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刃蹲下來緩和了語氣,“呐,小寶乖,你要是乖乖回答哥哥的問題,哥哥就不紮你,也不逼你吃藥,好不好?”郝小寶用力點頭,眼淚又被晃下幾顆。明顯這孩子剛才被司刃“禍害”得不輕。小孩子表達能力雖然有限,但耐心地問了半個來小時,再聯係上已經知道的情況,司刃基本上猜測出了整個事情的大概經過。郝小寶在生病的前一天,曾經叫小朋友到家裏玩兒。那天正好小寶的表哥也帶回來幾個孩子,其中就有趙環兒。環兒是幾個孩子放學路上遇到的,之前並不認識。小孩子相互之間很容易混熟,他們先是在路邊玩兒了會丟石子跳格子什麽的,然後小寶表哥說有個很好的地方玩兒捉迷藏,這樣環兒就跟著他們一起到了郝府後園。環兒在找藏身的地方時看到廢井,便被吸引了過去。一般那麽小孩子肯定是不敢自己進到井裏的,況且她應該也沒有辦法能進得去。但郝家的人說了,那井是原城主迎娶錦姬時枯竭的。錦姬是妖精,所以龍九才說“妖物入城,必有異象,尤以水火”。他的意思是錦姬進了妍城,井水才會褪去的。因為異象而幹枯的井,很容易聚集妖氣。天長日久,妖氣逐漸成精成怪,便不甘心繼續再呆在井底。可它力量太小,離開水井一旦碰到什麽辟邪之物就會立刻消散。這樣它就一直想等著能有人掉到井裏,摔死了它好附上去。小孩子眼淨,環兒是被井中妖物幻化的異象所吸引,才一時中邪自己栽進去的。可她沒有馬上死,處在半昏迷的狀態在井中又堅持了幾天。然後小寶他們找不到環兒,以為她跟其他的一些小孩兒一樣,玩著沒意思就自己先回家了,於是很快也就把這事拋到了腦後。後來等到環兒死透,柳道士就來了。柳道士會驅邪的法術不假,但能力有限,更不會治不是撞邪引起的病症。因此他胡亂給郝小寶吃的藥不但沒能治好驚癇倒給填了痢症。不過歪打正著的是,他一到郝府就先給貼了滿院滿屋的符,那附在了環兒肉身上的精怪便沒敢出井。而柳道士第二次到郝府的時候確實是下了功夫,他看到了井中的異常。石頭可以辟邪,尤其又是玉英山上破廟附近的。所以石頭被扔進井裏之後,那剛成形的妖物就被砸死了,但環兒的肉身同時被砸壞,屍首也從這個時候開始腐爛。而且由於石頭來自玉英山,環兒的魂魄便隨著石頭的感應直接到了玉英山。這樣才有了她碰到司刃的經曆。事情弄清楚了,再回到後園,司刃挑不怎麽會嚇到人的跟大夥說了說。郝老爺感激萬分,立刻讓人拿錢出來重重酬謝了司刃。司刃半點都沒推脫就收下了,郝老爺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這麽直接,看著司刃愣怔了片刻,隨後才又想起眼前的情況還是很棘手。他一臉一籌莫展的模樣,重重歎了口氣,“那現在怎麽才能找到那小姑娘的父母呢?又怎麽跟人家交待?”“不說是表少爺在放學路上遇到的?沿著去學堂的路問問,應該不難找到。至於交待嘛……”司刃看了看地上小小的那一攤油布,“不如這樣:您找兩個人把環兒的屍首抬上,跟我一起走,我去跟她的家人解釋。我想有些事隻我才能說清楚。”而且作為最後一個跟環兒的魂魄有過溝通的人,司刃覺得自己也是有必要出麵去看看她的父母的。郝老爺拉住司刃的胳膊幾乎就要感激涕零,“司先生,你真的肯去?”司刃點頭。“那我該怎麽感謝你才好。要不我再給你加些酬金?”“您想謝我的話不如……”司刃抬手一指,“您放過柳道長吧?”“啊?”郝老爺有些意外。“其實柳道長他會些法術不假,隻不過道藝不精莽撞了些又偏偏不通醫理,才害了小寶舊症未愈又添新疾。但是話說回來,這次要不是柳道長,不僅環兒的肉身會被惡靈所用,府上從今以後大概也難得安寧。所以功過相抵,您就放過他這一馬吧?要是您實在氣不過,讓他把從您這要的錢都……”郝老爺擺擺手打斷了司刃,“司先生不用再說了。你的意思我明白,就按你說的,這次的事我不再追究了。”柳道士離開之後,司刃、龍九、郝小寶的大伯再加上兩個抬著環兒屍首的人一起出了郝府。環兒說過自己家門前有棵大樹,所以司刃他們在郝府通往仁和學堂的路上沒費多大力氣便找到了環兒的家。那是很普通的一幢民宅,有個小小的院子。開門的男人看起來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司刃表明來意,那男人立刻呆了,接著一個麵容憔悴的女人從屋子裏走出來,沒問了幾句,一聲呼天搶地哭號響起,場麵頓時混亂了。原來環兒的父母以在仁和學堂附近擺小吃攤子為生。雖然家境並不富裕,可一家三口的溫飽都沒問題,平日裏也都是和樂融融。由於家裏沒有老人幫忙照應,忙的時候夫妻兩人在攤子上忙,環兒就在附近路邊上跟一些與自己年齡差不多的認識或不認識的孩子一起玩兒。附近的鄰居都喜歡她,多少也能幫忙給瞅上一眼。一直這樣從來也沒出過什麽事。直到一個月前,環兒不見了。於是一個月來,夫妻兩個丟下攤子,找遍了自己能想到的地方。前幾天他們甚至以為孩子可能是被拍花子的拍了去,幾乎就要放棄希望了。可沒想到……環兒的母親哭得昏死過去,被聞訊趕來的鄰居扶回了房裏。環兒的父親對著女兒破爛不堪的屍體已然是呆若木雞。小寶大伯不停地道歉,還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錢,說環兒雖然不是郝家的人害死的,但如果不是家裏的小孩子不懂事也不會弄出這樣的慘劇。所以心裏很過意不去,但事已至此,他們也隻能拿些錢來聊表歉意了。說了半天,環兒的父親隻回了一句,“你不用道歉,錢拿回去我不要。”小寶大伯看司刃,司刃眯起眼朝他搖了搖頭。他隻好把錢又收起來了。接著司刃勸解了半天,說發生這樣的事誰也不想,但已然是這樣了就要想開。環兒的父親始終一聲不吱,隻是直勾勾地盯著蓋住女兒屍體的油布。司刃實在看不下去又說環兒這樣已經夠可憐了,還是盡早讓她入土為安的好。結果,環兒的父親咬了咬牙一抬眼,“我自己家的事不用別人管。幾位要是沒什麽別的要說了就請離開吧。”主人下了逐客令,司刃他們自然沒理由硬賴著不走。尤其還是這樣的場麵。司刃把郝老爺給他的酬金悉數放在了環兒的屍體旁邊,環兒的父親沒再說什麽,幾個人訕訕地離開了趙家的小院。走出一段距離後,司刃要朝另外一條路上走,跟小寶大伯道了別。將軍府跟卜吉館在同一個方向,龍九便一路與他同行。快到卜吉館的時候已經是滿天星鬥。“其實後來你根本沒有必要跟郝家的人一起到環兒家去。治好了郝小寶的病,又幫他們在井裏找到屍體,已經夠意思了。你又何苦再自找麻煩?”龍九突然說。司刃想了想,“你沒見環兒爸的態度?大概是根本就不相信我們的話吧。也是,好好一個女兒就這麽沒了,屍體變成了那樣不說還被砸斷了好幾處骨頭。任誰也不會輕易相信是意外的。我要是不跟過來,郝家的人就更說不清楚了。”“可你就說清楚了嗎?我你看不過是惹禍上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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