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覺得對方的反應有點讓人意外,何治朗還是鎮定且麵無表情地說:「誰叫他先——動手動腳。」鼻子裏塞著東西,他聲音都有點變了。愛德華露出驚訝的表情,「動手動腳?你們連床單都滾過了,還怕動手動腳?」這下何治朗終於明白自己跟這個人完全不會有共同話題,站起來轉身就要走,卻聽見背後的人叫了他一聲,他沒好氣回身。「如果伯爵跟你認真,你是絕對不可能傷到他的,他隻是讓你。」何治朗沒說話,隻是擰著眉看他。「伯爵他其實隻是——」愛德華停了下來,好像一時找不到適合的詞句。身為一個管家,他本不應該對主人評頭論足,但是現在他卻想跟這個人類澄清一些事,不管那是不是他的職責。「我知道。」何治朗有點不耐煩地撓了撓頭,「他其實也沒那麽壞。」比起他們班上一些家裏有錢的少爺小姐,雷薩的脾氣已經不是好一點而已了。「隻要他別再動手動腳,我還是可以忍受跟他住在一起,他要玩大可以去玩他的。」大概是昨天給雷薩的那一擊造成他良心上有點過意不去,所以現在他覺得如果能和平相處,他可以再退一步,當他們是「國際友人」,秉持和平、友好的相處原則。等他走了之後,醫護室床前的簾子被拉開,雷薩走了出來。愛德華站起來微笑著說:「看來他有點罪惡感了。」雷薩沒說話,隻是走到窗前,雙手插在口袋裏,看著樓下捂著鼻子慢慢離去的人影。「愛德華,以後,不要多嘴。」愛德華聳聳肩,「是。」「他流鼻血是怎麽回事?」雷薩又問。「大概是上火吧。嘿嘿~年輕人嘛,火氣有時候難免旺了點,您沒事多幫他發泄一下就好了!」雷薩轉過身瞥了他一眼,因為他的調侃揚起嘴角,「你這張嘴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是不是還想回樹上待著,晚上抓老鼠吃?」「您饒了我吧!沒了我,您要去哪裏再找我這麽忠心的管家啊!」愛德華仍然嘻嘻笑著。他對雷薩忠誠,是因為雷薩是給予他第二次生命的人,他和旭陽能像人類一樣活在這個世界上,是因為他——雷孟德?k?薩非斯特伯爵,所以,他們會永遠跟在他身邊守護他,消耗著永無止境的生命。這幾天他們陪著主人玩遍附近大大小小的娛樂場所,各式各樣的服務讓人眼花繚亂。現世的確是個花花世界,隻要有錢,不用到天堂就可以像上帝一樣享樂,這個世界,就是有錢人的天堂。然而那些東西,對伯爵來說隻是無聊時的消遣,吸引隻是一時,嚐試過後並沒有留下特別的回憶,以至於越來越心不在焉。可現在和何治朗相處的情況,讓他覺得像是一個丈夫在風流過後,還是覺得家裏那個最好。雷薩在玩遍種種之後,似乎還是覺得何治朗這個「糟糠妻」最好。窗邊,雷薩側身靠在玻璃上,外麵早已經不見何治朗的蹤影,但現在他心中那種奇妙的感覺,對他來說有點出乎意料,連他自己都厘不清楚。「伯爵,你要是喜歡,可以把他帶回城堡裏去。」愛德華在身後說,這對他們來說是件簡單的事。雷薩也知道這的確很容易,就跟帶一隻寵物回去一樣,等他膩了之後再放他回來,但如果隻是單單養一隻聽話的寵物,他並沒有興趣。從醫護室出來之後,何治朗先到學校旁邊的餐廳吃了飯,然後回宿舍換衣服,難得的空閑時間,他沒有其他的事做,便決定去圖書館找考試要用的資料,順便借兩本書看看。找到了要用的資料之後,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在一排排的書架間來回穿梭,目光掃過書架的時候,一本書引起了他的注意。猶豫了一下,他才伸手抽出了那本書,深藍色的硬皮書,有些舊,書名是《無頭騎士錄》。帶著好奇,何治朗翻開了書,前麵簡單介紹了無頭騎士的身世與傳說,他覺得跟雷薩的情況有點像。最後,他把書借了回去。書不算厚,他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就看完,但一顆心也沉重起來。寫這本書的人肯定是編劇出身,把無頭騎士的身世和經曆寫得奇慘無比,雖然是死神的使者,卻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敬畏死亡,從不被人理解,直到最後消失的那一刻,仍然背負著所有罪孽。總之,看完書後,何治朗隻覺得哪怕無頭騎士就算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也會讓人有幾分同情,而他現在的這些同情也加諸到雷薩身上,再想起昨天晚上自己那毫不留情的一擊,良心更加的不安。至於書上記載的,碰到無頭騎士就意味著死亡,他反倒沒有太在意。晚上,雷薩回來的比以往都要早,讓何治朗有點意外。「你怎麽這麽早回來?」說話的時候,他也把手裏的書塞到枕頭底下。雷薩瀟灑地脫掉外套扔到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頭有點痛,所以不出去了。」何治朗覺得他絕對是在故意喚起自己的罪惡感,而且也已經成功了,但他是不會道歉的,因為他也是受害者。「你……頭好點了嗎?」關心是真誠的,這也已經是他的極限。他這麽客氣的反應倒是讓雷薩意外,平時明明暴躁得像是隨時會爆炸的氣球一樣,今天怎麽特別的溫和?是轉了性子還是……「比早上好多了。」事實上,那一下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他的「大度」讓何治朗鬆了口氣。人家說男人的友誼有一半是靠打出來的,他和雷薩這也算「不打不相識」了。為了這次男人之間關係的升華,何治朗從櫃子裏翻出以前其他同學留在他這裏忘了拿走的啤酒,差不多一箱,準備和雷薩來個把酒言歡、握手言和,雖然他酒量不算好,但是幾罐啤酒還是沒問題的。雷薩欣然接受,但他看著何治朗翹著屁股翻箱倒櫃時的表情,就像是一隻狼盯著正在挖洞的兔子,但等對方轉過身的時候,又變成了一個儒雅的紳士。半瓶酒下肚,氣氛漸入佳境,接下來兩人雜七雜八地閑聊起來。雷薩很久沒有跟人一起喝酒,興致也很高。「你的中文講得不錯,是自己學的?」何治朗問。其實雷薩的中文豈止是不錯,那口道地的發音,不看臉絕對沒有人會相信他是個外國人。雷薩短暫的沉默了一下,才不自然的笑了笑,「中文是門很難的語言,學的時候費了我不少力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何治朗覺得好像在他臉上看到一絲落寞稍縱即逝,即使很想繼續問下去,但是終究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