。 與地區賽的終選不同，沒有什麽地獄道，也沒有過多花俏的展示，每個選手上台前都會在顯示屏上滾動三十秒的賽程回顧。陶一冉的回顧選了三個片段，一拳暴擊，無視防守的攻擊，還有被壓倒後掀翻對手的狠戾。 曹理在台下看得冷汗孜孜。他不是沒看過他的視頻，但短短的兩天時間，還不夠讓他完全了解這個少年。如今看來，這是個不要命的家夥，拳台上的每一瞬似乎都是他活下去的最後一絲機會，隻要放棄了鬥誌，他甚至可能會死在台上。 “……不行，”曹理趕緊走過去，抓住嶸玄，“你要說服他，絕對不允許他死在台上！” 嶸玄一愣，問：“什麽？” “他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什麽未來？”曹理額頭上甚至滲出了汗水，“如果再按照以前的打法，他在台上走得再遠，最終都不會有任何好下場！他不會再有下一次卷土重來的機會！” 嶸玄盯著他：“為什麽？” “他太過執著的打法會惹怒對手，他如果足夠強大就算了，可是這裏是全國賽，他一旦失敗……”曹理沒再說下去。 因為嶸玄已經跑到了拳台邊，拉著坐在角柱旁喝水的陶一冉的褲子，惡狠狠地問：“你是不是覺得戰死在上麵也是光榮的？” 陶一冉斜眼看他，突然輕笑：“幹嘛？” “……我不允許。”嶸玄緊緊抓住他的褲子，都快要扯下來。 “哦？”陶一冉繼續喝水，沒有什麽反應。 “我不允許！” “哦。”知道了的音調。 “陶一冉你要是死了……現在死了你根本證明不了什麽！” “嗯。”陶一冉開始掏口袋。 “幹！你就是不許死！戰勝不了這些人又怎麽樣，你不是想試試打敗人魚嗎？你還有很多機會呢！死在上麵就什麽都沒有了！”小人魚的眼眶發紅。 巧克力被遞到了他麵前，少年的表情卻很是敷衍：“好好好。” 小人魚張嘴，咬了他的手一口。少年吃痛地收回來，嘟囔著“這條養不肥的食人魚”，終於站起來，準備開始比賽。 “戰勝所有人之前我都不會死，絕對。”這是他比賽前丟下的最後一句話。 第35章 有的人也許天生就注定要成為拳台上的明星。 比起穩紮穩打的對手，陶一冉每一次攻擊都像魔術師一樣充滿變數。看慣了進化人攻擊模式的觀眾們顯然對這種變化無窮的攻擊充滿了興趣，台下的呼聲越來越多偏向少年，而台下的曹理卻越來越緊張。 嶸玄抿著嘴，心中計算著陶一冉出拳的次數。他知道，陶一冉會贏，但到底是怎樣的贏，他也沒有太大的把握。拳台上的狀況瞬息萬變，稍不注意就會逆轉勝負。少年的瘦削和年輕對體能的影響最大，一旦變成拉鋸戰，一切都將變得不利。 燈光隨著一次次高潮爆出幾乎令人目盲的光芒。四周顯得更加黑暗，也更容易藏匿罪惡。 在眾人注意不到的角落，幾個人影蠢蠢欲動。 嶸玄因為太過緊張，身體靠在了陪同席的邊緣。 就是這一瞬間的疏忽，等待已久的殺手終於亮出利刃……“嶸玄快閃開！”尖叫聲即使被觀眾的呼喊給掩蓋住，敏銳的人魚依舊聽到了，在凶器刺過來之前，小人魚已經避開，並回身打飛對方手中的凶器！ 眼角的餘光掃過叫聲的方向，愕然發現是本該離去的紀雲織，嶸玄沒時間多想，因為四周已經聚集了十幾個強大的殺手。 對方顯然打算在這裏將他徹底解決。 被熱情點燃的現場依舊沒有人注意到靠近拳台的地方發生的小騷亂，曹理等人驚訝地看著嶸玄以一敵多，而其中幾個殺手則將他們隔離在外。殺手們顯然不想引起太多注意，除了嶸玄外，他們並未向其他人下手。 紀雲織緊張地看著嶸玄幾次堪堪避過攻擊，台上的少年已經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少年奮力地撥開人群，撲向陪同席旁的裝置區。 當陶一冉終於將人壓倒在地上的時候，裝置區的煙花突然朝觀眾席發射！ 紀雲織趁著混亂連忙躲回人群中，第一次做壞事，他隻覺得手腳發軟。 煙花炸開的方向正好是嶸玄和黑衣人纏鬥的地方，被炸得發懵的殺手們隻猶豫了一瞬，就被小人魚揍翻在地。 本來做人牆掩護的其他殺手連忙過去相助。 當其中一個殺手抓住了嶸玄的手時，觀眾突然發出一陣爆呼。 殺手們下意識地看向台上。 一個瘦削但絕不柔弱的身影從台上跳下，那一瞬間的逆光效果宛如漫畫裏的英雄登場。 英雄剛剛打得血跡斑斑的拳頭砸在殺手臉上，一下引來了所有人的注意。 已經有些疲倦的小人魚被牢牢護在懷中，渾身濕得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少年銳利地瞪著這些膽敢趁虛而入的鼠輩，因為喘息得厲害，甚至連一個滾字都吐不出來。 有我在。 他從不說什麽好聽的話，卻一直在用事實證明，他寧可做一個真實的人渣，也從不說好聽的假話。 處在特殊保護期的陶一冉讓殺手們很是忌諱，加上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到他們身上，再怎麽不甘心也隻能選擇撤退。 裁判在台上吹起哨子作為警告。才剛剛獲勝，連舉手示意都沒來得及做，這個選手就跳到了台下，如果不是已經吹了決勝哨，陶一冉的舉動完全可以算是棄賽。 解說員這才反應過來，有些激動：“第一次壓製就達到十秒，這小家夥爆發力實在厲害。” 另一人則很是不滿：“這些家夥從哪裏冒出來的？如果影響到拳手的發揮，那賽果很可能會大不一樣！” 不管外頭怎麽喧鬧，護著小人魚的少年一見殺手撤退，立刻就把整個體重壓在了對方身上。“你怎麽哪兒都能招來一堆煩人的蒼蠅？”少年還在喘著氣，身上的熱氣甚至傳導到嶸玄臉上，讓小孩的臉蛋變得通紅。 盡管扛著對方沒有任何困難，可嶸玄還是拍了拍他的手：“再不上台你就要輸了。” “哦。我都忘了。”少年連忙挺直了背，又是一副威風八麵的樣子走回台上。 嶸玄離他最近，看清那兩條腿明明都因為脫力而微微顫抖，死都要光輝地死在台上的家夥還是冷酷炫的模樣，站到台中央，接受著屬於勝利者的歡呼。 嶸玄突然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模樣，那時候少年好像是灰色的。如今的他就像是需要舞台燈光來做養分的植物，站在上麵越久，就越健壯。而一旦失去了光芒太久，他又會回到那樣無聊寡淡的生活。 這樣的人，獲得勝利對他來說就像是生存的動力。而拳台就是最適合他的地方。 想到這個可能，嶸玄就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如果這裏是他的土壤，他前進的方向與自己的未來不可能有重疊的地方。 他居然感到一種失落。 小人魚仰望著拳台上的少年，握緊了拳頭。 如果我倆在別離後，再也沒有相交集的可能，陶一冉，你會不會像我這樣感到不舒服？ 第一場比賽贏得相當漂亮，因而跳下台救人的那一幕就成了加分的噱頭，陶一冉剛從賽場裏出來，就受到了眾多人的包圍。 比此起彼伏的鎂光燈，數不清的觀眾，少年甚至連踏出一步都有些艱難。 曹理顯然是個合格的經理人，團隊裏的幾個壯漢立刻派上了用場，圍成了一圈護著筋疲力盡的少年和一直被抱在他懷裏的小孩往幾百米外的酒店走。 大明星一樣的排場讓陶一冉感覺到相當不自在。 在南洲城，他頂多就是接受圍觀的勝利者，如今卻像是接受崇拜的偶像了。 盡管在拳台上是威風凜凜的骷髏殺手，可本質就是長在陰暗角落裏的人渣，少年隻覺得這些崇拜就快灼傷他的皮膚，幹脆把背心往上一拉，極其猥瑣地用衣服遮住了腦袋。 人群有那麽一瞬安靜了下來。 始終被他護著的小孩忍不住嗤笑出聲。 你們這群愚蠢的人類，他才不稀罕你們。 食人魚想著，伸手環抱住陶一冉的脖子，有意無意地擋著他的臉。 幹嘛，看不到路了。衣服下，少年無聲地說。 往前走就行，我幫你看。食人魚說著，又順便瞪了眼企圖伸手去摸他的女粉絲。 他才不稀罕你！ 小孩的眼神帶著超越年齡的氣勢，立刻逼退大部分伸出來的魔爪。 完全不知情的少年在經紀人們半推半拉的狀態下，損失了接觸愛慕者的機會。 十八年沒談過戀愛的家夥，又一次讓桃花凋零在了花苞狀態。 第36章 回到酒店，經紀團隊立刻拿出儀器給陶一冉檢測，少年因為脫力，難得乖乖地坐著任他們擺布。 過了好一會，才突然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正在給嶸玄包紮的紀雲織：“你怎麽又回來了？” 紀雲織的手頓了頓，壓下對對方反射神經過長的嘲諷，頭也不抬地回他：“我沒地方去。” 在沒有家破人亡前，他在這裏過著平凡的人生，每天無需為了生活而煩惱，甚至因為即將參加亞種人的最終考核而一度成為學校裏的風雲人物。 然而一場來自於權利鬥爭的人禍，讓亞種人的父親淪落為死囚，母親急病身亡，而他，也因被人陷害而被賣到了聲色場所。 他厭惡人類，卻不得不依附於人類。 陶一冉將他從那裏買出來，這份恩情並不足以讓紀雲織以身相許。這個半路撿來的少年，與一大一小最相似的一點就是骨子裏的傲氣。如果硬是要區分的話，陶一冉的傲氣來自於他的沒心沒肺，嶸玄的傲氣來自於天生，而紀雲織的傲氣，更多的來自於他的才能。 他有成為智慧型亞種人的潛能，可在他成為被國家承認的亞種人前，這份潛能卻極易讓他淪落為黑道分子的玩物，而今年的亞種人考核已經過期，並且在他成年以前，他都無法獨立去報名。 沒有住所，沒有保護他的家庭，他不過是個脆弱的普通人。 在外麵走了一圈後，他下意識地回到比賽館，看到了拳台上的陶一冉。 外表脆弱，卻有著強悍實力的少年在比賽的時候，身上有著難以形容氣勢。就像一頭脫離了狼群成長的孤狼，凶悍而孤獨。 紀雲織無法抑製自己關注他的目光，看了好久，心裏終於決定，就選他吧。 這個人有著矛盾的性格，矛盾的人生，但如果剖開，說不定就能看到裏麵的金子。 因為臉頰有傷，陶一冉想要撇嘴也隻能咧開半邊的嘴角：“我看起來像開收容所的麽，這裏已經有一條……一個吃白食的家夥了，養不起第二個。” “我可以給你錢。” “……這錢好像是我給你的。” “這錢在四個小時前，確實是你的。但是在三小時四十分的時候，成了我的。” “……”他是不是身上抹了什麽特種的魚餌？怎麽專有食人魚屬性的家夥纏上他？ 兩人對話的時候，嶸玄已經豎起了毛，收回正在被他包紮的手，惡狠狠地瞪著這個不請自來的家夥：“這裏沒有你的地方。” “剛剛是我救了你。”紀雲織沒有生氣，拉過他的手繼續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