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台下正同徐虹說話的王儔,劉蓓幾番欲言又止。陳英正忙著查看樂器,心思十分專注,自然沒有留意到她的異樣。  直至要登上舞台時,劉蓓忽然拉住陳英,開口道:“陳英,排練後能出來一下嗎?我有話想和你單獨說。”  見劉蓓表情嚴肅,不像是開玩笑,陳英不禁滿頭霧水。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透過舞台的幕布,看到台下說話的徐虹和王儔,心中陡生怪異之感,沉吟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好,我會和徐虹他們說,讓他們先回去。”  見她同意,劉蓓鬆了口氣,臉上現出久違的笑容。  等到演出排練開始,大幕拉開,連續三個節目之後,輪到陳英的琵琶獨奏。  在她走上舞台時,意外突然發生,延伸至舞台中央的木板突然斷裂,她一腳踩空,整個人跌落到舞台下。  意外發生得太快,剛退到場邊的主持人最先反應過來,連忙跑到陳英身邊。劉蓓和其他幾個參與演出的女孩子也想過來,卻被攔在幾步外。  “小心,當心再有人受傷!”  台下的王儔快速跑過來,將陳英攔腰抱起。看到她的腳腕紅腫,小腿不斷流血,一路跑出劇場,直奔向校醫院。  陳英的傷口很疼,腳腕完全不能動。  王儔一路快跑,頭上和脖子上全是汗水,身上的襯衫都被汗水濕透。  聽著他的喘氣聲,感動在陳英心底發芽。  見到值班醫生,做過一係列檢查,確定陳英沒有骨折,僅是挫傷和皮外傷,眾人不禁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一個月,王儔每日接陳英上下課,自己若是來不及,也會拜托同寢室的朋友。一來二去,他同寢的一個朋友和趙茜互生好感,很快成為男女朋友。  徐虹在一邊打趣,說是成了兩對,就她一個是孤家寡人。  聽到這番話,陳英不期然想到劉蓓,那種違和感再次出現。想到排練當日的約定,不免開始皺眉。  她受了傷,和劉蓓的約定隻能不了了之。  那之後的日子,王儔總是在她身邊出現,要不然也會是徐虹和趙茜,讓她幾乎沒有獨處的機會。  起初是感動於王儔的關心,她並沒有多想。如今想想看,這一切是否有些不正常?  “陳英,你怎麽了?”見陳英遲遲不出聲,貌似陷入沉思,徐虹笑著推了她一下。  “沒什麽。”陳英搖了搖頭。  “真沒有?”徐虹故意湊過來,用戲謔的語氣道,“不是在想我們的王會長?”  陳英再次搖頭。  徐虹明顯不肯罷休,不想再被她開玩笑,陳英指著自己的書桌,上麵有她不久前剛買的兩支唇膏,道:“你不是一直喜歡這個色號,試試看。”  自從大二以來,徐虹一直攛掇著陳英學習化妝,說是大學用不上,以後工作也得學。更說她既然有了男朋友,這些事都得注意起來。  因為陳母開設美容院,對這些東西的了解,陳英遠勝於徐虹。徐虹卻不知道,隻是一味攛掇著陳英買貴的,買好的。這些買回來的東西,陳英許多用不上,陸陸續續都到了她的化妝包裏。  陳英不是沒有察覺,隻是她不在乎這點錢。趙茜也被徐虹帶著得了好處,自然不會出聲。  劉蓓是唯一看不慣的,隻是陳英總被徐虹趙茜圍著,出了寢室又有王儔,很難再找到和她單獨說話的機會。  在傷愈之後,陳英和王儔外出約會,遇上一場大雨,回學校來不及,陳英帶著王儔去了陳家在京城的房產。  這處房產位置極佳,南北通透,雕欄畫棟,還有一個精致的小院。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這座宅院的價值不言而喻。  陳英習慣優渥的生活,並不覺得如何,轉身取毛巾擦拭雨水時,忽略了王儔貪婪的目光,以及表情中隱晦的猙獰。  “那一天,雨下得很大。”女鬼坐在桌旁,茶杯已經見底,她卻沒有注意,隻是一下下轉著杯身,鋒利的指甲擦過杯口,發出略顯刺耳的聲響。  “我很後悔,一直在後悔,如果沒有和他出去,如果沒有帶他去家裏,如果……”陳英的聲音逐漸沙啞,雙眼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我當時太傻,缺少對人的防備。雖然沒有讓他得逞,卻也沒能真正保護自己,反而被他的花言巧語迷惑,竟然就此認定了他!”  自那天之後,王儔在她身邊的時間越來越長,與其說是男女朋友間的濃情蜜意,更像是一種掌控,一種監視。  等陳英升上大四,王儔從學校畢業。以他的成績本可以考研,但他選擇了工作,而且十分巧合,投遞出的簡曆,正好都是陳英父親旗下的公司。  陳英沒有同王儔說過太多家裏的事,不代表王儔沒有別的渠道。在她沉浸在愛情中時,王儔早已經布好陷阱,用繩索纏繞住她的雙腳,將她一點點拽入深淵。  王儔能力很強,否則也不會在大二就成為學生會副會長。參加工作之後,僅用三個月時間就拿下一個大單,獲得項目經理的賞識。  在聚餐慶祝時,王儔假裝喝醉,故意讓人發現手機屏幕上的照片。  項目經理是陳父手下的老人,一眼就認出陳英。知曉王儔和陳英正在交往,當天就給陳父打去電話。  陳父陳母並不知道陳英交了男朋友,得到消息,自然要打電話和女兒確認。  陳母認為女兒已經長大,同人交往並無不妥,隻要對方人品好,能愛護女兒,其他的並不如何重要。  陳父商海沉浮多年,遇事比旁人多出許多謹慎。  在陳母和女兒通電話時,他開始著手打聽王儔本人和他家中的情況,這一打聽,很快就發現問題。  王儔的祖父售賣假藥害死人命,最終死在監獄裏。王儔的父親不務正業,沒有正式工作,親娘活著時就朝親娘要錢,親娘去世就開始壓榨自己的妻子,稍有不如意就拳打腳踢。  等王儔考上大學,再沒回過一次家,卻每年都會向母親要錢,和他的父親幾乎沒有差別。  王儔大二時,他的父親惹上賭債,母親拚了命也沒能全部償還。家裏的房子、開的小吃攤都被砸了,他的父親還被砍斷一根手指。  最終是遇上國家掃黑打惡,把討債的和參與賭博的全都抓起來,才讓這個女人活了下來。  事情涉及到自己的女兒,陳父自然不能掉以輕心。  他不會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也不會認定歹竹一定不會出好筍,但王儔隱瞞下的事情,讓他不得不生出警惕。  這是出於商人的直覺,也是一個父親對女兒必須有的保護。第94章 降術  “我父親發現王儔有意隱瞞家中情況,認為他品性不好, 不同意我繼續和他交往。可我當時就像是豬油蒙了心, 家中越是反對, 我越是一門心思要和他在一起。”  陳英看向顏珋,忽然抬起右臂, 拉起衣袖,現出爬滿黑紋的手腕。  在她手腕內側,有一個圓弧形的傷口, 像是用銳器紮進肉裏, 硬生生將血肉剜掉, 留下一個凹凸不平的疤痕。  “後來我才知道,早在我受傷那天, 我就被下了降頭。”  陳英一邊說, 一邊用指尖描摹手腕的傷口。  “我在排練時受傷, 王儔趁機取得我的血, 又借徐虹的手搜集我的頭發和指甲。兩人合謀在我身上下降,讓我越陷越深, 在不知不覺間對王儔死心塌地, 對徐虹有求必應。哪怕意識到不對, 也無法去認真思考, 更不會往深處去想。”  顏珋看著陳英的手腕, 眼底閃過一抹暗沉。  降術嗎?  “劉蓓的曾祖母出身南地,對蠱毒有一定了解。她看過家中的藏書,加上有一定天賦, 入學不久就察覺徐虹不對勁,後來又看到王儔,確定兩人身上有不好的東西,幾次想要提醒我,可惜……”  陳英苦笑一聲,收回手臂,手指緊緊攥住手腕,聲音變得極其尖銳。  “徐虹在我的飲食中下降,王儔送給我的禮物同樣做過手腳。一天天過去,我的情況愈發嚴重,近乎淪為兩人的傀儡。”  “無論我父親說什麽,我都會出言反駁。我母親察覺情況不對,親自來大學找我,想要當麵問問清楚。我卻當著她的麵發脾氣,說不同意我和王儔在一起,我就去死。”  顏珋沒說話,僅是雙手結印,祭出一道靈力,將纏繞在女鬼周身的戾氣壓製下去,讓她能夠保持清醒,不會立即陷入瘋狂。  “我母親很傷心,我父親也對我相當失望。可我已經被控製,我沒法反抗,更意識不到情況不對。”  “在我傷心時,王儔表現得很好,哪怕被公司開除,他也始終溫柔體貼,像戴著一張再完美不過的麵具。”  “大學畢業之後,我被他誘導,假裝和他分手,回家偷出戶口簿,同他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等我父母發現,事情已成定局。”  話說到這裏,陳英再次停住,兩行血淚湧出眼角,順著臉頰滑落。蜿蜒過下頜,在胸前綻開一朵朵黑紅。  “我父親很生氣,母親卻心疼我,總是找機會勸說我的父親,緩和一家人的關係。大概過了半年,父親終於鬆口,要我帶著王儔回家一趟。”  “我歡喜過了頭,根本沒有發現王儔背著我聯絡徐虹,兩人見麵之後,商定更歹毒的計謀,借和我回家的機會,給我父母也下了降。隻是和我不同,這次下的是死降!”  陳英滿懷欣喜回家,根本不會想到,這次見麵,帶給親人的將是一場厄運。  在王儔被接納,兩人補辦婚禮不久,陳父忽然病重不起,陳母也變得精神恍惚,兩人先後住進醫院。  公司裏群龍無首,變得人心不穩。之前跟隨陳父的老人分成數派,彼此間爭權奪利。  在王儔和徐虹的推動下,陳英主動站出來,對目標分化拉攏,最終將公司握在自己的手裏。一切完成之後,陳英“退位讓賢”,將王儔推上主事者的寶座。  從陳父重病昏迷到王儔成為公司總經理,時間不到半年。  那之後不久,陳父在昏迷中停止呼吸,陳母徹底陷入瘋癲,在醫院墜樓而死。  “我當時已經有兩個月身孕。”陳英單手覆上小腹,神情中充斥悲傷和絕望,很快又化作無盡的怨恨,“在葬禮上,我哭得昏了過去。醒來就發現房門虛掩,門外似乎有人在說話。”  那一幕的場景,陳英始終牢牢記得,想忘都忘不掉。  她的丈夫和她最好的朋友,兩人糾纏著倒在沙發上,衣衫淩亂,麵色潮紅,一邊做著醜惡的事,一遍嘲笑譏諷她的愚蠢。  見她出現在樓梯上,兩人也沒有停止,反而愈發肆無忌憚。  陳父陳母已經去世,陳家的錢和公司都掌握在手裏,陳英再也沒有用處。王儔或許還有男人的貪心作祟,想要繼續留著她,對徐虹而言,她卻是不折不扣的絆腳石,是阻止她坐上“王太太”寶座的攔路虎,必須除之而後快。  徐虹知道她有身孕,以最惡毒的語言刺激她,侮辱她,嘲諷她。  “這一切都是你活該,誰讓你蠢。”  “蠢貨憑什麽活得比我好?”  “有個好爸好媽又怎麽樣?如今還不是死了,留下你這個蠢貨?”  徐虹的話極其刻薄歹毒,一邊辱罵陳英,一邊透出早在入學不久,她就知曉陳家的家境,刻意接近她,並和王儔謀劃一切。  “王儔是我的男朋友,我倆從高中時就在一起!”  徐虹表情中滿是得意,活像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下在你身上的降都是我向大師求來的,靈驗吧?為了成事,阮阿姨可是狠了心,親手砍斷王叔的一根手指。”  原來王儔的母親並非本國人,而是花錢從人販子手裏買來的。  這個女人出身貧窮,本以為是出來做工,沒想到竟會被同鄉欺騙,落到王父的手裏。  她幾次想跑都跑不掉,中途更被打斷過一條腿。  在王儔出生後,她突然不跑了,像是就此認命,開始安心同王儔的父親過日子。  沒有人知道,這個女人出生的地方,有會下降頭的術師。也不會有人知道,王儔上初中時,有境外的商販途經此地,女人意外和家人取得聯係。  王儔和徐虹之所以能得到幫助,全因王母的家人牽線搭橋,並且承諾術師,事成之後,將陳家一半的財產雙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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