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山頭也刮起一陣狂風,夢貘靜靜的看著,捧著一包薯片咬著吃。  “你說他們能贏嗎?”  木屋還沒搭建好,雙離再次放下了工具坐到他身邊:“不知道,要幫忙嗎?”  夢貘看看他:“才不去,那可是被鎮壓了幾千年的大魔,明禮都被打成那樣,你沒見地藏都沒來。”  雙離擦了手,順走一片薯片:“既然一開始就知道,為什麽不提醒他呢?”  夢貘眨眨眼,良久才開口:“因為我也想知道,李思源究竟有沒有資格坐上那個位子。”  雙離笑笑,正想再拿片薯片,伸出的手突然被拍了一下。  “別偷我薯片,蓋房子去,不然今天沒地方住了!”  雙離繳械投降,任勞任怨的去蓋房子,夢貘偷偷看他,滿眼的笑意。  佛印接踵而來,紅龍的鱗片碎裂幾片,不堪重負的倒在地上,砸出一道深坑。  何寄像是還不滿足,轉而將眾人一一壓在佛印之下,笑的風輕雲淡。  這之間的差距就像是一個成年人看著一群剛回跑跳的孩子,不論他們的潛力有多大,現如今卻還是不敵他一人。  何寄羨慕又惋惜的看著明禮:“若我像你這般大時有這般能力,大抵也不會入了魔。”  他搖搖頭:“可惜天不與人。”  說罷他抬起手,正準備將一眾人解決,忽而藥爐之處一聲炸裂響起。  接著是一連串的爆炸,連附近的銀龍都被殃及。  何寄眼中光彩一亮:“成丹了。”  然而煙霧退去,哪還有那爐子的痕跡,早已被炸得四分五裂不見蹤影,而李思源,也不見了蹤影。  何寄臉色大變,他剛要開口,他放出的梵音忽而飛至天邊,不盡天上方的風暴瞬間擴大,連那天際的流雲似乎也染上了佛光。  輕吟的梵唱響起,這聲音似乎來自山海,來自大地,用最純摯的聲音低誦。  又像是來自每個生靈的心。  微雨自風暴之上落下,所到之處滋潤了枯木,幹涸的水源。  萬物生長,妖靈們紛紛出動,承接這載著無量功德的雨水。  山頂的夢貘便輕輕一笑,抬手接住這雨水,手心便開出一朵小花。  何寄的眼珠微顫,這力量他太過熟悉,七千年前,正是這樣的力量將他打入地獄深處,從此天日不見。  他轉過身,天際的人額上黑紋,墨色的長發披在身後,身上是純黑帶著火紋的長袍。  那上麵的正是煉獄之圖,像是活著一般,微微飄動,其中百鬼的眼睛正盯著他。  而那個人,如千萬年前一般,風輕雲淡的踩著陰霧,踏空而來。  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人身側開著一朵怒放的蓮,可那雙眼,是與閻羅一樣的幽深。  他口中吐出咒音,天地便為他所用,是雲,是風,是大地泥土,是萬物生靈。  都是他。  那雨水落到明禮的身上,他眼中的血紅漸漸消退,腦中霎時清明。  何寄眼中的恨意越深,他抬起手,無數的身影顯現,每一個都向李思源的方向攻去。  紅龍立時閃身擋在李思源的身前,大吼一聲,震出一層防護的靈力。  李思源笑著伸手摸他的鱗片,他閉上眼,連同身旁的蓮一同綻出金光,而何寄的其中一道□□的腳下,便出現了朵一模一樣的蓮花。  這蓮花纏住他的身體,讓他動彈不得,明禮立時衝上前張開大口,死死咬住他的脖頸,甩到地上。  李思源終於明白了閻羅的話。  地府自成一界,與神界分庭,閻君所代表的是與天帝一般的威嚴與強大,那是無人可及的高峰。  一界之主,是不會畏懼任何事物的。  “閻羅曾問我,何為閻君,我說不知。”李思源低頭看向地上狼狽不堪的何寄,無喜無悲,緩步走下天際。  他再次開口:“他告訴我,閻君掌生死,判鬼神,而地府,是三千界公允之所在。”  “我那時不明白,但現在我似乎理解了。”  “閻君是掌管萬物大道的判者,融於世間離於世間,也正是因為惡的存在,我才有存在的理由。”  他每一步都踏著陰霧,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何寄的心頭。  “違與公允者,殺。”  “作亂忤道者,殺。”  “妄破製衡者,殺!”  李思源忽而笑了:“因為我生來,便是為了除去一切邪祟癡妄。”  明禮靜靜的環繞在他身側,強忍下將人抱在懷裏的衝動,帶著欣慰與驕傲看著他。  這是他的愛人,他的伴侶,他往後生命交付全部信賴與喜怒的人。  溫柔而強大。  風暴漸漸散去,雨也漸漸停息,枯林早已重新長出嫩芽,一絲陽光穿破雲層,萬物開始伸展活動。  原來不論人界還是妖界,活著的生靈都是向往陽光的。  夢貘看著陽光心情頗好,拿著小花跑到雙離麵前,將小花插在了他頭上。  雙離也不生氣:“心情好?”  夢貘笑起來:“嗯,天晴了。”第98章   何寄的臉已經不再是原來的模樣,  蝶神的皮囊漂亮,  可真實的金蟬卻不盡然,  他臉上是無數道深可見骨的傷疤,  眼睛細長,帶著一股凶戾。  李思源並不喜歡以貌取人,  可饒是如此,  心裏還是默默的想,  如果林夢當初看到的是這樣的何寄,大概也不會義無反顧的愛上他。  世人最先看到的總是皮囊,  而看不清其內的汙穢,  愚昧而可悲。  他抬起手,  一片陰霧自周圍匯聚。  李思源看著這些陰氣恍悟,世間陰陽相融,有光的地方就有陰影,所以閻君的力量取之不盡,生生不息。  一把黑霧凝成的劍懸在空中,李思源衣衫之上的百鬼煉獄一起飛出,落到劍柄。  那劍瞬間添了十足的殺氣,一顆似人似獸的惡鬼頭現在劍柄的頂端,  怒目圓睜。  李思源拿起劍,毫不停歇的向何寄刺去。  何寄霎時被穿透,他竭力的想將傷口愈合,  可陰霧纏繞其上,  無數的惡鬼生在其中,  他們撕咬著他的身體,很快將他破敗的身體蠶食一空。  明禮用龍角蹭著李思源的頭,無比乖順,李思源看著滿目刺眼的紅,心中鈍痛。  “疼麽?”  明禮搖搖頭,巨大的龍身漸漸縮小,化成人類的形態抱住他:“不疼。”  李思源依舊很擔心,但何寄的元神仍在,他皺起眉,看向空中化為原型妄想逃脫的金蟬,霎時一簇陰霧化成蓮,將金蟬困在其中。  忽而有鈴聲,自遠方緩緩而來。  眾人皆向那方向望去,地藏麵帶微笑,欣慰的看向李思源。  “閻君,好久不見。”  李思源拍拍明禮的手叫他放開自己,才笑道:“不動大師?”  地藏神色不變:“地藏是我,不動亦是。”  李思源看向地上的何寄,道:“金蟬的元神不滅,終有複活的那一天,還請您出手,除去這邪物。”  地藏搖搖頭:“能解決金蟬的,不是貧僧。”  說罷他轉過頭,看向夏炎之。  夏炎之抿著唇,看向李思源:“她呢?”  李思源垂下眼,肩上的蓮緩緩釋出一陣瑩綠,那光無比柔和亮眼,逐漸匯聚成一個女子的身形。  夏炎之呆住,他怔怔的看著麵前透明的人,一步步的走上前。  “鬆花……”  鬆花的身影越來越淡,她滿眼心疼,抬起手描繪著夏炎之的眉目:“你在怕,怕什麽?”  夏炎之的眼逐漸紅了,他輕輕開口,像是怕驚散了麵前的人:“我怕再也見不到你,我怕那個等待的時間是永恒。”  “聽話,別做傻事。”  夏炎之笑起來,像個得到了糖果的稚童,可眼淚卻不可抑製的掉落,穿過鬆花的手,滴在地上:“好。”  鬆花也笑起來,五官似乎越加模糊,身影也更淡。  “我可以等,你能嗎?”  “我能。”  微風吹過,這片瑩綠徹底散了,化作一陣光,鑽進了夏炎之的手中。  融進那顆玲瓏小巧的梧桐樹。  夏炎之將她放在心口,沒入胸膛。  沒人開口說話,夏炎之看著金蟬的元神,身影化作鳳凰,又化作一團烈火,將那元神焚燒殆盡。  而同時他的身體也在消失,直到最後一絲火光徹底泯滅。  李思源抿著唇,看著那方向:“夏炎之……他死了?”  明禮輕吻他的長發:“鳳凰是不會死的。”  雲層重新從遠處飄來,不盡天的上空一片澄澈,像是什麽也沒發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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