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司滿腹疑惑,他順著兩人剛才湊堆的方向看去,隻見茶室的門楔著一條縫。他剛握上門把手準備推開,卻被迅速丟開多恩的夜願一把撲住了。晝司雙臂被抱住,回過頭來瞪道:“幹什麽?”夜願有些窘迫地微低著頭,露出一個毛茸茸的頭頂,嘴上支支吾吾的。重獲自由的多恩也滿臉驚訝,他欲蓋彌彰地用氣音問:“他不是你的小情人嗎!怎麽在和別人……和別人……”情人,誰?晝司稍想了一下就明白了,目前這艘船上除了他們三個之外,那必然就是……他回憶起不久前第一次見到某賞金獵人時的場景,心裏有些嘀咕雖然夜願連番否認了,但既然連多恩也以為兩人是情人的關係,想必還是有些微妙的聯係吧。夜願卻鬆開了胳膊,扭臉問道:“您真是以為安息是我情人才抓他的?”安息?晝司愣了一下,不是在說那個暴力狂嗎?多恩被當麵質問反而結巴起來:“怎,怎麽了?我……我又沒把他怎麽樣,隻是給你個教訓罷了!誰讓……誰叫你平時那麽囂張!”夜願哭笑不得道:“多恩少爺,您……”“誰知道你竟然!”多恩噎了一下,飛快地瞥了一眼晝司,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喜歡告狀的小人!”“什麽?”夜願詫異道:“您該不會以為……主人回來並且全線封閉了日蝕號,是因為這件事吧?”這邊的晝司已經沒在聽他們說話了,他覺得眼前的場景荒謬極了整個日蝕號上地位最高的三個人,竟然蹲在一條陰暗的走廊裏說悄悄話,而且看樣子在他來之前,這兩人還在十分不入流聽牆角。趁著夜願不注意,晝司湊到門縫邊朝裏看。茶話室裏的燈光也同樣黯淡,第一眼望過去他並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於是又將門推開了一點。晝司忽然瞥見遠處窗邊的沙發上,似乎有什麽重重疊疊的陰影。他滿腹懷疑地仔細瞧了瞧,赫然發現那是兩個陰影親密地交疊在一起。暖黃的燈光照在光滑的肌膚上,投下肌肉線條的陰影,粘稠的空氣中仿佛有什麽濕潤的水聲。忽然,那團奇形怪狀的陰影大幅度地動了幾下,少年甜膩的喘息聲霎時間泄漏出來,鑽進了三人的耳朵裏。多恩嗆著口水,大聲咳嗽起來。米奧早就聽見門邊有動靜了,但實在沒有心情去管,他揚手抄起一個杯子飛砸了過來,蓮花汝瓷茶碗炸裂在門邊的牆上,安息尖叫了一聲。晝司瞪大眼睛,簡直不可置信:“這家夥!膽子也太大了!”說著就要推門進去。夜願連忙抱住他胳膊,左手拽著多恩的袖子,一左一右把兩兄弟抓走了。走了兩步,多恩從震驚中回魂,忽然想起來那張惹出事端的照片照片雖然是不知誰塞進他郵箱中的,但卻不妨礙他想象照片發生時的前因後果。“等等,”他刹住腳步此前沒有深入思考過這件事,但剛才的一幕瞬間喚醒了一部分他此前從未踏足過的思維禁區。“你們倆……你們倆不會也,你們倆以前……”多恩的手指在晝司和夜願之間來回搖擺,顛三倒四地結巴著。然後可怕的一幕發生了他嚴肅冷麵永不改色的兄長忽然可疑地移開了目光,而那隻總是假惺惺虛偽笑著的金毛狐狸竟然紅了臉。多恩覺得自己腦袋要炸掉了,手臂和後背的毛都豎了起來,他抓狂地大叫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跑掉了。多恩的一騎絕塵身後,空蕩走廊裏剩下的主仆二人沉默了。過了半晌,夜願才開口道:“對……對哦,那個照片,不知道是誰拍的。”晝司“嗯”了一聲,思考道:“那個角度拍進圖書館的話……”夜願了然地問:“現在去看看嗎?”===================“別開燈。”晝司這樣說著,已經徑自推開圖書館厚重的雙開雕花大木門走了進去。日蝕號漂浮在雲層之上,皎潔的月光透過大窗傾瀉了一室,排排書架中間遊蕩著細微的塵埃。晝司來到泛舊的大書桌邊,手指在上麵輕輕劃過,沾了一層薄灰,大概已經很久沒人到這裏來了。他拉開抽屜,裏麵還放著一個撕了一半的筆記本以及一支鉛筆現在已經沒有人為了實用功能而造紙了,至多作為裝飾文具而存在,甚至連晝司自己現在也隻會用電子的方式記錄或傳送工作文檔。他拿起自己舊日的本子,就著月光摩挲上麵的印子,想著最後一張撕去的紙張上塗寫了些什麽內容。好像是很久遠的回憶了。他放下本子,又想到了那張紙印的照片這就更奇怪了,連文具紙都不太常見,能夠接觸到相片紙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其實就算不如何仔細探查一番,所有可疑事件的幕後主使總和羅特範修連恩脫不了幹係,隻是照片拍攝的時候對方分明還沒有入駐日蝕號,又是怎麽做到的呢?夜願已經來到了窗邊,“吱呀”一聲推開了雙層玻璃,他低頭望下去,幾乎能看見整條左前甲板,那裏過去不像現在是淺草皮和低矮的灌木,而是種了不少喬木,隻是後來因為樹木的根係破壞甲板層,又有些滲水,才全部鏟掉重做了。晝司也挨了過來,腦中大概是轉過了同樣的一番想法,說:“誰都有可能。”“嗯,”夜願說,“可能是哪位打掃衛生或是修剪樹木的仆從偶然看到的,就順手拍了。搞不好……”他轉過來,赫然發現晝司離他站得很近,鼻尖差點戳到他下巴上。“嗯?”晝司沒有注意,隨口應了一聲。他一手越過夜願肩頭撐在窗棱上,依舊掃視著窗外的景色。夜願心髒“咚咚”地加速起來,抿了抿嘴才接著說:“搞不好……羅特夫人早就拿到了這張照片,隻是一直不知道怎麽用。最近您和安娜小姐走得近,恐怕要和果戈裏聯姻,才叫她想起了這個小道具。”晝司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夜願剛才冷卻不久的臉又熱了起來,眼珠子四處亂轉,但主人身上潮濕的洗發水香味混合著體溫不斷鑽進他鼻子裏。夜願咽了咽口水,竭力找話說道:“沒想到夫人竟然這麽沉不住氣,居然直接派人暴力侵入了地心大廈,完全不在乎和您撕破臉了。不過幸好這次走運,剛好有米奧在,才能這麽順利地脫困……”聽到這個名字,晝司“哼”了一聲,語焉不詳地說:“區區一個a級獵人。”“如果真的隻是一個a級獵人的話……”夜願卻自言自語道。“什麽意思?”晝司收回目光看他,這才發現對方幾乎被他摟在懷裏夜願像一隻沒有戒心的小動物,被他困在身體和牆壁之中,卻因為完全信任主人、熟悉主人的味道而坦然地呆在原地。“怎麽可能會有人能夠一拳打破防彈玻璃,即使是用特殊刀具也不可能,”夜願顯得有些苦惱超人的身體素質,總覺得這個概念在哪聽過,卻一時想不起來了。“咳咳!”見夜願因為認真思考關於米奧的事而過於投入,晝司輕咳了兩聲,隨即發覺這行為似乎有些幼稚。但他依舊沒有退開,似乎想看看能這樣困住他多久。夜願果然思路又轉回到他的身上,遲疑了一下,擔憂道:“隻是……主人雖然轉移陣地到了日蝕號上,軍事防護比地心大廈強了不少,但這裏不比以往,您注意到了嗎?所有人都避著我們,要我說主宅裏的哪些人可以相信,我也說不上來了。”“而且通訊切斷,廢土上的雇傭兵團暫時也聯係不上,”夜願接著說,“不如直接恢複通訊,把探月基地的真相盡快擴散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