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律注意到寶塚每年采集應考生素材的攝像鏡頭的到來,快速拉著瑠美逃離鏡頭範圍,她還沒有想好要不要來這裏上學,更不想在這個時候被拍到。


    但或許還是受到了周圍熱烈的氣氛的影響,她第一次,有了一個大膽而荒謬的想法:


    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也許把這樣的人生軌跡放入自己的生命的備選項,也不錯。


    不,不要著急決定。


    見律勸說自己,再稍微考慮一下,反正隻要不是現在立刻拒絕的話,應該沒關係的吧,她還有時間。


    但到底還有時間不等人的事情要做,見律硬著頭皮頂著攝影機的打量進入學校。


    一路上,她見到了開心到落淚的舞和其她音校生們,明明這場考試與她們沒太多關係的,卻似乎對於考生的歡喜感同身受。


    見律同樣也看到太多考上的學生的眼淚,隻有她像一個局外人,融進哭泣著的合格生的的隊列裏,著實突兀。


    中午的時候,見律給爺爺奶奶打電話說了考上的事。聽到電話裏孫女沉靜的的聲音,爺爺倒也沒有太過意外,隻說回家再說。


    見律本來也是這麽想的,雙方達成一致。


    再然後見律給養父養母打了電話,詢問了家紋要怎麽畫出來,不管之後要不要上,但此刻需要提交資料裏就有家紋,因為入學後的校服上需要,所以得提前收集。


    下午的時候,見律又去聽了入學指導的說明會,拿到了入學通知書和附帶的各種文件,還量了身高體重和尺碼。


    舞桑這次沒有落淚,她看到見律很是開心,可惜這一次她不負責見律,所以隻是用目光稍稍打了招呼。


    回去的路上,見律問瑠美,“進入音校會過上什麽樣的生活?像音大生那樣嗎?”


    “不,音校要嚴格很多,一舉一動聽說都像都自衛隊那樣管理,從早到晚忙個不停,好多人說生不如死。特別是第一年預科生的時候,第二年就是本科生,順利畢業的話,第三年就可以登台表演了!長年的劇團生活會讓同期成為像家人一樣的存在。”


    說著說著,瑠美再次向見律道歉,“律醬,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如此為難。”


    見律笑笑,嘴上說著“你說什麽呢!明明可是好事情,是我考上了呀!沒關係的,請不要擔心”,心思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然而當爺爺見到見律帶回來的文件後,便從一言未發的孫女那裏讀懂了對方想要表達的信息,於是扶了扶眼鏡,“已經決定了嗎?”


    見律站得端正,點頭回複爺爺的話語卻有些恃寵而驕的俏皮和驕傲,“大學的話什麽時候都能去吧!”


    爺爺看著孫女,“會堅持的最後?”


    見律點頭,“絕對不會半路退學。”


    兩個不眠之夜後,爺爺最終同意了,在瞞著她的親生母親的前提下,同意了孫女的想法。


    既然從一開始見律就不屬於九條家,那麽,孫女也可以自在的去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而能讓爺爺最終同意,則還有一個原因:他想要看到見律真心去熱愛上什麽。


    孫女在去年11月突然說要去考寶塚的時候,他其實就猜到孫女一定不會再繼續過著高中生的普通生活了。


    雖然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孫女從來都不是平庸之輩,比起家裏給她鋪平的道路,外交官也好,法官也好,他家見律似乎有著自己的想法。


    一直以來,見律雖然看起來懶散,好像並沒有什麽特別上心的事情可以讓她流露最真實的自己,但她的孫女還是好好滿足了家長對於她的期待,什麽都不用家長擔心的平安無事的長大。


    爺爺知道見律從來都是別人夢寐以求的省心孩子。


    小時候的玩具也好想吃的東西也好,見律從來沒有像別的孩子那樣固執地要求什麽,如果家長說了不行,或者稍稍為難,便不要了。


    再長大些,甚至會提前為他們老兩口和父母著想,甚至拒絕學校安排的親子活動。


    “爺爺奶奶年紀大了,爸爸要去上班,媽媽要照顧弟弟妹妹,所以我的家長不能參加親子運動會。”小學四年級的時候,見律是這樣拒絕她的班主任老師的。


    “是律醬的家人這樣說的嗎?”


    “不是,是我自己這麽想的。”


    “但是這次運動會,律醬可是我們學校的代表,爸爸媽媽應該很想記錄下律醬的成長的點點滴滴吧!”


    “但是,隻是代表學生講話而已,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我的爸爸媽媽很辛苦的!爺爺奶奶的年紀參加運動會也會很危險吧!”


    “但老師還是認為律醬還是和家人溝通一下比較好。”


    “可這不也是我自己的事嗎?不能由我自己決定嗎?”


    無法說服見律的班主任把電話打到家裏後,見律的爺爺奶奶這才知道這件事情,而那孩子一句都沒有跟家裏提起過。


    那時候他們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多麽錯誤的事情:雖然出於減輕見律養父母負擔的考慮,見律一直是由她們照顧,但實際上,卻造成了這孩子的負擔和痛苦。


    但後來,無論怎麽樣彌補,在幼年時期受到傷害還是很難愈合,見律一直健康地成長著,可爺爺還是希望自家孫女能偶爾任性,發發小脾氣。


    至於青春期時的那件事的發生,難保不是爺爺縱容的結果。


    隻是可惜,就算是那時的見律也隻是胸有成竹地安撫了家人後,便沒有任何難度得,成功用自己的方式解決了對一般孩子來說的大危機。


    所以,爺爺第一次從這樣漫不經心的,什麽都不爭不搶不要的見律的眼睛裏看到了興奮的光彩,哪怕就是為了讓這樣流露出真性情的見律多存在一段時間,爺爺也覺得有必要同意。


    爺爺和奶奶很快接受了她的新目標之後,養父養母還在周末的時候開了盛大的派對來慶祝。


    相較於嚴格教養她的爺爺奶奶,養父母對於見律簡直就是溺愛。


    爸爸之前就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去國外讀書,但姨夫堅持要讓見律去國外讀書,如今聽到這個好消息簡直要跳到天花板上。


    “這麽說,律醬就不用出國了?這樣多好!這樣好啊!律醬就在日本上學!假期的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起去玩了!國外的話,度假就可以了,沒必要非得出國念書不可。”說這話的爸爸儼然忘了被他早早扔出國讀書的長子。


    “對呀!對呀!”奶奶也很開心,“長途航班可不容易呢!”


    媽媽很快開始和奶奶討論起要帶去學校的東西,順便問起一大串關於音校的問題:


    住校生的話換洗衣服要怎麽辦?吃飯呢?可不可以走讀?


    還沒來得及看宿舍介紹的見律對此一問三不知,最後還是全家人一同拿著學校發的各種要項,逐字研究。


    最終列好了采購清單後,兩位女士摩拳擦掌,準備拖著見律大采購。


    而妹妹和弟弟則對於姐姐會登上舞台演出這件事滿懷期待。


    對此,見律隻能遺憾表示那可能要等到他們都長大了才行,她還得去音校呢!兩年後音校畢業,作為新人加入劇團,等到要演上能讓她們看見的角色,至少得等兩個弟妹都上高中才行。


    於是弟弟妹妹叫見律好好加油!他們要帶同學去看姐姐演出!


    安撫了過度興奮的家人,參加完高中的畢業儀式後,離開學還有一周多時間,見律便跑去芭蕾教室瘋狂練習。


    以前作為興趣愛好學習,圖得是一個身心愉悅,隻要取悅了自己便好。


    但現在,芭蕾變成學業的一部分,雖然寶塚並不要求舞蹈功底達到專業芭蕾舞演員的水準,但對於幾乎零基礎的見律來說,難度依舊成幾何係數增長!


    擺在麵前的今後不得不麵對的課題就在那裏,繞不過去也躲不過去,那就隻有拚命練習了。這樣想著的見律歎了口氣,用毛巾擦了擦汗,繼續重複動作。


    正如老師所說,不管多有天賦,沒有練習就等於無。單調的重複,讓肌肉習慣,讓身體記住,然後不斷探索自己的極限,她在一點點踐行學習到的知識。


    而瑠美這段時間也一直帶著擾亂了見律人生的愧疚,堅持每天陪著她,雖然見律自己覺得瑠美更需要珍惜時間,盡快申請好大學就是了。


    自主練習的時候,瑠美看著已經剪了短發的見律,百感交集:


    長時間的練習,讓汗滴不斷順著她的額頭向下滑落,再從下巴滴落。前額和鬢角的短發也已經被浸濕,像是剛剛做完造型。


    陽光灑在她的臉上,見律堅定的茶色瞳孔,也晃眼般的絢目。幹淨澄澈的少年模樣,說的便是見律這樣的人吧!


    這樣的好皮囊也讓瑠美對她的青梅竹馬自信滿滿。瑠美小聲感歎:“律醬一定會成為了不起的star的。”


    “你在說什麽呢!”隱隱聽到自家好友說了什麽,見律雖然做著動作,也不忘詢問對方。


    坐在牆角的瑠美抬頭,依舊有一種自己的寶藏即將被別人發現的酸澀,但還是忍耐得住。


    她想要想要大方的分享出去,因為見律值得,“律醬我們約定好,我大學畢業回來的時候,你一定要演上說台詞的角色。”


    見律停下來,走過來一把撈起毛巾,擦幹淨汗水後轉身看著自家好友,自信到有些張狂,“還以為你在說什麽呢!你對我就這點要求嗎?”


    瑠美無奈,有時候見律真的不像日本人,自信直接又坦率,“難不成要讓你當top嗎?”


    重新回去練習的人頭也不回,否定的幹脆,“那個可辦不到!”


    “目標高也不行低也不行,你可真挑剔!不過算了!見律你隻要作你自己就好。”瑠美說這話的時候難免有些落寞。


    眼前的見律美得像一幅畫,少年意氣,雌雄莫辨,而且以見律的性格,以後肯定很招人喜歡吧!而瑠美也終於意識到,無論她接不接受,見律都將被更多人看到,因為那是見律自己決定好的人生,她無權幹涉。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見律終於完成了日課,走過來坐到瑠美身邊,“不要擔心。瑠美申請學校也要加油了,等你放假回來,我們一起約會!”


    瑠美的耳根突然泛紅,抗議見律的亂說話,“不要亂用詞!以後你也是要登上舞台的人呢!”


    反倒是見律將好友的異常收入眼底後,依舊不動聲色,且義正詞嚴:“約會這個詞很普通吧!朋友之間也能用吧!你怎麽了嗎?幹嘛突然這麽敏感!”


    瑠美哼了一聲,轉移了話題,“話說回來,律醬就沒有想過要跟哪個男生約會嗎?”


    喝完了水,看了眼別別扭扭的瑠美,見律故作疑惑,“問題是和誰呢?”


    “喜歡你的男生啊!”瑠美理所當然的回答。


    “可我又不喜歡他們。”見律又轉身去練習了,既然還有體力,不如再加練一會兒。


    “律醬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人啊?”瑠美試探,“不管是哪種類型的男生跟你表白,那個築波附屬高等校的風雲人物,你都拒絕了。”


    見律想了想,給出作答,一直以來她對於那個人的設想都是如此:


    “要溫柔、正直、善良不浮誇,還要品德高尚、實事求是、負責任,性格純粹不造作也很重要。”


    “另外身體要很好情緒穩定,不需要我每天關注和擔心,也能活得很充實的,最重要……”


    瑠美目瞪口呆,這個家夥從十三歲起對男朋友的要求到現在都沒變過啊,但該吐槽還是得吐槽,“你是在找聖人吧!”


    見律才不在意對方的吐槽,反正都說了她這麽多年了,再說了她也不覺得自己的要求有多高。


    這樣想著的見律又反思了一番自己的戀愛要求,然後後知後覺般的,覺得今年還是要有些小小的更新,還得加一條,“最重要一定要長得好看。”


    哦,有變化了,瑠美在心裏默念,然後對於見律用的詞表示了不解,“好看?”


    見律點頭,“就是說,不能很粗獷的,我喜歡的應該是秀氣一些的長相,看起來就文質彬彬的,我不喜歡肌肉男!”


    心髒收緊的瞬間又恢複自然地跳動,瑠美不給情麵地嘲笑,“你的國文已經還給老師了嗎?剛剛那個形容,我還以為你喜歡女生呢!”


    聽到好友的質疑,見律不得不停下動作,轉身抗議:“你這是什麽邏輯延伸?”


    瑠美一點都不畏懼眼前的高個子,加重語氣強調,“好看,不就是多用於形容女生嗎?這麽說起來,你對來跟你告白的女生都很溫柔呢!”


    被老友揭了老底,見律對此隻能摸摸鼻子,“對於一時迷途的女孩,要多給一些體諒之心。畢竟,她們以後的男朋友肯定沒有我好,得讓她們擁有一個完整的青春期的暗戀才行!”


    瑠美看著這樣心虛的見律,更氣了,“你這樣才惡劣吧!”


    然而這個人還是有理由維護自己,“這也是一種溫柔哦!”


    讓可愛的女孩子在自己麵前哭什麽的,有點難以做到呢!見律在心裏為自己辯解。


    而且,畢竟是在同一個學校,和外校那些男生不同,每天來來回回見好多次,強硬拒絕的話,以後見麵對方得多尷尬啊!


    所以比起見都沒見過的人,特指有些聽不懂拒絕的男生的告白,或者那些在見律看來稍顯幼稚的用心,見律對於同校的女生或許會多了一些“務實派”的耐心去解釋。


    可惜,無論男女,從來都不曾讓她心軟更沒有讓她心動過。


    在見律看來,因為她還有太多事要去做,所以幼稚的戀愛遊戲還是先放到一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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