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鋒嗤笑一聲,“屁股倒是沒著火,但估計有點別的麻煩,不然勞煩簡隊幫我看看?” 簡寧噎了一下,狠狠拍了下桌子,“別他媽跟我開黃腔!我他媽在對你進行特別審訊!” “那您倒是審啊,開口啊。”劉鋒扭了扭脖子,“我這都來了小半天了,和您麵對麵地這麽坐著,您也不說話,我都乏了。” 簡寧抬起手就想把手上的本子甩他臉上,猶猶豫豫一番還是甩到了地上,“審你,還有什麽好審的,不說板上釘釘,但所有疑點都指向你。我不是不說話,我是失望!!” 劉鋒抬起頭,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哦?簡隊,您這話說得奇怪,你對我有什麽好失望的。” 說完他低了下頭,笑了下,“我就一破爛命,哪裏值得被人掛在心上。” “劉鋒——”簡寧閉了閉眼,似是在壓抑著什麽洶湧的情緒,“我放了你一次又一次,你為什麽……為什麽就不能消停點?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做這些事,但我覺得你怎麽看都像有意要送死……你……你不是這種人。” “我是哪種人?”劉鋒提高音量,挑起一邊眉毛,“真有趣,簡隊,您跟我說說,我該是哪種人,現在又是哪種人?” 簡寧把手撐在桌麵上,去凝視那張秀美的臉。 “你在我心裏是個好人。” 劉鋒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好人?我活了小半輩子,這詞兒用我身上還是頭一遭。簡隊,你是腦子不好使,還是對我有什麽誤解?” 簡寧看著劉鋒,神色卻暗淡了下來。 他慢慢地走近劉鋒。 “我17歲那年,有天晚上,在警校外麵的小吃街跟人打架。”他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著劉鋒,“我那時候脾氣暴,年輕氣盛,一個人挑他們六七個人。那年我還沒化形,雖然有點優勢,身體好嘛,但也及不上他們人多,算是打了個平手。後來他們有人拿了刀子出來……” 簡寧頓了下,掀開自己的衣服露出精窄的腰線,上麵赫然有一道小指長的疤痕。 “我被捅了一刀。”簡寧放下衣服,“後來有個人出現了。他身手很好,好得不像人類,速度很也快……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我麵前的人就都趴下了。我甚至也沒看清那人的臉,他穿著一件很長的黑風衣,頭發還有點長,到肩膀,帶著棒球帽。” 劉鋒聽完,津津有味地點點頭,“簡隊運氣不錯啊,還能遇到好人相救。” 簡寧說完,深深吸了口氣,“劉鋒,那個人是你對吧?” 劉鋒一臉莫名奇妙,“我說簡隊,你搞清楚好嗎,我以前可沒空大晚上去小吃街的黑巷子見義勇為。另外,你是狼族,我是血族,我為什麽要救你?” “我說了在黑巷子了嗎?”簡寧步步緊逼,“你怎麽像是去過一樣。” 劉鋒神色不動,無所謂地聳肩,“尋釁滋事打架鬧事不是一般都在小黑巷子嗎。” “我記得你的味道。” 劉鋒聞言,挑了下眉。 “你身上有草藥的味道,我記得那個味道。”簡寧語氣是篤定的,“後來我在部落裏麵找到了那種藥,別人告訴我,那是活血化瘀的草藥。我每次見你,你身上都有那種味道,你好像經常受傷。 劉鋒桌子下被手銬銬著的手緩緩收緊了。 他麵上仍是冷淡地道:“你認錯人了,我沒做過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我這人沒心沒肺,心狠手辣,沒有底線,我想你是再清楚不過了。” 簡寧點頭,“可以,就當我認錯人了。就當你心狠手辣,沒有底線。” 他掏出手機,劃了幾下,放到劉鋒麵前,“那我再問你一件事,你沒事兒幹跑去烈士墓幹嘛?” 簡寧的手機上是一張照片,畫麵中,劉鋒一身黑衣,抱著一束鮮花,正把花放到自己麵前的專門用來擺放鮮花的台上。 而他的麵前,是一塊烈士碑銘。 “劉鋒。”簡寧點了點屏幕,目光中是平靜的審視,“你為什麽要去這個地方,還待了一個下午?那天我跟著你出了墓園,看到你還順手買了吃的去喂路上遇到的貓貓狗狗。我覺得挺奇怪,你一個心狠手辣,沒有底線的人,怎麽,還這麽愛國愛小動物了?” 劉鋒靜靜地著看簡寧的手機屏幕,沉默了很久,才抬起頭說:“簡隊,你很閑啊,閑著沒事幹跟蹤我?” 簡寧收回手機,“你誤會了。抗戰紀念日的時候單位組織去給烈士掃墓,我隻是恰巧遇到了你。” 劉鋒:“所以呢?我閑來無事去掃個墓,能說明我是個善良的人?喂個貓我就善良了?簡隊,你知不知道很多殺人狂生活裏都是……” 簡寧終於忍不住怒不可遏地把一遝卷宗甩到了地上,打斷了他的話,“我他媽也想相信你善良!我也覺得難以置信!你到底為什麽要殺這麽多人!好的壞的老的小的葷素不忌!先是去挑逗勾引著對方上了鉤,然後又一點點地把人弄死!你不是劉家老大的伴兒嗎,你到底圖個什麽!圖個快活嗎!” 劉鋒看著被簡寧拍落的紙頁從空中飄下來,四散落在他們身邊,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 簡寧一臉失望頹敗的樣子。或許是覺得自己可笑,他轉過了身,背對著劉鋒捂住了眼睛。 “對啊。”劉鋒看著簡寧寬闊的肩膀,口氣還是淡淡的,“我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害人害己。我這人就是這麽浪蕩,又賤又壞,你還等什麽,還不趕緊殺了我。” 簡寧氣得瞬間轉過身,剛想說什麽,房間的門突然就被踹開了。 他和劉鋒錯愕地看過去—— 陳臻脫下鬥篷上的帽子,露出銀色的頭發,眉頭緊皺著看著他們。他已經拔出了他的刀,麵色陰沉地看著前方。而刀尖指著的,正是劉鋒的方向。 空氣像是凝固了。 但很快,還沒等簡寧反應過來,陳臻身後突然就鑽出來個頭發亂糟糟的姑娘,兩三步跑到了劉鋒跟前。 她手上還捧著一個東西。 那東西晶瑩剔透,居然還有微微的亮光閃爍。遠遠望去,倒像是捧著一顆流星一般。 陳臻也一步步地走近了劉鋒。 楊朵兒喘著氣,臉頰通紅。 她看上去快哭出來了,手也微微抖著,良久,她才哽咽著問了麵前的劉鋒一句: “傅青雲……他……他被你殺了嗎?”第四十章 五彩的風 劉鋒微微皺了下眉頭,看了眼楊朵兒手裏的微微發亮的東西,表情有幾分意外,“巫女?” 楊朵兒嘴唇哆哆嗦嗦地看著劉鋒,突然一下子,把手裏的東西往地上一摔—— 簡寧看著那東西掉下去,心裏剛說了聲可惜,隨即腦中又開始迅速地琢磨,這一個藏族姑娘,怎麽拿了個……像是童話故事裏才見過的水晶球?不搭啊。 那‘水晶球’也不大,成年男人手掌大小,不是透明的,倒有些像玉的材質。圓溜溜的一個,因為外層有微微的光,所以非常亮,乍眼看過去,還真會覺得是水晶球。 陳臻像是知道簡寧眼中的疑惑,好脾氣地開始解釋,“她告訴我,那個東西叫做‘綠度母’,是他們信奉的神的化身。綠度母能感應未知和災難……來之前,我們在綠度母裏麵,看到了渾身是血的劉鋒。” 簡寧皺著眉看過去,發現那所謂的綠度母砸在地上,沒碎開,沒彈起來,仿佛被空氣中什麽所追隨著一般,慢慢地漂浮起來,綻放出越來越多的光…… 他們身邊仿佛出現了一團乳白色的霧氣,中間是那綠度母的光芒,把兩個人的身影都籠罩在裏麵,簡寧已經看不清劉鋒的臉了。 楊朵兒已經閉上眼,開始輕聲吟念古老的咒語。 劉鋒雙手被縛,但腳沒被綁住。他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在光芒中微微眯眼,沒有動,沒有走,沒有說話。 隨即他也在這團白霧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簡寧有點搞不清楚狀態,但他直覺楊朵兒不是在對劉鋒做什麽好事。 隻想了一瞬,簡寧就打算上前打斷這個似乎在做法的女巫,但陳臻一把攔住了他,長刀就橫在簡寧鼻前。 “簡寧。”陳臻語氣很淡,“別過去。” 簡寧沒理他,繞開還要上前,動作間兩人一個赤手空拳一個手握長刀地鬥在一起,簡寧煩不勝煩,用肘部抵著陳臻的手腕,側頭避開長刀的刀鋒,“我說小公主,弟妹啊,你們這麽隨隨便便來騷擾我的案件嫌疑人,已經算妨礙公務了,你現在是打算襲警嗎?” 陳臻唰地抽回刀,語氣十分惡劣,“誰他媽是你弟妹!不是我說你,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過’嫌疑人,可真是個好警察啊!我看你是指望不上,你滾吧,我們血族的人,我自己會清理門戶的。” “這件事不是這麽簡單的!”簡寧焦頭爛額地歎氣,一臉欲言又止地解釋,“你不清楚情況,其實劉鋒這個人……” “我聽了太多真真假假的說法了。”陳臻打斷他,不耐煩地一肘逼退簡寧兩步,“我隻相信我看到的。” 簡寧臉色一沉,還沒說什麽,門外突然就飛來一隻蝙蝠,停落到陳臻的刀尖上。 “可以啊,劉長生也快到了。”陳臻笑了下,不鹹不淡地瞥了那蝙蝠一眼,反手握刀淩空一劈,那蝙蝠已經化作兩半,“正好,來的人都齊,省得到時候扯不清楚。” 他們說話間,楊朵兒和劉鋒身邊的‘霧’已經慢慢地散開……劉鋒仍是坐在椅子上,閉著眼,像是不太舒服的樣子。而楊朵兒渾身都在顫抖,仿佛看到了什麽極為可怖的事情一般,她呆呆地站了片刻,身子一軟就癱坐在了地上。 她肩膀一抖一抖地,簡寧想上前,陳臻立即死死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先等等。”陳臻低聲道,“她在哭。” 楊朵兒輕聲啜泣著,撿起了地上那顆已經暗淡下來的綠度母。 “你都看到了。”劉鋒眼皮都沒抬,“我也不解釋什麽了。” 楊朵兒哭了一會兒,才抬起頭,問了他一句:“他走的時候……痛苦嗎?” “我又不是他,我怎麽知道?”劉鋒嗤笑,“人總是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他想活,怕死,行,我給他選擇,我讓他活,等轉化了他,他自己又後悔……哈哈哈,我早就提醒過他了,做人做鬼就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的事情,這麽看來……我其實還算幫了他呢!” 楊朵兒失聲大喊道:“你沒有給他選擇!你一直在引誘他!他那時候已經快死了!他得了白血病!他不告訴我……他不告訴我……” 劉鋒麵色依舊冷漠。 “隨你怎麽說。”他像是已經失去了耐心,“反正人也死了,算是我殺的。不過,他是由我轉化初擁的,雖然沒挨過去,所以他的命其實也是我的了。我殺了他,那也是他要求的,沒有我他早就死了。” 陳臻終於忍無可忍地打斷他,“劉鋒,誰給你的權利私自轉化人類?上報家主了嗎?劉長生知道嗎?歐總部哪個長老給了你特權讓你隨意轉化人類?” “沒人給我特權,也沒人同意。”劉鋒還是一副很坦然的樣子,“我自己無聊,給自己找點樂子。” 陳臻瞬間暴怒,衝上去就甩了劉鋒一個耳光,“我看你是嫌活的太長,連是非黑白都開始顛倒了!” 楊朵兒沒再理會這場看上去像是鬧劇一般的場麵,她木木地站起來,眼角還噙著淚,遊魂一般搖搖晃晃地離開了這裏。 足足好幾秒的時候劉鋒幾乎聽不到聲音,他被扇得偏過頭去,腦中嗡嗡作響,鼻子耳朵都滲出血來,半晌才抬起頭咳了一聲,斷斷續續地道,“陳臻大人……說得對,請立刻絞殺我這個……” 陳臻臉色沉下來,反手又給了他一個巴掌。這次直接把劉鋒扇到了地上,他狠狠地砸倒在地,張口就吐出一大口血。 “等等——”簡寧慌不迭已地衝過來,對著陳臻有些手足無措地道,“我說……弟妹啊,這件事不如還是交給我來處理,他的事情比較複雜,我還要再審審……你看你要是一不留神把他弄死了那……” 簡寧話音未落,他們麵前已經橫插出來一個人,如鬼魅一般貼近到陳臻身邊,將簡寧逼退兩步,一把握住了陳臻指向劉鋒的長刀。 劉長生輕吐一口氣,“陳臻大人,簡副隊,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刀刃鋒利,因為是專門用來斬殺同族的材質鍛造而成,劉長生一握上去,血已經沿著刀身慢慢滴落下來,啪嗒啪嗒地落到地上。 但他沒有鬆手。 “很好。”陳臻冷笑一聲,“你也來了,那你也聽聽你家的人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 “大人。”劉長生握著陳臻的刀往前推了幾分,“我以為四長老已經跟您說得很清楚了,這件事總部已經特許,不再追究。您現在,是要違抗指令嗎?” 說完,劉長生像是才想起這屋裏麵還有個外人在,微微扭過頭,去打量了一眼簡寧。 “簡副隊長是吧。”他語氣居然很溫和,“很抱歉在這裏鬧不愉快,我們很快就結束,現在能麻煩你先出去一下,帶上門嗎?” 簡寧嘴巴張張合合半天,也想不出反駁的話。確實,人家血族內部矛盾,他留下來的理由實在太蒼白不成立……但他不能走,一走的話那劉鋒…… 最後居然是劉鋒開的口。 他抬起頭,“簡寧,你走吧。” 簡寧失魂落魄地抬頭去看劉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