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願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又轉身專心挑選手表去了。日頭緩緩西去,暴曬的熱氣稍緩,地心大廈前草坪上的噴水器也終於停了下來。比起提前三個小時開始準備的其餘賓客來說,晝司直到最後一刻還在和他的財務長討論本月的資金賬目表。他站在桌前,麵前展開著一排屏幕,身體卻側向另外一邊,由夜願打整禮服的細節。他站得如此近,幾乎完全被對方強勢的氣息所籠罩。他明明已經長大,手中握著大量資源和權勢,但卻好像一直是那個一無所有的卑賤少年。夜願一邊整理,一邊跟著看屏幕上的數字晝司有查看李奧尼斯旗下所有賬麵概貌的權限,其中一支現金流呈現了巨大的赤字,正是本次宏大生日宴會的巨額支出,全部掛靠在李奧尼斯主宅也就是日蝕號的運營成本上。財務長和三位財務顧問掛掉了語音,夜願才說:“植物園那邊運營得很好,可以還一些主宅的貸款。”在整個廢土大陸分崩離析、國家機器停止運轉的時候,虛摩提卻有效地複製了文明社會的一切基本要素,這是超級富豪帶著他們的稅務顧問和藝術收藏家打造出的新世界,比起由灰燼中重生的廢土,這裏更像是什麽資本主義避稅天堂。晝司一揮手,把所有屏幕全關了,順手將夜願臉邊散落的一縷金發塞回到耳後,說:“不管他,沒錢了自己想辦法。”夜願費了很大勁才叫自己不抬起手來去摸剛才被碰過的地方。晝司已經走開了,站在窗邊眺望腳下的風景,忽然問:“前段時間你去廢土了?”“是的,”夜願說:“按照您吩咐的,一共招募了四百四十六人,都是準a級或以上的雇傭獵人,戰鬥經驗豐富,應急能力強,缺點是大多都是個人雇傭兵,沒什麽協同團隊意識。”“太少了。”晝司說。夜願讚同地點了點頭:“廢土上還有無數鬆散的賞金獵人團,但不注冊在雇傭公會的話很難通知管理。”晝司問:“那個什麽集市沒有公會嗎?”夜願答:“廢土的四大集市其中距離虛摩提最近的是番城集市,我調查過了,沒有正規組織的雇傭公會,但有固定的任務發放地點。”晝司沉吟不答,夜願遲疑道:“多恩少爺是真的想要……”“不是他,”晝司說:“他有什麽用,範修連恩家的野心連自己都吃不下,專門搞這麽大的生日宴會是做什麽,不就是想探探各族的口風嗎?再暗示一下今後做主的是誰,提醒各位該站隊了。”夜願點點頭範修連恩正是多恩母親所在的家族:“聽說夫人最近和曼德家走得也很近。”晝司隻哼了一聲,道:“都什麽年代了,還想搞武裝壓迫,幼稚。”夜願知道晝司雖然嘴上這麽說,但不得不承認暴力的確是古老而萬能的解決方法,尤其在虛摩提這種“平衡即是一切,製約即是正義”的新城上,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是最高禁忌,任何一點失誤都可能導致伊甸園的坍塌。夜願戴上象征貼身侍從的白色金邊手套,兩人走下電梯來到一百六十二層的停機坪。邁出電梯的時候,晝司先行一步,他跟在身後一米的距離,保持著一個主仆有別的距離。頭頂懸停的維多利亞號投下一大片陰影,籠罩在新世界的頂點上。作者有話說下一章會出現很多人名,好怕你們說記不住誰是誰233算了隻要記得主人和夜願就好!第7章 chapter 6 盲注二人抵達維多利亞號的時候,宴會已經正式開始了一個多小時。帶著李奧尼斯家徽的飛艇剛出現在人們的視野就引起了轟動,許多賓客端著酒杯拖著裙尾毫無形象地圍了過來,隻為試圖在人群中脫穎而出,得到稀有的青睞。然而,直到艙門打開,垂梯落下,李奧尼斯家長子英俊的臉短暫地出現的大家眼前、又快速地消失在通向上層的貴賓通道背後,他也沒有分出一絲目光給旁人。夜願禮貌地拒絕了領路的服務生,並塞給了對方一筆不菲的小費,表示隻需要自己就可以了。通往“貴賓娛樂室”的電梯剛一關上,晝司機器人般的麵容便露出了一絲裂縫,“哼”了一聲道:“怪不得花了這麽多錢,居然給我把沙灘搬過來了。”這艘超級航空艇上有上下兩個室外泳池,上頭的那個較小,可以由外沿的跳水板和滑梯直接落入下層的大泳池,而泳池周邊竟然被人工搬運來了大量白沙,鋪設成了一個空中海灘。夜願小聲提醒道:“主人,四層還有一個室內的滑冰場。”晝司正要說話,電梯已經到了。電梯門一打開,原本掛在日蝕號主宅正廳的巨大《夜巡》赫然出現在眼前,兩邊各站了狀似低眉順眼的服務人員,黑色的修身製服下肌肉隆起,很明顯是專門看顧這幅畫的保鏢。晝司隻看了一眼,便邁開步子拐入娛樂室,夜願自覺地去隔壁接待廳換了價值五十萬筆芯的籌碼。他端著一盒籌碼回來的時候,赫然發現不隻是夜巡,許多主宅的瓷器和掛毯也一並出現在了這裏這些都是全麵輻射前的藝術幸存品,每個物件都需要單獨安排保鏢和運送線路,區區一個生日宴會,直接將這裏打造成了天價博物館。彼處的晝司已經寒暄了一圈在場的都是各大家族的家主或二把手,晝司在裏麵顯得格外年輕,然而他冷漠強悍的氣勢卻不容忽視,他簡單地和幾位本該在月會上相見的“同僚”打了個招呼,在撲克桌邊坐下了。二十萬筆芯買入上桌。夜願將籌碼整齊地碼放在他麵前,晝司連牌還沒看,便揚手丟出大盲,隨口問:“今晚誰手氣好?”上座的男人笑起來:“馮老已經摸了三把順子。”晝司點了點頭:“那我得當心馮老。”被點名的馮老也笑道:“李奧尼斯什麽時候怕過別人的手氣?”夜願這才注意到,在這間貴賓遊戲室裏,十大家族的人基本聚齊了,隻除了範修連恩和曼德無人在場。顯然他不是唯一注意到這件事的,馮老一邊翻自己的牌看一邊問:“壽星呢?”晝司答道:“不知道,估計在籌備什麽隆重的入場。”“李奧尼斯家財真是叫人大開眼界,區區一個生日宴會就能下這麽大的手筆。”晝司也翻開自己的牌看了一下,一對10。一般來說,持牌的玩家不會願意亮牌給身邊的人看,一是因為古老的迷信認為這樣做會散掉好運,更主要是因為身邊人的反應很有可能暴露給牌桌上的他人玩牌歸根到底是玩“人”。但夜願從小被晝司訓練得不管看見什麽牌都波瀾不驚,麵無表情打牌一分靠運氣,兩分靠算,七分靠演。晝司隨手跟了上家的注,說:“畢竟十八歲了,是該好好慶祝。”“十八歲按照李奧尼斯家的規矩就可以正式接管百分之十的家產了吧,聽說小公子想和曼德家一起搞氦-3開采?”馮老說。上座的林科嘲笑道:“天方夜譚,探月基地建在哪,廢土嗎?”晝司說:“也不見得,曼德家壟斷著百分之五十的氕-硼燃料和反應技術核心,要說起無中子核聚變,沒有人比他們更熟了。”馮老哼笑一聲:“核聚變,我們現在全窩在這麽一小塊孤島上,整個地球表麵寸草不生,就是因為這些喜歡搞核聚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