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禮心中冷笑一聲。 這老東西分明是在試探。 他定定的看向李思源的雙眼,心中還未升起的戾氣一點點消散,忽而便笑出來。 “沒有,你答的很好。”明禮笑著,像是發生了什麽好事:“你說的很好,再遇到他的話不用理他,他不敢害你。” 李思源奇怪:“你認識不動?” 明禮嗤笑道:“他說他叫不動?” 李思源點頭,明禮沒再說話,將還未徹底清醒的人牽回了房間。 李思源困意未消,換了衣服洗漱後很快又睡著。 明禮站在房間外好一陣,才轉身走回樓下將客廳的電視關閉。 他正要將遙控器放下,客廳中的空氣便化起一片漣漪。 黑白相間的長袍現在空中,鐵鏈發出細碎的聲響,無常恭敬的施禮,明禮這才轉身。 “南司的魔物已經交給那邊的人,大人可還有什麽指示?” 無常的眼珠微動,像是在室內巡了一圈,他的聲音依舊冰涼,如同從黃泉中取出的冷水。 明禮將遙控器規整的放到一邊,緩聲道:“昨天,我遇到個小魔物。” 無常看向明禮,明禮接著道:“那東西有龍涎香。” 無常臉色一寒,目光淩厲:“什麽人?” “地藏。” 無常皺眉:“他為何插手?” 明禮大方道:“不知道。” 無常有些想不通,道:“大人,那龍涎香會不會是地藏放的?” 明禮想了一瞬:“大概是。” 無常眼中厲色一閃:“我會轉告判官。” “應該,有備無患。”明禮點頭:“還有件事。” 無常輕撫著寒鐵鏈問道:“何事?” 明禮目色晦暗,沉吟道:“我要化鱗了。”第61章 春節是一年之末, 也是新年之初,即便現代人已經拋卻了一些古老的傳統,可這一天依舊占據著人們心中很重要的位置。 李家的人早已經在年三十之前趕回了b市,當天一大早, 李思源就被李夫人喊起來, 叫他出去貼春聯。 “春節還睡懶覺,不可以的。”李夫人穿的喜氣洋洋, 麵色明豔, 隨手將兩個燈籠塞到明禮手裏:“明禮啊, 你也跟源源和你叔叔去, 這個啊門口都要掛上。” 明禮沉默的抱著倆紅燈籠,又看著李思源慢吞吞的套厚外套。 等李夫人出了大門,李思源才揉著眼睛抱怨。 “這才五點, 哪裏是睡懶覺……” 等他穿戴好, 李望也早已等在門口催促。 “快點,別磨磨唧唧的,一會兒媽媽看見又要念了。”李望戴著個厚帽子,身上穿著厚重的羽絨服,看起來一點也不精英, 隻像個普通小市民。 李思源笑了一聲, 拉著明禮出了門。 李家的春聯都是由自家人貼的,春節期間隻有兩個阿姨還在, 做飯都是一家人自己做。 這是李思源爺爺在世時就養成的習慣, 直到老爺子去世, 這些兒女也沒人想過改。 刺骨的風像是要吹掉人的耳朵,李思源雖然帶著帽子,卻還是感覺寒氣不住的往裏竄。 他鼻尖早已發紅,這會兒站在椅子上仔細貼春聯,那些紳士範兒被落的一幹二淨。 “左邊一點,再左邊一點……”明禮站在正門口當指揮:“不對,還要往上一點。” 李思源移了下位置,扯著嗓子喊:“這樣?” 明禮道:“可以。” 李望站在另一邊,也回過頭道:“明禮啊,你也幫叔叔看一下,我這對不對?” 明禮點頭應道:“對的。” 李望這才滿意。 明禮手裏的燈籠掛了一個,李思源正在將另一個去年掛上去的燈籠往下拆,他微笑的看著梯子上的人,目光溫暖。 作為閻君的明禮,從沒有和人類一起過年的經曆。 新年的時候地府也很忙,雖然明禮並不需要去做那些瑣碎的事,但新年之際常有妖魔生事,地府鬼哭狼嚎,總是不清淨。 所以對於他來說,這是個很煩的日子。 明禮也曾偷偷跑到人間,可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事,明禮隻能站在空寂的城市中與風雪相伴。 龍族退隱,神界對於他更是忌憚,堂堂閻君,三界之內竟無歸處。 明禮不關心也不在意,隻是現在他低頭看著李夫人親手塞過來的燈籠,心中總有種道不明的滋味。 李思源見這人一臉恍惚,從口袋裏拿出塊糖剝開包裝,利落的放到了明禮的嘴邊。 明禮乖巧的吃進去,砸吧下嘴才發現是自己喜歡的橘子味。 李思源臉上的酒窩盛著金色的光:“甜麽?” 明禮抿唇微笑:“甜。” 忙亂了一早上後,李思源和明禮才被放走回去補覺。 李思源倒是不想再睡了,被一群年輕人拉去打麻將。 明禮亦步亦趨的跟著,安靜的坐在李思源身後嗑瓜子,不時指點下李思源出哪張牌。 連續贏了三四次,李思源意外的看他,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你竟然還會打麻將?” 明禮剝出一粒瓜子放在嘴裏,神情自然道:“家裏長輩喜歡。” 李思源閑聊說:“他很厲害吧?” 明禮露出了個奇妙的笑:“不,特別爛。” 李思源想了想道:“不然換你來打?” 明禮優雅的放下手中的瓜子,和李思源換了座位。 毫無意外的贏了幾輪之後,兩人成功被同樣坐在麻將桌上的李忱趕了出去。 李忱表情嚴肅,衝李思源丟了顆棉花糖:“拿去生活,滾滾滾。” 李思源也不生氣,拉著明禮去看小奶奶她們做飯,順便在路上將棉花糖送給了蟲蟲。 廚房不光是女人的天下,明禮驚訝的看到李成竟然也穿著圍裙混在其中,李思源靠在陽台上,懶洋洋的曬太陽。 明禮微笑看著遠處插不進去人的廚房,倒了杯溫水遞給李思源。 “你們家很好。” 李思源忍不住彎了眼:“我也覺得很好。” 明禮跟著他一起曬太陽,李思源說:“要不要聽八卦?” 明禮順著他說:“誰的?” 李思源壞笑:“剛才把我們趕下來的那個人的,我小叔。” 李思源喝了口水,道:“我爺爺去世後,小叔曾經被人有意灌輸,叛逆過一陣。” 李忱比李思源大不了幾歲,李爺爺老來得子寵的不像樣。那段時間聽了些不好的傳聞,總覺得他上麵幾個哥哥姐姐會拋棄他,就因為他和他們幾個不是一個母親。 李思源笑的沒心沒肺,神采飛揚道:“結果後來他被我大伯二伯和我爸輪流揍了一頓,又被三姑和小奶奶做了整整一個月的思想教育,這才消停。” 明禮想象了下,覺得也挺有趣。 據三姑講,當時小奶奶相當霸氣的抽了小叔一巴掌,說:你爸就是個泥腿子,什麽時候有過家產?小小年紀就聽風是雨,老李家什麽時候虧過你?把你當棵玉白菜養著,就養出這麽一副小人嘴臉!高考完上大學滾蛋!家裏一分錢也不會給你! 李忱從來沒見過他媽發這麽大脾氣,當時就蔫了下去,跟屁股後麵道了四五天的歉。 而小奶奶說到做到,李忱上大學的時候,除了學費多一分生活費也沒給過,也不讓大伯他們給。 最後還是這四個哥哥姐姐每個月偷偷摸摸的偷渡現金,李忱才熬過了大學,弄得他同學沒一個知道他是個富家子弟,還以為是個城市貧困戶。 直到大學畢業,小奶奶氣消了,也是為了他工作才解凍了他的卡,李忱又差點被他那幾個大學時天天接濟他的兄弟給打死。 陽光曬得人懶洋洋的,明禮輕笑一聲,聽著李思源繼續講:“小奶奶真的特別好,嫁給我爺爺是委屈了。” 李思源沒見過他親奶奶,自他出生看到的就是這個比他媽大不了幾歲的小奶奶。 小奶奶人美又和氣,整天和小姐妹去做美容,逛街吃宴會。 李忱比李思源才大了五六歲,那會兒李思源爸媽沒工夫管他,就送到小奶奶那裏,所以李思源和小奶奶小叔也比較親。 李思源後來問過小奶奶,不覺得嫁給爺爺很吃虧麽。 小奶奶笑著回答。 有的女人嫁給愛情,有的女人嫁給命運,她嫁給了命運,但老天沒虧待她。 小奶奶家境並不好,父母做生意虧了本欠著一屁股債,又有親戚鬧騰,她大學沒讀完就輟學出去工作了。 能遇到李爺爺,是她的幸運,李爺爺雖然比她大了三十多歲,但看起來也是精神帥氣的。而且重要的是李家已經是不折不扣的豪門,他能帶她走出困境。 她自己怎麽樣都無所謂,隻要能讓她爸媽過上舒坦日子,讓她嫁給誰都行。 但生活比她期望的未來要好得多,李爺爺這人雖然倔強固執,但總歸對她好,也從來不像其他有錢人一樣花天酒地,就連晚回家十分鍾也會跟她報備。 這是讓她意想不到的,而無論外人怎麽說閑話,在李家這些子女麵前,她得到了應有的尊重。 就算她比李成還小十歲,李家的幾個兒女也都是和聲細語的叫她一聲小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