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洗完臉回來時,夜願已經在小桌上擺好了雙份早飯屋裏隻有一把凳子,夜願站在一旁眼神亮晶晶的,十分期待地看著他。晝司拉開凳子坐下自己的餐盤裏擺著全麥麵包和培根炒蛋,咖啡散發著濃鬱的焦香,反觀夜願的麵前,擺著一個裹著金黃色楓糖漿的百吉餅,而且他還在不停地往那杯黃豆磨成的飲品裏加白糖。晝司連忙喝了一口黑咖啡壓壓驚。晝司本想如往常一樣抽空查查郵件看看報道,忽然意識到沒有網,轉而觀察起了夜願他沒有穿平日成套的單色製服,而是在襯衣外套了一個線織背心,配著淺色格紋的休閑褲,金發也隨性地綁在腦後,掉落的散發反射著朝陽的光暈,整個人看起來小了好幾歲。尤其對方還盤腿坐在地上,心情很好地哼著歌,身體隨著擺來擺去,簡直就像小孩子一樣。這相當罕見,晝司回憶了一下夜願即使是在小的時候,也已經總是成熟懂事的樣子他從不曾像安娜一樣撒嬌,也不會像多恩一樣使性子。“你怎麽今天忽然想起來戴眼鏡了?”晝司問。夜願敲了敲眼鏡框說:“這個?”他麵露羞怯地抿了抿嘴:“是為了錄像。”晝司噎了一下,隱約間覺得自家溫順小侍從的屬性微妙地變化了。直到他目睹對方毫無難色地吞掉了整隻糖漿百吉餅,又用兩根手指撚起鋪滿糖霜的奶油泡芙,才露出了類似驚恐的表情。夜願嘴邊沾了一圈白色的糖粉,傻乎乎地笑道:“甜的好好吃。”他頓了一下,又小聲自言自語道:“現在不抓緊時間吃的話……”晝司沒有注意到他的第二句話,完全被過量的糖分鎮住了。他驚魂未定地點點頭:“哦……這樣嗎?以前不知道你這麽愛吃甜的。”“您不知道的事兒多了!”夜願又笑起來,被晝司警示性地瞪了也不害怕:“今天我過生日,我是大王,您昨天答應了的!”想了想,他又底氣不足地補充道:“反正也沒別人……”晝司一下子給逗笑了,“嘁”了一聲道:”還大王呢,你是小鬼嗎?“趁著主人在一口一口地喝著咖啡,夜願掏出一整張巨大的清單投影在白牆上,頂上幾個碩大的標題字“願望清單”,前前後後有好幾十條,晝司傻眼了。“你這個狡猾的小孩,”晝司指著他,“你就是那種跟許願精靈許願說要一百個願望的人!”夜願不好意思道:“其實很簡單的,您看,第一項就是‘和主人一起吃早飯’,這個已經達成了。”晝司哭笑不得:“這有什麽值得列為願望的。”在夜願灼熱目光的注視下,晝司隻得放棄了索要第二杯咖啡的想法,開始執行清單的第二條蹦極秋千。兩人縱貫日蝕號的巨大後院一路來到船尾,那裏支著一副刻意沒有拆除的鋼筋腳手架,是晝司小時候經常獨自坐著發呆的地方,腳手架頂端外延的平台末端連著一個蹦極繩牽引的秋千,一旦鬆開就能大幅度地擺蕩出去,好像隻身飛在空中一樣。晝司老遠看見了就頭疼:“用得著大早上起來就玩這個嗎,剛吃了早飯。”聽見他質疑,夜願條件反射地想要退縮,飛快的腳步驟然慢下來,囁嚅道:“可是……我從沒玩過,小時候經常看您在這裏坐著……”晝司瞧他那樣子一下就心軟了,夜願還在接著說:“要是您不想的話……也可以跳過……”晝司立刻打斷他:“不行,大王說了想玩秋千,我們今天就要玩這個秋千。”夜願胸口癟掉一點的小氣球瞬間又膨脹起來,藍眼睛泛著快活的光芒,腳步輕快得快要跑起來。兩人依次爬上看起來十分危險的鐵架,朵朵白雲漂浮在他們腳下。夜願沒有料到的是,早已習慣了從地心大廈頂層以及航空艇往下看的他,竟然會在沒有遮蔽物的情況下畏高半個小時後,他是手腳發軟地被晝司抱下腳手架的。晝司有些好笑地看夜願一臉菜色地蹲坐在台階上,心情相當不錯地問:“大王,咱們接下來幹什麽?”沒錯!一定要抓緊時間,夜願強打起精神,說:“打,打壁球!”日蝕號右翼四樓的活動場館裏有一個壁球場,小時候偶爾來訪的多恩就是在這和晝司學了幾次,夜願總在一旁羨慕地看著,覺得主人揮拍的姿勢好看極了。夜願喝了一些酸味的維他命水,將反胃的不適感按壓下去了,他握著拍子左看右看,根本不知道四肢該如何運作。晝司走過來,幫他調整手臂的角度和身體的平衡,說:“膝蓋彎一點,重心放低,你在傻笑個什麽?”夜願實在繃不住嘴角這種從背景板中走出而得到主人全部注意的情況前所未有,他很難控製自己不盯著主人的臉,努力把他溫柔的每一分一秒全部記錄下來。為什麽就隻有一天呢?他禁不住想。晝司先教他發球連番的調整之下,夜願發球的姿勢雖然像樣了,但力度仍差得遠,準頭也很差,把晝司調得左右角反複跑。但他毫無抱怨,精準地把球喂回到夜願順手的位置,偶爾還出聲提醒。將近一個小時之後,夜願滿頭大汗,脫掉背心後的襯衣也汗濕了,晝司在手心裏敲了敲拍子,評價道:“原來你也有學不會的東西。”夜願:“!”回房快速衝了個澡之後,兩人又拎著一籃子輕食來到了前庭的水池噴泉邊這裏做了專門的防水層,除了一個小水景之外,還有不少正在開花的果樹。夜願在地上鋪了好幾張塑料布,掏出冰鎮的果酒和吞拿魚三明治擺好,晝司正要伸手去拿,卻見對方無比熱切地盯著自己,雙上放在跪坐的膝上,一副“我有話要說”的樣子。晝司縮回手,問:“又怎麽了?”“主人可以……可以拍個照嗎?”夜願問。“拍照?你不是戴了這個眼鏡全程都在錄像嗎?”晝司納悶道,“實在搞不懂我有什麽好錄的,明明天天都在見麵。”可是以後的每一天就……夜願沒有繼續想下去,搖了搖頭道:“不是的,和我一起拍照。”他從籃子裏拿出一個對於相機而言過於龐大的立方體設備竟然有手掌那麽大。晝司定睛一看,問:“這是裏麵有相紙的那種?”“嗯!”夜願說:“拍好了就立刻能得到相片呢!”夜願努力伸長胳膊,費勁地對著兩人拍了一張,等了一會兒後,他發現照片上的自己太靠前了,比例有些怪,但還是把照片貼身收好了。晝司把酒杯遞給夜願,接過拍立得說:“我來。”他身高手長,舉好相機後拉過夜願攬在身邊,午時的陽光穿透過日蝕號巨大的罩頂灑在兩人臉上,背後有果樹的白花零星飄落。夜願嘴唇貼著晝司的酒杯邊沿,額頭微微靠著他側臉,樣子親昵極了。照片一顯出來後他便喜歡得不得了,晝司看了後也噙著笑意道:“拍得不錯。”吃過簡餐後,一夜興奮得沒睡著、早上四點半就醒來的夜願開始犯困,他靠著樹幹,越坐越往下出溜,最後幹脆倒在野餐布上睡著了。晝司又給自己添了一杯梅子酒,回頭看見夜願的睡顏上粘了一片粉白色的花瓣,於是掏出拍立得對著他又拍了一張。他靠著樹幹一邊喝酒一邊漫不經心地甩著照片上麵的成像越來越清晰,他拿在眼前看了一會兒,然後揣進了自己衣兜裏。午後的暖風太過怡人,不久後,晝司也躺在了草坪上他倆腳衝著不同方向,腦袋挨在一起,在婆娑的樹影下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