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人拚著點了將近二十道菜名才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先點這麽多吧，應該差不多夠了。”“不夠的話大不了等會再點。”左丹秋和夢瑤十個人拚桌的做法啟發了很多人，於是用餐大廳裏很多人自發地也學著一起和陌生人拚桌，要是有熟悉的人更好，都省了自我介紹的功夫。就在左丹秋這桌人點完菜的時候，元遠和葉和風姍姍來遲，緊接著，許多左丹秋耳熟能詳的廚藝大師也都跟在元遠身後不請自來，互相碰麵時都不由得會心一笑，今天聚膳樓開張嘛，在這裏能碰麵一點兒也不奇怪。這些廚師被周書笛從後廚出來親自請上二樓的大包間，因為客源爆滿的關係，一起安排在了一桌。廚師們都很理解周書笛的做法，沒什麽排斥的情緒，聚膳樓今天營業的火爆看在眼裏，確實沒有太多的小間供他們分開。廚師們落座後很快聊開了，都是同一個圈子裏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總能搭上兩句話，隨口一張就是廚藝界的事，一點沒有一樓大廳裏完全陌生人拚桌的生疏。一桌人寒暄過後，不約而同地看向元遠，元遠是這桌人裏名氣最大地位最高的，自然由他先點菜。元遠也不推辭，直奔他這次的目標：“周錦南的那五種私釀酒，每種都先來一瓶，再來個荷香胭脂飯。”順便還給眾人點好了主食。廚師們點菜，考慮的方麵就要比單純的食客多多了，但是也正因為熟悉，幾乎所有人的目標都很明確，點起菜來的速度竟比左丹秋那一桌半數熟人的速度還要快，而且冷盤葷素熱菜湯品硬菜甜品主食一應俱全，一看就是深知宴席規格的一群人。周錦南帶著閔子騫舒小童幾個人在後廚忙得團團轉，連霍宣和陶博都被周錦南臨時抓進了聚膳樓的後廚當壯丁。為了今天的開張，他們從前天就開始為食材的準備忙起了。舒小童幾人跟著周錦南學了一陣子，漸漸能跟得上周錦南的速度，雖然忙，但好在忙中有序，沒出什麽大的亂子。上菜的速度比元遠想象中要快。服務機器人首先端上來的是冷盤鹵鵝拚盤，鵝心、鵝肝、鵝腸等內髒和鹵水鵝鵝肉一起切好裝盤，用秘方熬製的鹵水是周錦南一個月以前就開始製作的，這些天裏已經完全熬成了醬黑色，不管是什麽食材都可以直接放進去鹵，時間一到直接拿出來切好，就是一盤上好的鹵味。鹵鵝已經完全冷掉了，以至於肉質變得緊實起來，吸飽了鹵水精華的鵝肉極有嚼勁，每一口咬下去都是一種醇厚的極致享受。鵝內髒吃起來又是另一種風味，鵝心柔軟嫩滑，鹵過以後吃起來口感竟然變得有些像嫩豆腐；鵝腸韌勁十足，辣度適中。最妙的當屬鵝肝，充分吸收鹵水後，鵝肝微沙的口感和鵝肝本身的鮮味融合的剛剛好，鹵水的香氣完美抹去了鵝肝的腥，吃進去隻讓人覺得意猶未盡，嘴裏的這一塊還沒咽下去，手中的筷子已經自動伸向了下一塊鵝肝。接著上的另一道同樣是冷盤，冷熏血鴨。元遠這些名廚老饕在血鴨端上來的時候粗略一看用料，就知道周錦南用得是血鴨中最好的寧遠血鴨。鴨肉滾刀斬成塊，下鍋和新鮮的鴨血加入薑絲、蒜沫、芝麻、幹辣椒等調料和香料一起炒到鴨肉完全變成均勻的深紅色，然後整鍋鴨肉帶湯汁一起裝入另一個密封幹淨的小鍋，用小火點燃果木隔空用濃煙慢慢熏製，把味道完全鎖住，最後放涼風幹。比起鹵鵝的濃墨重彩，冷熏血鴨的風格更為潑辣，熏製過後的鴨肉鹹香四溢，豪爽的辣椒刺激著人的味覺，讓人情不自禁口舌生津。冷盤上完，接著就是熱菜。元遠這桌同樣有人點了蜜汁水晶火方這道菜，金錢火腿選用肥瘦均勻的部分，單獨切成方方正正的小方塊，豬肉的油脂在蒸製的過程中逐漸被逼出火方，肥肉部分因此變得晶瑩剔透，瘦肉香而不柴，肥肉嫩而不膩，肥瘦搭配得剛剛好；蜜汁澆在火方上，甜味使得本就鮮美的火腿，鮮度再度提升了一個檔次。本來還時不時互相搭上幾句的人們，因為新菜一個接一個地上，都沒有功夫再說話，一個個吃得頭也不抬，服務機器人每次來上菜的時候，總會順帶拿下去一個空盤子。葉和風剛開始還能邊吃在心裏邊琢磨一下周錦南這道菜的做法記在心上，等吃到後麵才發現自己這樣的速度和其他人比起來有多吃虧，他吃一塊火方的功夫，人家已經解決了兩塊甚至三塊！一盤裏的肉總共就那麽多，葉和風少吃了一塊，可不就多便宜了一塊給其他人嗎？然後兩菜一湯三道大菜的上桌，成功緩解了上一盤空一盤的尷尬局麵。陸鮮八珍湯用各種香氣味道各不相同的山珍和菌菇長時間燉煮而成，奶白色的湯汁濃稠，掀開蓋子還在咕嚕咕嚕地冒著泡。不同種類的菌菇鮮味完全被燉進了湯裏，一碗湯下肚，直接喚醒了胃部最深處的渴望。醉仙鴨和烤乳豬是元遠這桌人點的壓軸硬菜。烤乳豬通常是需要提前預定的，周錦南考慮到今天聚膳樓開張才臨時準備了一隻，正好被元遠這桌人點走。端上來的烤乳豬置放在一個長約半米的大托盤上，一下子奪去了在場其他美食的風頭。剛端上來的烤乳豬才剛剛從烤架上拿下來，放下的時候甚至還能聽到一點油質被烤到嗶嗶啵啵的炸響聲。乳豬不到兩個月大，正是肉質最為細嫩的時候，刨去了所有內髒，裏裏外外均勻抹上香料醃製後直接上烤架烤，是周錦南盯著火候才完成的。刷過蜂蜜的表皮顏色是油亮的棕紅色，用手隔著手套從整隻烤乳豬上直接撕下來一大塊肉品嚐，外皮酥脆，內裏鮮嫩，香酥適口。醉仙鴨又是一道複原的古方菜，用的是營養價值極高的茶油製作，光是各式藥材就足足多達幾十種。周錦南根據醉仙鴨的傳統做法，雜糅了好幾種常見的養身藥方，試驗過多次各種藥材的比例，幾經改良才有了這道醉仙鴨，因此，醉仙鴨這道菜別看個頭不大，其實比烤乳豬還要大補得多。雖然是藥材製作而成，製作完成的醉仙鴨卻沒有藥材中獨特的苦澀，反而從端上來就彌漫出一種悠長的香氣，絲毫不遜色於大開大合的烤乳豬。而且聞著香，吃著更香，能以醉仙命名自身，便足以說明其美味程度。好的醉仙鴨皮脆、肉嫩、口香、骨酥，缺一不可。元遠不免回想著記憶裏對醉仙鴨的評價，在心裏和自己正在吃的這道醉仙鴨做對比，然而即便是他用再怎麽挑剔的眼光，也必須承認醉仙鴨這道菜能得個滿分。真不知道周錦南這個小家夥的廚藝是怎麽練出來的，實在是妖孽過了頭。元遠愛才地想到，咽下口中的醉仙鴨鴨肉，小口抿了下泉蘭酒，接著反應過來，哦，對，周錦南不光是做菜做得好，連自釀酒也別具風格自成一派。葉和風比周錦南大不了幾歲，年紀輕輕就是六級廚師，是元遠所有徒弟中最有天賦，也最優秀的一位，但是和周錦南一比……算了還是不比了，兩人之間的差距太打擊葉和風了。聚膳樓供應的五種酒元遠都嚐了一遍，他個人最鍾愛的就是泉蘭酒。周錦南取名的風格異常簡單粗暴，像是什麽取材什麽，就直接命名成什麽。泉蘭酒顧名思義，能讓人一瞬間就聯想到深山幽澗中長於懸崖峭壁之上，被山間清泉滋養過的幽幽香蘭，清新飄逸若世外之物的風格並不讓人覺得疏離高冷，反而寧寧靜靜回味悠長，一口酒飲下，似乎連心靈都似被蕩滌過般通透。大葷大肉吃過之後，來一杯泉蘭酒實在是人生一大樂事，最妙的美食享受不過如此。於是元遠忍不住又抿了一口酒，目光看著全部埋頭苦吃沒有人注意到酒水的同行們，隱秘間油然而生一種獨占美酒的痛快。然而獨占是不可能的，兩道硬菜上完之後，上菜的速度不出意外慢了下來畢竟一道烤乳豬就很能消耗人的精力和食量了。吃的一多，想要喝點東西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於是開始有人把注意力從滿桌的杯盤狼藉中轉移到一開始元遠就點名要上的酒水上。點菜時候元遠那副有備而來的姿態此時才被眾人漸漸憶起，再看元遠現在品著小酒自得其樂的模樣，在場的人哪還能不知道他們錯過了好東西。隻怪他們一時被無上美食迷了眼睛，竟忘了另一個重要角色，罪過，罪過。愛好美食的少有不愛酒之人，雖然每個人口味各不相同，但是五種風格各異的私釀酒幾乎滿足了絕大部分人的喜好。喜歡烈酒的自然鍾愛冽鬆酒；性格平和的人往往會對泉蘭酒和君竹酒情有獨鍾；偏愛霜菊酒的人多半曆經風霜；就算是最特立獨行的人，嚐過寒梅酒後也願意為其回首。因此聚膳樓的私釀酒受到了所有廚師的一眾好評，不少人看到這些酒的包裝之後便知道酒水會單獨售賣，因此他們就打定主意，等這桌散去，離開之前一定要問周書笛買上兩瓶。酒瓶是周書笛找工廠統一定製的，不同的酒類酒瓶顏色各不相同，泉蘭酒是奶白色，君竹酒是清清淺淺的綠，霜菊酒用了濃烈張揚的明黃，寒梅酒是豔到極雅的正紅，而冽鬆酒則是深沉穩重的深青。半透明顏色的瓶身由上而下漸變開來，從半透明的顏色逐漸轉為完全透明，透出裏麵清亮的酒水來，瓶頸的正中央還印著一個古樸的“膳”字商標，非常容易識別。熟悉的“膳”字標誌，讓元遠挖出了久遠的記憶，聯想到聚膳樓的名字，元遠訝然中帶著一絲明悟，難怪叫聚膳樓了，聚膳樓原來還有人留了下來。“看來，未來首都星那邊的美食界，也要不平靜了啊……”元遠暗歎一聲後，心中的念頭隨著再度呈上來的新菜隨風而去，僅剩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服務機器人的托盤上。這回上的是最後的主食荷香胭脂米和一道點心桃酥蝦糕。荷香胭脂米色如胭脂，異香撲鼻，每一粒稻米都飽滿均勻，吸足了水分微微膨脹但是並不破裂。稻米在鮮竹編製的蒸籠裏隔水，包裹在新鮮荷葉中蒸熟，每蒸一次就要換一次荷葉，就連鮮竹蒸籠也用不長久，最多五次變色後就得舍棄換新籠。正是由於這道主食的用料極費，才導致了它在聚膳樓菜單所有主食中傲視群眾的定價。不過荷香胭脂飯無愧於它的定價，胭脂稻是古時早已滅絕的品種，隻在古籍中有記載，所幸多年以前聯邦最高科學院農業部研究出了新的胭脂稻，這才得以有了少量種植，直到如今都還沒有完全推廣開來，不知道聚膳樓從哪兒弄來這些胭脂稻的。桃酥蝦糕做成了整蝦的形狀，栩栩如生。蝦肉剁碎成蓉，幹桃花碾碎成粉和低筋麵粉攪拌均勻後加雞蛋清和麵，之後把蝦茸添加進去繼續揉到麵團軟硬適中，反複擀麵以獲得酥皮。烤好的桃酥蝦糕粉色的麵團上布滿了酥皮的金黃，一口一個，吃到嘴裏盡是蝦茸的鮮，隱約還有桃花的香。最後一個空盤被服務機器人收走，連五瓶酒也一滴不剩，不知不覺間吃撐了的眾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偷偷給自己揉肚子消食，就著一張空桌子先後發表感想，最後一致得出一個結論——聚膳樓要火！這個結論幾乎同一時間在左丹秋一桌得出。他們沒有奢侈到能點得起烤乳豬和醉仙鴨，不過最大頭的硬菜醬燒玫瑰蹄膀同樣被哄搶一空。用夢瑤的話來形容這道菜，就是粗狂大漢的心中藏著不為人知的無限溫柔。醬燒蹄膀本應是濃油赤醬的一道菜，和浪漫熱烈的玫瑰結合起來，意外的合拍。玫瑰醬中和了醬燒蹄膀本來的一絲油膩，還增添了一絲清新。蹄膀燉到軟爛，軟骨組織和蹄筋微微黏稠融化在一起，膠原蛋白的滑嫩口感讓夢瑤等一眾女生愛不釋口。夢瑤和幾個美食主播從上菜以後便忘了自己還在直播這件事，一旦吃起來連鏡頭前的美感的忘在腦後。好奇聚膳樓開張情況的人們和懷疑周錦南廚藝是否真的如此受歡迎的人們，分散在今天美食區各個來聚膳樓做直播的主播的直播間，沒想到看到的隻是一個又一個埋頭苦吃，為了多吃一塊肉都能勾心鬥角的主播們。退出直播間換另一個直播聚膳樓開張的美食主播，還是一樣的場景一樣的舉動……【聚膳樓有毒吧？是不是給這群美食主播喂了**湯？這都是第五個隻顧著吃不管直播的主播了！】【連一向能雞蛋裏挑骨頭的夢瑤都顧不上說話，是真的好吃。】【為什麽到現在還會有人懷疑周錦南的廚藝？！你們是都沒開過全息模式嚐試一下模擬後的美食嗎？】【我隻感謝今天不約而同直播聚膳樓開張的主播們，各個角度都有，讓我在用餐大廳完整蹭完了所有點過的美食。我吃到的種類比主播們都還要多！】【然後退出星網發現自己更餓了？】【……不要戳穿我qvq我去喝營養液了，一定要攢錢去吃一次聚膳樓。】【我希望聚膳樓早點開到我們星區！海藍星離我這裏實在太遠了！或者什麽時候開通外送服務也好啊……】【剛開張呢你們就替老板想著要擴張了？】【為了美食！我可以！】左丹秋知道這次的報道她是寫定了，還一定會是對聚膳樓充滿溢美之詞、極盡浮誇的一篇報道，隻要一想到剛才吃到的那些食物，一連串的讚美就會自動從她腦海裏蹦出來，想無視都不行。“周錦南，不知道你們的私釀酒還有沒有多餘的可以出售呢？不管是哪一種都可以，”消食完畢下樓的廚師們紛紛拉住出來巡視情況的周錦南小聲打探問道，補充說，“價錢不是問題。”“暫時還沒有，餐廳本身需要供應的量就不太夠，單獨售賣的話恐怕連餐廳正常營業所需要的數量都供應不上。”周錦南沒怎麽猶豫便直接說道，來問私釀酒單獨售賣的人這不是第一波，也不是最後一波，隻是剩下的數量確實不太夠，目前連佐餐的用酒都要限定購買數量，何況周錦南還提前答應過霍宣的購買請求，本就不多的數量更熟捉襟見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