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這個人類。 既然不願跟我走,幹嘛還要這麽親密的模樣! 他無理取鬧地埋怨著,唇角卻始終勾著漂亮的弧度。 那天晚上與容文禮的見麵,陶一冉並沒有參加。 少年隻是陪嶸玄坐上了前往晚宴的車輛,然後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兩人分別在不同的區域下了車。 邀請陶一冉參加晚宴的還是那天的中年男子,這個本該高高在上的男人即使對上一個仍未闖出名堂的拳手都能翩翩有禮,這讓人渣頗為感慨。 感慨完,還是狠狠地又拒絕了一次對方的邀請。 在送走陶一冉的時候,中年男子跟他握手,意味深長地說了句:“陶先生的未來,一定很精彩。” 陶一冉挑起眉角,咧開一抹挑釁的笑容:“是啊,如果你們能注意得到。” 男子輕笑:“我可以看得到。中國很古老的一門學科,叫麵相,陶先生的麵相我看得出來。送你四個字,潛龍在淵。陶先生保重。” 陶一冉收回笑容,看了他一眼,以古武的姿態給他行了個抱拳禮:“先生再見。”不再散漫的神態,更像是一把進了鞘的利刃。 比起如今已經被人類過度依賴的人工智能,他們這些練習古武的人更信天道自然,眼前這位顯然也是同道中人,陶一冉雖然沒有稱得上名號的師傅,但這種規矩還是懂的。 為了不讓別人發現異常,陶一冉還是在半路上等到了嶸玄才一起回酒店。 小人魚上車的時候,一臉凝重,陶一冉也沒打攪他,隻從口袋裏掏出從晚宴裏順手拿的巧克力,給他一顆,自己剝開一顆,一邊吃一邊看車外的風景。 嶸玄聞到巧克力的香味,忍不住側頭看向那個永遠對外人若即若離的家夥。因為穿著端正的晚禮服,少年難得的看起來像個公子哥兒,不正經的時候,紈絝得讓人無奈,可嶸玄想,一旦他認真起來,又該是怎樣俊俏霸氣的一副模樣。 這讓他越來越不想放手。 今天第一次跟容家人見麵,意想不到的是,除了容文禮這一支,大陸竟然還有這麽多的嶸家後人。隻是嶸家的人魚種都被追殺得所剩無幾,嶸家如今真正還算得上人魚的,也就隻剩嶸玄一人了。 如此慘烈的現狀,就連年過半百的容文禮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們延續了幾千年人魚的曆史,卻落得了這樣的下場。現代人類與人魚到底能不能和平共存,至今都沒有一個理想的解決方案,像嶸家這樣夾在中間的家族,如今大多都被人魚戰爭撕裂得所剩無幾。 可就連僅存的嶸家都麵臨失去人魚基因的情況,叫他們怎麽甘心? 現存的嶸家後人大多是些亞種人或進化人,在各自的領域都有著出色的表現,隻是再怎麽優秀,終究是人類,對海洋裏的人魚束手無策。容文禮此次跟他見麵,談得最多的也是這個問題。 容家即便有心,又該如何出力? 嶸玄想到了杜倫特——他的煩惱終於找到了解決的方案。 可這又讓他陷入了一個新的困境中。 杜倫特可以作為良師,卻不會是益友;容家是後台,卻需要他一人在海洋世界裏建立自己的隊伍。 回到海洋裏的嶸玄,將必須獨自一人承擔起所有人的期望。 這種被期待的壓力,讓他情不自禁想要抓住陶一冉。 說好的“有我在”呢?難道這句話是有期限的麽? 小人魚皺著眉頭,陷入了憂鬱之中。 陶一冉第三戰的對手居然因為意外受傷而退賽。 而巧的是,同期人魚奴隸李紂的對手因為上場比賽受傷過重的也退出了比賽。根據賽事規則,隨機性比賽的兩組選手則需要重新組合,預定當天的比賽被延遲到了三天後。 嶸玄非常緊張。他覺得這不像是巧合,更像是人為的。然而嚴格的組委會審查都沒查出什麽,他們也隻能接受這種結果。 李紂在賽場上的表現太過霸道,霸道得幾乎所有人類拳手都恨得牙癢癢,卻也不敢輕易挑戰這個人類的叛徒。 因而每一場對戰人魚奴隸的賽事,當天的票房都是秒速售罄。陶一冉雖然作為最具話題性的年輕拳手,但是對上這麽一個強悍的對手,輿論幾乎是一麵倒的不看好。 而票房也罕見的滯銷了——沒人願意去見證人類注定的失敗。 組委會開始關注這一局麵。盡管他們也不爽人魚奴隸的囂張,然而怎樣也敵不過金錢的重要性,於是各種關於骷髏殺手逆襲的宣傳開始推行。 陶一冉外出吃飯時,拿著那張幾乎連他都感到臉紅的宣傳單,簡直是恨不得掐死組委會:“我什麽時候接受采訪了?我什麽時候說需要大家的力量了?幹!上麵那個憂鬱的傻逼是誰?我什麽時候有這種表情了!” 嶸玄拿著傳單,憋笑得差點內傷。 紀雲織說:“拿這點來吸引可憐你的觀眾進場,確實是個逆向銷售模式。” “你不要一臉理解的樣子!你懂個屁!”陶一冉怒吼。 “我不是骷髏殺手,我隻是一個孤單的孩子,我沒有太多的經曆,即使如此也不願倒在人魚奴隸麵前……”“幹!你不要讀出來!”陶一冉伸手就要捂住紀雲織的嘴,氣得滿臉通紅,“說得我好像一定會輸一樣!誰特碼的要他們可憐了!” 他的話音剛落,所有人都看著他。 曹理歎氣,嶸玄臉色沉重,紀雲織盯著傳單,不冷不淡地補刀:“我們都認為你會輸。就連人工智能運算過一千次後,你獲勝的概率也隻有1%。” “那也有十次可以獲勝的機會。”陶一冉一點都不氣餒,“夠了。” 第39章 一行人在前往餐廳的路上嬉笑怒罵,神態輕鬆得完全不像即將麵臨一場惡戰。 然而在進入餐廳前,另一波也要進門的人們跟他們正好擠到了一起。 小小的門口無法允許幾人並行,陶一冉走在最前麵,本想放慢腳步,卻在對方擦身而過的時候被狠狠地撞了下肩膀。 在後麵的人責問之前,陶一冉就已經反手去抓對方的肩膀,卻被那人躲過,陶一冉沒有停,屈膝踢上他的小腹,那人的手像是磁石一樣,牢牢抓住了陶一冉的小腿,不讓他掙脫。 少年氣笑了,手刀直接劈向他的雙眼。 那人這才向後仰身,放開了陶一冉的小腿。 這一仰身,才讓所有人看清他的長相。 嶸玄就要動手,卻在碰到那人前被陶一冉抓住了手臂。 陶一冉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個身上披滿紋身的人魚奴隸,也不說話,突然彎下腰,在眾人好奇的時候,猛地抽出他腳下的腳墊,毫無防備的人魚奴隸終於因為下盤不穩,往後趔趄了幾步,讓開門口的位子,陶一冉便大搖大擺地拉著嶸玄的手進了餐廳。 “要是有世界級卑鄙小人大賽,你絕對無人能敵。”嶸玄讚歎。 “能先拿一個世界第一我也很高興。”陶一冉笑嘻嘻地找到唯一一張空著的四人座坐下,然後充滿挑釁地看向同樣是四個人的李紂。 李紂陰毒的目光射來,如果眼神有能量,陶一冉恐怕要被射成海膽。 與他同行的另外三人顯然是人魚種的保鏢,其實心裏都對李紂的身份不屑,隻是因為身份不得不表示尊重。即便如此,掃了李紂的麵子就等於掃了人魚的麵子,尤其是李紂在人類的鬥神賽上威風了這麽久後,他們已經被榮耀慣出了脾氣。 陶一冉的挑釁激怒的竟然先是這三個保鏢。在李紂動手前,這三人已經氣勢洶洶地過來,顯然準備鬧事。 陶一冉眼皮都不抬,直接按響服務鈴。一直不敢卷入是非的服務生隻能硬著頭皮上來,詢問什麽事。 “這幾位先生沒座位,記得給人家排號。”陶一冉好心提醒。 服務生都快哭了,隻能幹笑著去問:“幾位先生……” 保鏢們推開服務生,眼看手都已經抓住桌子的邊緣,陶一冉終於說:“故意弄傷我的話,李紂就吃紅牌,下一輪我連打都不用打。” 桌子就沒有動靜了。 嶸玄皺著眉頭看向李紂。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接觸這個人魚奴隸,跟從前見到過的奴隸不同,這家夥身上有著讓他討厭的氣息。 到底是什麽氣息,他一時也分不清。 自從上回精神壓失控後,他對外物的感知有了明顯的變化。人類的精神波比起人魚要單薄許多,因而嶸玄幾乎是一眼就能區分人魚種和人類。而人類自身的思維由於過於複雜,又造成這些精神波的紊亂。相比之下,沒心沒肺的陶一冉像是一個軟乎乎的海綿,精神波單純而又具有彈力,讓人忍不住想要粘著,靠著。 李紂冷笑一聲,雙手插兜,走近陶一冉,說:“慢慢吃,吃好最後這幾頓。” 陶一冉挖完鼻孔,朝他的方向彈了顆鼻屎:“這家店挺好吃的啊,你不排隊等等嗎?” 嶸玄在他靠近自己的那一瞬,終於發現自己討厭的東西是什麽。 那是屬於腐爛的人魚氣味。 一條瀕死的人魚,往往會躲在人魚墳場裏等待死亡。人魚的壽命跟人類相仿,但青年期更長,因而衰老得也更加迅速。在臨終前,人魚會迅速腐爛,這時候的人魚往往毫無抵抗力,卻……仍然保留著強悍的基因。 這個人魚奴隸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李紂注意到嶸玄探究的目光,並沒有像挑釁陶一冉那樣露出鄙夷的眼神,隻是略一掃過小家夥,就轉身離開了。 曹理這時才敢開口:“他比傳說中的還要強。” 紀雲織拿出筆唰唰唰地在小本子上記錄:“官方數據跟他本人有些出入,陶一冉你的獲勝比例可能還要再低一些。” “隻要還有一次,那也是一次的機會嘛。”陶一冉拿紙巾擦手,“嘖,為了趕走這個瘟神還弄髒我的手。” “……”眾人沉默地看著他。你摳的時候,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 在陶一冉的鎮定下,四人吃得相當放鬆,完全沒把剛剛的偶遇放在心上。 卻不知,這次碰麵並非偶遇。 餐廳外,李紂回頭,透過玻璃看向那四人,冷笑。“他沒有隱藏實力,主人的計劃可以正常執行。隻是你們要計算好,造成心髒超負荷的時間到底需要多久,別浪費我的精力。” 保鏢們雖然不服眼前這人,但畢竟他們的主人下了命令,也隻能對這個奴隸點頭。 陶一冉打了個噴嚏,下意識地扭頭看向窗外。李紂轉身離開的背影正好被他看見,少年臉上還掛著吊兒郎當的笑容,眼底卻閃過一絲殺氣。 盡管所有人都不看好陶一冉,可賽前的準備始終沒有馬虎。 紀雲織算了個通宵,結合陶一冉的習慣,總結出幾個提升勝率的攻擊方式和戰略,陶一冉跟嶸玄在訓練房內就用這套策略進行實戰訓練,曹理和團隊則全方位檢視陶一冉的各種破綻,以期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少年改頭換麵。 轉眼就是跟李紂的比賽日,這一天整個團隊的人精神都異常緊繃,即使是陶一冉,也沒有了往常沒心沒肺的模樣。 少年手上纏著繃帶,穿著件最簡單不過的白色t恤,清秀的臉就被凸顯的出來了,雖然一雙眼睛仍然帶著抹不掉的煞氣,但形象看起來就比李紂要好上百倍,更不要說他還代表著人類的年輕拳手,因而剛一出現在拳館外,早已聚集起來的年輕粉絲們就瘋狂地叫了起來。 曹理嘖嘖稱歎:“以前你的支持者是女性比例高,現在男女比例倒是挺均衡。” “第一場比賽陶一冉英雄救美……小孩的視頻很受歡迎。因為很多人覺得這家夥雖然不一定能拿到最後的勝利,但願意挺身保護自己的人。”紀雲織閑來沒事也愛看八卦。 “這家夥如果肯接代言的話,現在怎麽也有百萬身價了。”曹理有些心酸。人家拳手經紀人賺錢的途徑都是拳手的廣告費,自家拳手卻隻開得起基礎工資。 走在最前麵的陶一冉聽到這些呼聲,卻不自在地加快了腳步。 嶸玄跟在後麵,問:“幹嘛不停下來揮揮手?” “……如果我輸了,他們隻會更傷心。”陶一冉懶懶地掃了眼那些狂熱的觀眾們,“我不是為了他們而贏,更不會為了他們而拚命。我不是演員,沒必要回應他們的感情。” 與其害怕看到失望,還不如一開始就什麽都不要希望。 嶸玄愣了愣,直到陶一冉走進場館裏,才追上去抓住他的褲子。“那我呢?我希望你贏,這算是沒必要回應的感情麽?” 陶一冉連忙抓住褲腰帶,羞惱地回頭瞪他:“你能不能在我褲子有腰帶的時候再抓!回回都差點被你拉下來!” 嶸玄哼了聲,還是抓著不鬆手:“不抓這裏,你怎麽會停下來。” 多年後的事實也證明,隻有把他的褲子脫下來才是叫停陶一冉這個隻會囂張狂奔的野狼的最好方法。當然嶸玄小朋友現在還不清楚自己有多早發現了真相,而現在他也確實在實踐著這個褲子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