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司點了點二號:“請說。”“之前你提的計劃,說要租一口接駁船,現在船港已經沒了,租個太陽。”二號攤著手問。幺幺零擺手道:“不不不,這根本不是重點,關鍵我們現在往哪走啊?到處都是水,把板車拆了當船嗎?”七十三也插嘴道:“關鍵是,為什麽這個台風這麽猛啊,台風不應該是在海上嗎?哪有把海運過來的道理……”話沒說完,兩人後腦勺都挨了一記,二號罵道:“輪到你們發言了嗎?”晝司眯起眼睛眺望遠方:“確實沒什麽道理,海上起台風是常有的事,但虛摩提四個角都設置的有天氣幹預器,風眼在方圓一百公裏形成就會收到預警,判斷路徑之後會按情況強製台風轉向。”“平時都是主人簽署天氣幹預令,這次您不在,會不會疏忽了?”夜願遲疑地問。“怎麽可能,”晝司斷然否決:“在我上任之前的那麽多年裏,也沒有過一次失誤。”其他人都不了解“強製台風轉向”是個什麽操作,麵麵相覷。“就是因為天氣幹預,”許久不吭聲的二十九忽然說話了,“蝴蝶效應,而且,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你從虛摩提的角度來看,倒是次次都能規避惡性天氣,台風轉向之後和其他氣流和旋,有些在外海降雨,然而大部分都撲到海岸線上。過去的幾十年裏,沿海地貌已經多次大幅更改,沙漠變成沼澤,然後再次沙化。”在場一片寂靜,半晌二號才說:“你,你怎麽知道?”七十三也問:“對啊,你以前到底是幹嘛的?”二十九紅眼一轉過來,七十三立刻閉口不言,抱著腦袋以為又要挨打。但它們都沒有晝司受到的衝擊大:“什,什麽?你的意思……不可能,每次天氣幹預的時候我們都是做了風險評估的,如果產生後續災禍性天氣的可能性大於百分之十,是不會簽署天氣令的。”“那是你,”二十九冷冷地說,“在你之前,在你之後……”它說“之後”的時候,揚著下巴示意這一片汪洋:“誰在乎這八竿子打不著地方的災禍,給整個虛摩提開全天氣照防護需要多耗多少動能,更別提吸附在虛摩提周圍的大型循環艇,反正在他們眼裏,不,在你們眼裏,”二十九冷淡的紅眼看著晝司和夜願:“廢土不過就是一個垃圾場,下層流民和惡心怪物苟延殘喘的地方。”“雖然也是沒錯。”它抱著手臂,有些自嘲地聳了聳肩。晝司:“你……”你曾經也是從虛摩提上出來的嗎?晝司心中的這句疑問沒有說出口他還沒能完全消化眼前的事實:“你的意思是,之前我簽掉的那些天氣令,都有可能因為蝴蝶效應而牽涉出我們預估不到的災難性後果?”“對啊,怎麽,你很吃驚?”二十九反問,“有什麽關係,你在乎這個幹什麽。”“什麽叫在乎這個……”晝司提高音量:“天氣幹預是為了在最大程度上減輕人員和財產損失,不是為了搞什麽大屠殺!”“是最大程度減少‘虛摩提的’損失,”二十九糾正道,“你們全都一個德行,把自己當神,當救世主,暢想宏圖偉業之前,先看看腳下的人吧。”說完這句話後,晝司沒有反駁,二十九也不再吭聲,現場氣氛有些僵硬,二號拍了拍手,打斷道:“好了好了,先說說現在怎麽辦吧,誰會遊泳?”在場數人遲疑地看著彼此,稀稀拉拉地舉起了手廢土上哪裏有什麽需要遊泳的機會,舉手的隻有晝司、夜願、馮伊安和二十九,連二號本人都沒舉手。“哈哈哈……”二號幹巴巴地笑了兩聲,說:“那就弄個船來。”“上哪兒弄?”七十三一臉懵。“我倒是記得……之前看過一個什麽廣告……”安息皺著小眉頭,“海下岩漿觀光什麽的……”他比劃著手勢:“以前海岸的斷崖那裏不是有很大一個岩漿瀑布嗎?岩漿到了海裏,外部冷凝,裏麵繼續膨脹,變成大怪物在水下走。”安息說著把手指張開五爪,肩膀聳著,手臂晃晃悠悠地揮舞,象征是“大怪物”,所有高級輻射人都被萌壞了。“有水下潛艇參觀的項目。”米奧也想起來了,“海岸還有一大票水空兩用的循環艇,是漁民的。”“行,知道有船就行。”二號說罷但又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插著腰尋思,苦惱的樣子像一隻撈不到蜂蜜的大狗熊。“而且按照二十九的說法,這種事情如若不是第一次發生,也早該有了對策。”馮伊安說,麵對夜願擔憂的雙眼,他微笑道:“別擔心,人們總能想出辦法活下來。”天色漸晚,碩大的月亮升空了。這月亮簡直大得出奇,且十分明亮,幾乎能用肉眼看見上麵的環形坑,好像什麽被放大過的月亮截圖一般。七十三蹲著學了幾聲狼嚎,安息大笑起來,其他變異人也學它狼嚎,一時間全是“嗷嗚嗷嗚”的聲音。笑過之後,安息問:“海水什麽時候退呀?不對,海水會退嗎?”夜願看著巨大的月亮:“不好說,漲潮水位會更高。”幺幺零問:“那怎麽辦?要回番城嗎?找一棟高樓呆著。”眾人紛紛回頭去看番城一棟棟的高樓林立在水麵上,月影投下一座海市蜃樓般的倒影,每個人心裏都清楚這是一個合理的建議,隻是……好不容易才來到了這裏,又要走回頭路的感覺實在不太好。況且,此刻不前進的話又待何時?不能前進就到不了虛摩提,上不去主島就做不了血清試驗,而這個傳說中的血清一天不做出來,每個變異人頭上的刀就都落不下來。夜願想著,主人也已經離開虛摩提太久了,他晚一天回去,事情就更加失控,心中一定很焦急。夜願小心翼翼地保持著平衡,挪到晝司身邊緊挨著他抱膝坐下主人已經沉默了好一陣,也沒吃什麽東西,就是喝了點水。夜願問:“主人,你不舒服嗎?是不是著涼了。”“沒有。”晝司答,“想事兒呢。”“嗯,”夜願理解地點點頭,“在想虛摩提上的事嗎?還是……在想二十九說的事。”“都有,還有……”晝司扭頭看了他一眼,“之前的事。”夜願沒反應過來,問:“什麽?”晝司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隻是說:“我在想,這一趟意外的旅程恰好是你陪在我身邊,是幸運還是不幸呢?”夜願沒料到他這樣說,一時間答不上來。晝司沒有解釋,又說:“其實,我覺得它說的挺對。”夜願問:“誰?”晝司下巴朝二十九的方向抬了抬:“我之前太傲慢了,仔細想來,這種傲慢和我的父親並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虧我還自以為是地在心中劃分你我,其實都是一路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