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耳邊就有了嘈雜的聲音,與無比安靜的森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再轉身,身後什麽都沒有。 沒有光幕,沒有森林。 光禿禿的隻是一片空地。 水澤察覺到周圍有人打量他,下意識的就低低頭,快步離開。 暗自告訴自己,不論這是到了哪裏,都一定要自然一些,不要讓別人意識到自己的不同。 再左拐右拐的穿過幾條街,感覺離剛才那地方已經夠遠了,水澤才放心的打量四周。 這些房子都是灰色的鋼筋水泥房,水澤記得村子裏隻有村長家的房子是水泥蓋得,其他的都是木頭房子。 雖然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但是很顯然這裏的街道更寬,走動的人更多,更有秩序。他們身上的穿著,手裏拿著的東西,都是自己沒有見過的。 與自己從小長大的村子完全不同。 這裏沒有森林,沒有樹木,隻有灰黑或者灰白色的建築群。 像是從一個暖黃色的小光球裏,一下子掉到了充斥著黑白灰三種顏色的小鐵球裏。 原本以為自己的村子就已經是世界的全部了,但是現在才出來了十幾分鍾,就已經徹底顛覆了水澤固有的認知。 那自己現在又該做些什麽呢? 水澤有些迷茫。 他不敢在人群多的大街道多做停留,繼續往旁邊走。看見前麵有個長椅,上麵已經坐了兩個人,還有空餘的位置能再坐一個人。 水澤猶豫了一下,慢慢走過去,想坐過去和他們聊聊天,打聽一下這裏的事情。 但剛走過去,還未坐下,長椅上的那兩人就露出嫌棄的眼神各自走開了。 水澤有些無措,獨自一人坐在了長椅上。 肚子裏傳來一陣咕咕叫。 水澤從背包裏拿出昨天吃剩的半塊麵包,小口小口的吃著。 “年輕人,擦鞋嗎?隻要一塊錢。” 旁邊一個老頭坐在一個小馬紮上,舉著手中黑色的刷子眯著眼睛笑著問道。 “不用了,謝謝。”水澤聞著空氣中濃濃的鞋油味,移開目光,小聲說道,“我沒錢。” “沒錢也沒關係,可以拿吃的換。”老頭看著水澤手裏的麵包,不自覺的咽了下口水。 水澤看看手裏的麵包:“這個可以嗎?” “可以可以。”老頭連忙點頭。 手裏這個自己已經吃過了,水澤不好意思再拿著給麵前這位老爺爺,而是從背包裏重新拿了一塊新的麵包遞過去。 老頭看著麵包金黃□□人的外殼,心裏大喜,連忙接過來揣進懷裏,對著水澤勾勾手:“過來,我給你擦擦鞋。” 水澤下意識將腳往長椅下縮了縮,挪挪屁股往老爺爺那邊坐了些。 “不用擦鞋。”水澤停頓一下,“我可以問您幾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慷慨的年輕人,”老頭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 “我從外地過來,過來找我的朋友,可能有些地方對這裏不清楚。”水澤慢慢的說著,同時觀察老頭的表情,“剛才我坐過來,長椅上那兩個人為什麽要走?是我有哪些失禮的地方嗎?” “當然不是。”老頭抬起手向他示意自己手腕上戴著的鐵手環,“隻是你沒有戴這個,這是這個城市的身份證明,你沒有這個就是奴隸。” 水澤心裏一慌,他沒想到竟是這樣直白的原因,如果自己被當做奴隸就不妙了。 “啊,我的手環呢?”水澤連忙看向自己的手腕,“我真是不小心,什麽時候丟的我都沒發現,實在太糟糕了。” “別擔心,你明天去市政廳補辦一個就可以了。”老頭笑眯眯道,“今天是周末他們不上班,明天正好是周一。” “也是。”水澤放鬆的說道,然後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可是我沒錢,之前倒黴遇到小偷,弄丟了錢包,手環可能也是那個時候丟的,而且我到現在還沒有找到我的朋友。” 老頭想了想,建議道:“我老婆的弟弟店裏還缺一個幫工,要不然你去做幾天掙點錢,正好方便辦手環,還能順便找找你的朋友,她弟弟在我們那邊認識不少人呢,說不定他們裏麵就有人知道。” 水澤一直在觀察老頭的表情,很自然,應該可以相信。 同時這也是一個自己了解這裏的好機會。 自己身無長物,也沒什麽好騙的。 背包裏的吃的堅持不了太長時間,自己需要工作,需要掙錢,還需要找到門路辦個鐵手環。 一瞬間水澤想了很多,猶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不管怎樣他都要去嚐試一下,不能對這個陌生的地方太過排斥。 “年輕人,你可以喊我奎勒。” “奎勒爺爺,我是水澤。” 陸陸續續又來了幾個擦鞋的客人。 水澤沒有貿然開口說要幫忙之類的,而是看似漫不經心在思考事情,實際上在偷偷聽他們的對話。 奎勒穿著一件有些髒髒的夾克,幹得起勁時順手將袖子折上去,露出一節鋼鐵手臂。 水澤一驚,連忙看向坐在他對麵的客人。 那是個穿著西裝外套的男人,他看見奎勒的鋼鐵手臂並沒有驚訝之情,目光始終很平淡,更甚至還有些抱怨。 “今天報紙說油價又要上漲了。” 奎勒手中擦鞋的動作不停,低著頭:“上個月不是才漲過一次嗎?” “可不是,那些萬惡的有錢人。”西裝男看了眼遠處,有些恨恨的說道,“錢多的都能燒著玩了,要我說那些塔裏的人——。” 奎勒連忙打斷他:“尊敬的客人,請換隻腳上來。” 西裝男似乎也意識到這樣說不好,換了右腳放上去,嘴裏雖還在繼續嘟囔,但聲音太小,已經聽不見了。 什麽塔?水澤沒能往下聽到令人好奇的東西,但他的目光放在西裝男正在被擦的右腳。 皮鞋有些髒,邊緣處還有點幹了的泥巴。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右腳褲口下麵露出的那一節。 是灰黑色的鐵製小腿的一部分。 水澤有些脫力的向後靠在長椅的靠背上,抬著頭看著霧蒙蒙的天空。 今天,好像沒有出太陽啊。 到了中午,奎勒收攤回家,水澤低著頭跟在他身後。 奎勒的家有點遠,還很偏僻,與剛才他們待得的那條街完全不同,這裏的小巷子又髒又狹小,地上還有亂糟糟的煙頭。 與外麵的髒亂相反,奎勒的家裏收拾的很幹淨,客廳和餐廳是同一個,但是桌子上鋪著米黃色的格子餐布,上麵還擺著一個細長口的花瓶,裏麵插著一隻鐵絲纏繞的小玫瑰。 奎勒的妻子是一個很和善的老太太,她見水澤的目光落在小玫瑰身上,笑嗬嗬的向他解釋道。 “這是奎勒編的,他偶爾也是有點小浪漫的。” 水澤看著他們的互動,不自覺的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的母親也很喜歡這種小玫瑰,不過他父親送她的不是這種鐵絲纏繞的,而是紅色的有著花瓣和濃烈香氣的真實玫瑰。 但現在的水澤又有些懷疑自己,當初看到的真的就是真實的玫瑰嗎。 那朵玫瑰會不會也裂開一條縫隙,裏麵藏著滿滿的鐵絲呢。 水澤揉揉有些痛的太陽穴,停止自己的胡思亂想。 “飯菜已經做好了,你們回來的時間剛剛好,快去坐那吧。”聽了奎勒解釋水澤丟了鐵手環,想去她弟弟那裏打工幾天的老太太,看向水澤的目光簡直要冒出愛心,“可憐的孩子,你一定嚇慘了,沒有鐵手環可是很糟糕的。” “幸好遇到了奎勒爺爺。” “奎勒就是這樣善良的人,這麽多年一直未變。”老太□□慰道,“先吃飯吧,吃完休息一會我再帶你去我弟弟那裏。” “真的很感謝你們。”水澤由衷地說道,“等我掙了錢一定報答你們。” 老太太端著午飯過來:“好了,別想太多,誰都有困難的時候,不要有心理負擔。” 水澤連忙接過老太太手裏的碗擺到餐桌上,同時他也看見了老太太的右手是鐵製的,比一般人的手掌要大上兩倍,五根粗大的手指也有些不太靈活。 奎勒的目光往水澤的背包那邊瞟了好幾次,他看水澤沒有拿麵包出來交換的意思,有些遺憾。 午飯是每人一碗濃稠的湯飯,黃色的有一點甜。 水澤吃起來有點像紅薯,但是裏麵應該還慘雜了其他東西,不然不會這麽稠。 他吃了一碗就飽了,奎勒和他的太太都喝了兩碗。 水澤沒想到他們看起來瘦瘦的,飯量居然比自己還大。 吃完飯水澤原本想要幫忙洗碗的,但一陣困意突然上來,眼皮都有些睜不開。 “好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休息精神了下午才好去我弟弟那裏啊。”老太太勸道,同時她讓奎勒帶水澤去休息。 奎勒沒等水澤拒絕就帶他來到一間臥室:“這裏是我兒子的房間,他結婚之後回來的次數就少了,你就先在這裏睡一覺吧。” 水澤為自己沒能幫上忙感到內疚:“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關係,你隻是太累了而已。”奎勒將水澤推進臥室,“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謝謝。”水澤看著被關上的門,他慶幸著自己能遇上這麽好的夫妻兩人。 躺在柔軟的床鋪上,水澤覺得自己這兩天的經曆都不算什麽了。 現在隻想。 好好的睡一覺。 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第三章 “嗡嗡。” “嗡嗡,嗡嗡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