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後看了陳臻一眼,告訴自己不可以留戀,不能回頭,又對著那個陳臻的背影笑了一下,才轉身走了。 他走到學校西門外,楚軍,簡寧,安朵一人倚著一輛機車在等著他。三個人都體格健碩又穿得利落,乍一看還以為他們是來找誰麻煩打群架的小流氓。 見他來了,簡寧一直皺著的眉頭才舒展了些,對安朵道:“讓楚軍帶你吧,讓明光自己騎一輛。” 安朵沒敢說什麽,把鑰匙拋給沈明光,對楚軍道:“軍哥,不然我帶你唄?” “你那車技算了吧小老妹,還是我來。”楚軍嗤笑一聲。 然後三個人又對接下來的路程七嘴八舌地開始了討論—— “等到了邊上還是化形跑過去吧?” “化形了那明光怎麽辦?你馱他?我可是女孩子,還沒對象,我不馱。” “不是,那化形跑過去車咋整?我這車才改裝的……” 沈明光沒理他們,也不插話,等戴好頭盔,直接發動車子轟地走了。 另外三個人默了下,楚軍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歎氣:“你們說,他為啥這麽高冷?太不合群了吧?” 安朵搖頭,聳了聳肩,“我無語這件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簡寧歎了口氣:“以後別在底下這麽說了啊,今晚過了他就是王了。” 三人好不容易跟上去趕上了沈明光,也不敢超他的車,就在後邊一點跟著他。 騎了接近兩個小時後,他們拐進了一片山區。再往裏走,左靠當地一個十分有名的國家森林公園,右邊是萬畝森林。 他們要穿過這片山區,深入森林腹地。 寄放好了車,四個人徒步進了山。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等走到離公路有些距離的地方後,簡寧三人各自分散脫衣服化形去了。沈明光從簡寧的外套裏摸出煙來抽,等著他們回來。 等抽完一支煙,沈明光小心地把煙頭弄熄,把煙頭包好放到口袋裏。再抬頭,麵前已經是三頭毛色各異的狼了。 簡寧是棕褐色,楚軍是錯落的灰黑,安朵則是棕色帶點紅的毛色。簡寧和楚軍都身長兩米多,安朵要袖珍一些。三頭狼緩緩地接近沈明光,互相蹭著彼此身上的毛,用本真的形態和同伴交流著。 沈明光把三隻狼嘴裏的衣服接過來裝進包裏放好,對著簡寧道:“走吧,我跑就可以,你們跟著我。” 化為狼形後,在沒有外人在的情況下,他們基本不會再用人類的語言交流。簡寧用爪子拍了拍地,對著沈明光張口低聲嚎了兩句。 沈明光摸了下簡寧的腦袋,“沒關係,我跑就可以了,你說不定還沒我快。” 說完三頭狼皆對視了一眼,低聲錯落地對著沈明光地嚎叫起來,大概意思就是說讓他別逞強,帶他過去是他們的任務雲雲。 沈明光沒理他們,把包背好之後,他抬起右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上。 隨著他閉上眼睛……慢慢地,簡寧等人仿佛看到沈明光胸口的位置微微有什麽亮了起來,那是他身體中的光,因為太過明亮甚至像是穿過了身體,讓他整個人都微微發亮。 光。 他麵前的三頭狼被他身上頃刻間散發出的力量所震懾,都屈下了自己的前膝。 周圍的密林草木似乎也被什麽喚醒一般,隨著沈明光的方向微微搖曳—— 等那陣威壓過去之後,簡寧等人才發現沈明光已經不見了—— 他的身體像是變成了一道光,朝著密林深處不斷地前行著,他腳下踏過的土地飛速生長出大片大片的奇花異草,在月光下閃爍著微微幽藍的暗芒,遠遠望過去,像是一條花團錦簇的長毯一般。 這是森林對他醒來的迎接。 他們跟著那條花路跑起來,但始終跟不上沈明光。 這一晚的月亮又大又圓,月光透過密林灑到靜謐的林間,四周隻有他們的四足落在枯葉和土地上的聲音——簡寧、楚軍、安朵似乎都感覺到了那種奇妙的感應,那是大地最原始的呼喚。 部落裏,已經架起了火堆,層層疊疊的人、狼正繞著架起的火把跳舞、舉杯、歡呼。最高的祭台上有一隻剛剛被屠宰的牛,簡寧的父親簡森,這個部落的首領正拿著一把刀分解著牛的屍體,割下一塊便拋下一塊到人群、狼群中。 簡森再次割下一塊肉之後,身邊的人已經在焦急地詢問:“大祭司,怎麽芬裏爾還不來?這馬上時候都要到了,這世界各地的首領都等著看新狼王呢,到時候要是……” 這人話還沒說完,底下狂歡的人群仿佛被按下了某個開關一般,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那是沈明光。 他出現在部落邊上,因為已經到了地方,他便不再加速疾馳競走,而是慢慢地朝著祭壇靠近。 他一邊走,一邊脫身上的衣服。先是露出精瘦的上身,再往後便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身體了—— 他整個人像是在發光一般,從胸口的位置擴散出一團瑩白的光芒,將他整個人托在光芒中……那種亮,人造的光根本無可比擬,異常刺目絢爛……帶著自然純淨的穿透力,刺得所有人都微微眯起了眼—— 沈明光此刻身上的光點像一條銀河一般,隨著他的動作流淌,湧向他心髒的位置,越來越亮—— 月亮的光線一縷縷地拉下來被吸收——像是在和那些光呼應一般,隨著光芒越發璀璨,整個天空和大地都開始微微地顫抖—— 高山、密林、土林——那些來自原始卓然的力量仿佛被什麽喚醒一般,圓月高懸,給周圍的空間帶上一層若即若離的水汽…… 所有的人都隨著那股浩瀚的力量俯身下跪,低下了頭顱—— 月亮已經升到了最高處。 轟—— 一聲巨響過後,那團光芒中躍出了一隻巨狼。 它身上的皮毛是銀色,中間夾雜少量錯落的灰黑。它的鬃毛在月光下微微有點泛光,而四肢和頭部則是淺象牙白,肢體比尋常狼人要大上許多。 這匹狼渾身都是淩駕一切的鋒利之感,每走一步,都是真正領頭之首的姿態。 奇怪的是,明明是張開巨口就能將人一口吞下的巨獸,但它那琥珀般的眼瞳中卻又有一種令人安寧平和的力量……這兩種感覺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在月光下給了它的身影披上了一層厚重的深邃之意。 他從光芒中走出來,幾步就躍到了高高的祭壇上,對著圓月長聲嚎叫-- 那聲音又響又烈,帶著像是要撕破月亮的穿透力,來來回回地在整個部落上空回蕩,傳得很遠很遠—— 另一側,還在密林間的簡寧一行人,聽到那聲狼嚎,都停下了腳步。 安朵聽到那聲震耳欲聾的狼嚎聲,已經不由自主地前肢著地,頭部俯到地上難受地蹭了蹭地麵,她對楚軍說:“我頭暈,有點難受……這是芬裏爾在叫嗎?” 簡寧轉過去用爪子輕輕拍了拍安朵表示撫慰,用他們的語言對她道:“這是芬裏爾的呼應,他已經醒了。” 部落裏所有的人都抬頭看著那頭站在月亮下的銀色巨狼,芬裏爾。 從千年中醒來的,狼族的神。 它昂著頭,站在祭壇最高的地方,不再動作。 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月亮。 作者有話說:跟著我默念三遍:本文he本文he本文he,死死地記住這個然後等待破鏡。放心啊,不會很虐的。第五十一章 螢火和翅膀 拉斐爾看著角落裏蜷成一團的人影,歎了口氣,“莉莉,別哭了。” 莉莉絲沒理他。 拉斐爾繼續歎氣。 他們被關在劉家的地下室。拉斐爾之前查看過,這裏之前應該是一個防空洞,保存得很好,大概是劉家用來關押犯人的。 莉莉絲整個人蜷縮成一小團,靠在角落裏小聲抽噎著。從他們被關進來以後她就不敢抬眼看拉斐爾,一直捂著眼睛躲在角落,也不去靠近他。 拉斐爾語氣很無奈,“被打的是我,痛的也是我,怎麽看也該是我哭,你躲在那兒幹什麽。” 他不怎麽會哄女孩子。 裝奧蘭裝了太多年,他已經把自己活成了那個刻板和嚴厲的奧蘭,有時候拉斐爾也經常忘了自己是誰……尤其是在麵對這個為自己付出了太多的姑娘的時候。 莉莉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話也斷斷續續,“我……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你也是這樣……” 拉斐爾愣了一下。 哦,第一次,他心想。 他第一次遇到莉莉絲的時候是在一家舞廳裏。一個在倫敦有些勢力的純血種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頻繁在外麵戲弄人類,還私自把人類養成血奴。那段時間他沒什麽事,就親自過去處理這件事。 那天,那個純血種看上的獵物就是莉莉絲。拉斐爾在那人咬斷莉莉絲的脖子之前把他撕成了兩半,但是他忘了身邊還有一個女士,忘了考慮這一幕對一個小姑娘而言是多麽血腥可怕。 他當時滿頭滿臉都是血,手上還拿著刀,凶神惡煞的,看上去大概跟死神沒什麽兩樣…… 當時莉莉絲整個人已經被刺激得整個人都傻過去了,跌在地上瞪大雙眼看著他。 拉斐爾隻能先把刀往身後藏了藏,本來想過去拉她,但自己手上全是血…… 他想了下,就蹲下對她說,“很抱歉讓你看到這些,你現在安全了,我讓你忘了這一切好嗎?” 說完拉斐爾已經抬起了手,準備用血靈對她進行精神控製,但下一秒,莉莉絲就抬手握住了他沾滿鮮血的手—— “不,你帶我走吧——”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我什麽都願意做,我不想留在這裏跳舞……” 拉斐爾大概不知道,那一晚他浴血的身影立在那裏,對於當時的莉莉絲而言,他不是死神,而是天使。 ** 她應該是想起了那一晚的事情。拉斐爾心想。 莉莉絲在被轉化成為血族後,甚至被奧蘭初擁後,似乎都有點怕血。說起來挺矯情的,吸血鬼居然怕血。 她好像見不得有人身上流血。在歐總部的時候也是這樣,喝血的時候要用有顏色的杯子裝,插上吸管喝。每次無法避免要看到血的時候,她都會抖抖索索的,十分抗拒地閉上眼。 她成年的時候拉斐爾送了她一把紅傘,告訴她慢慢適應紅色。畢竟,有時候紅也不完全是血腥和殺戮,有的時候它也代表了熱烈和愛。 “莉莉。” 拉斐爾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過去輕輕摸了下她的頭發,“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明明已經活了幾百歲,卻還是像個孩子一樣,好像總是很怕他。 想對她好一點,也怕她躲開。 “我已經長大了……” 莉莉絲始終不敢抬起頭看他,語氣還是抖的,“我……我隻是不敢看你流血……我害怕……” 拉斐爾怔了一下。 想了一會兒,他才蹲到她麵前,語氣很輕,是屬於那個文雅的拉斐爾的語氣。 “莉莉,你有看過我的血靈嗎?” 莉莉絲還是不抬頭,把自己埋在膝蓋裏搖頭。 “你已經是長老了,但我好像一直沒有教你這些……”拉斐爾歎了口氣,“我今天告訴你,你先別哭了,抬起頭看我好不好?我給你變個魔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