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回這裏了,還有朝暮也別讓他回來了...”婦人抱了抱眼前的兒子,當年那個小少年如今已經比自己高一個頭不止了,因為朝暮,自己不可否認的忽略了這個從小懂事的大兒子,等想在意的時候,他們之間又無法彌補了...慢慢放開了懷雙書,婦人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淚意,她一向強勢,在最後時刻,也不願暴露自己的軟弱,挺直了背,眉眼間帶著堅定和肅穆,懷雙書實長得很像她,所以有些偏女相,不過他的氣質又是最像他父親的,所以平日別人就遺忘了這一點。懷雙書至始至終都沒再說話,抓著手中的羊皮紙,神色如往常一般淡然。婦人知曉他恐怕這次真的涼了心,她聲音平緩卻又堅定,“你記住,你父親失敗是因為為人坦蕩,才中了懷峰年的詭計,並不是他軟弱無能,膽小怕事!”“他...不是懦夫!”懷雙書肩膀一震,最後垂了眼,收回了眼裏的所有情緒,終於泄露出了心底的一絲柔軟。“我知道。”一直站在旁邊的小秋嘴角動了動,懷雙書看了他一眼,率先轉過了身,不再看婦人的臉色。“走吧。”小秋在心底歎了口氣,跟上了懷雙書的腳步。夫人,你隻知二少爺在書院裏種了一株梅樹,卻不知這株梅樹十幾年來從沒敗謝過。...見到懷雙書和小秋的身影消失後,婦人終於癱坐在了地上,胸口的血液慢慢侵透了衣衫,隨後越散越大。房間裏的另一個人影也走了出來,這個穿著一襲青衫,背著兩把長劍,頭上還束著整齊的發髻,劍眉星目,不苟言笑,一眼看去像是江湖上正氣凜然的俠士。婦人看到他的身影笑了笑,艱難道:“謝謝你,不過我丈夫已經死了,我也想隨他去了,我們兩個都是最怕孤單的人...”男子沒說話,把婦人扶了起來。婦人吐了一口紅豔豔的鮮血,染濕了衣襟,她眼裏已經開始渙散,神色間早就存了死誌。“懷峰年早就知曉今日思君會回來,在這裏布下了埋伏,之所以隻身讓你前來,是因為想考驗於你,這個人生性多疑,如果你放走了我們,那他定不會給你活路,你投靠懷峰年便是想活下去,我自然是不能剝奪了你的心願,問起你,你便說是小秋早已和思君通風報信,而我則是因為想追隨而去,被你親手所殺,這也算是你放了思君他們的報酬,你不必心存歉意,一命換一命,也值了...”說完不帶男子答話,婦人又猛地吐出來一口濃血,眼裏閃過釋懷,懷念,難過,失望,各種複雜的情緒一一閃過,最後瞳孔渙散,慢慢閉上了眼。外麵烽火連天,屋內卻噤若寒蟬,桌上的茶水飄完了最後一縷青煙,涼在了碗裏。第40章 第39章懷雙書和小秋一路疾馳, 眼見便要出了魔宮外,遠處卻突然黑雲滾滾,狂風大起。握緊了韁繩,玄翼馬發出一聲嘶鳴,馬蹄回旋了幾圈,停了下來。小秋疑惑的望著他,問道:“怎麽了, 少宮主?”懷雙書眼裏滿是深沉,夾了馬腹,調轉了方向, 沉聲道:“懷峰年來了。”小秋急忙駕馬跟上了他,心裏驚疑,道:“怎麽會?!”玄翼馬的速度越發快,簡直就像要隱在黑幕裏。小秋麵色怔楞, 隨後眉眼肅穆,掏出腰間的長刀, 做好了苦戰的準備。剛到城門,懷峰年的身影已經近在眼前,消瘦如柴的臉上掛著陰險的笑意,三角眼裏帶著濃濃的嘲諷和孤傲。身後的魔軍手裏提著兵器, 準備把兩人圍捕在內。小秋擋在懷雙書的麵前,雙眼警惕的望著他們。懷峰年陰惻惻的笑了笑,揮了揮手,那些魔軍便開始和小秋對上陣來, 小秋動作迅猛,一點也沒有以寡敵眾的弱勢,手中的長矛耍的氣勢滔天,威武過人。剛揮刀砍斷了一個魔兵的頭顱,身後卻傳來一股冰冷的寒意,來自於多年置身於危險的警覺,小秋急忙動作一避,轉過身看到懷峰年已經偷襲上背後,手心裏的魔氣化為尖銳的利刃,便要刺穿小秋的心口,躲無可避,小秋準備稍移開身形,準備讓這利刃的氣勢減弱一些,也好讓自己能避開這致命傷。可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小秋抬眼望去,卻發現懷雙書手中握著一把從魔兵手裏順來的長劍,那劍尖直接劃破了懷峰年的後頸,懷峰年眼裏一痛,手心裏的魔氣瞬間消散了。懷峰年捂著後頸,眼裏閃過疑惑,喃喃道:“你不是沒了修為嗎?怎麽會...”懷雙書身形似遊龍,手中的劍似一道道虹光,一劍落下便濺起一地血花,後來那些魔兵心生退意,卻不想懷雙書的劍招卻把他們一一吸了過去,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魂飛西天。這場麵不像是在生死搏鬥,像是在單方麵以一個個送死。小秋多年不見懷雙書拿劍,自小他雖然聰明,任何兵器都很擅長,但是卻從不見他手中拿過一件兵器。依稀想起第一次見到少宮主的場景,那時他頭頂金冠,身上披月白錦袍,一片黑壓壓的魔眾摩拜於腳下,感覺世間所有虹芒都齊聚在這個人身上,隻單單站在那裏,就蓋住了所有人的風頭,生來便是天之驕子,淩駕於世人之上。可哪曾想這樣一個驚才豔豔的人,卻選擇遠走他鄉,舍去了一身的光環,甘願在一處破舊的小書院裏當一個窮苦的教書先生。懷峰年終於反應過來,準備發動更多魔軍時,魔宮的城門上卻突然傳出來一道琴聲。琴聲似婉轉啼鳴,又似兵器相碰,乍聽像是綿綿細水流長,細聽又想兵刃相見的金戈鐵馬。懷楓亭立於城牆上,盤膝坐於空中,手指不停的撥動琴弦,那些廝打的魔兵慢慢停了下來,雙眼恍惚的往城門上看去。懷峰年見他出現,不由得發出一聲刺耳的冷笑,恥笑道:“我還以為你會乖乖坐在宮裏等死,沒想到你到這裏來。”“怎麽?你現在要幫你的好兒子,你還不知道你的兒子幹了什麽吧。”“他知曉我開始籌備奪宮的行動後,便連夜趕回來盜了誅禍刀,毀掉了罪淵,這麽多年我能次次得逞,還要對虧了你兒子在我後麵當軍師呢,連這次奪宮的時間,可都是他替我確定好的。”那張溫雅的臉上始終沒出現一絲挫敗,懷峰年等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今天,能好好的把他這個哥哥狠狠的踩著腳下。可是...他卻失敗了。懷楓亭指尖的琴音源源不斷的流出,絲毫不見紊亂,臉上始終掛著柔和的笑意,仿佛帶著容納一切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