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悶地回了壺仙居:“我回來了。”  “哎呀總算回來了餓死老子了。”微生馬上起來急哄哄地去扒飯,胡小破繞在他身邊使勁踮腳看,蒼鬥山問他:“路上有遇上什麽人嗎?”  “沒。”  “那就好。”  晚飯蒼鬥山隻吃了幾根排骨,大部分都被微生和胡小破包圓了。胡了也吃得不多,吃完就去洗碗,安靜得很。  蒼鬥山對微生說:“要不你跟他說?”  微生咬著筷子哧溜哧溜吮糖醋汁:“你去啊,我不擅長。”  蒼鬥山抿了抿嘴:“別咬筷子,把牙咬壞了。”  微生無奈把筷子放下:“我沒咬,就舔舔。”  蒼鬥山瞄一眼後廚,胡了在刷鍋,刷刷刷,仿佛格外賣力。  “筷子不洗?”  微生馬上站起來:“去洗,馬上。”  蒼鬥山食指在桌上畫圈,畫著畫著聽到微生跟胡了聊了起來,慢慢拐到“你打算怎麽辦”這個問題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微生大概把情況說了一下,丟下一句:“是逃還是留下來,你自己想著怎麽辦吧。”噔噔噔跑回來:“說完啦!”  蒼鬥山一琢磨,覺得這樣不大好,又說不上來。隻得先把疑惑按下去,暫且不表。  胡了刷了鍋,就回自己房了,發了半天呆。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逃好像也不是那回事,不逃……難道就束手等死麽?  他還不想死。  他花了點時間收拾行李,被褥他想了半天,決定還是留著,路上穿厚點就行。也不知道怎麽寫訣別信,扯了一張紙拿小刀歪歪扭扭畫字:“走了,不會再回來了。”寫著忽然鼻頭一酸,想哭。  他揉了揉眼睛,拿著儲物袋悄悄出門,木門開合的聲音在寂夜裏格外響亮。  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外麵黑乎乎的,又冷又靜。雪地踩上去咯吱作響,靜謐得仿佛天地隻剩他一人。他心情漸漸舒緩下來,不怎麽難過了。  往哪走?去哪裏?  往北走吧?他走了幾步,忽然想起應該先去車馬行啊,租一隻藏空鳥,直接飛越千裏,比走路快多了。但是這會要等車馬行開門,起碼要三個時辰,三個時辰在外麵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受凍,太難熬了。  他一下子猶豫不決,要不要先回被窩裏躺著,等到了天微微亮的時候再走?那樣的話時間應該剛剛好,還用不著排隊。  但是一躺回被窩,恐怕就很難起來了,還是在最冷最懶的清晨起來——要人命了真是。  他來來回回猶豫了半天,一咬牙:不回去!就隨便在城裏走走就行了,也就三個時辰,不行就在牆角下眯一會,比賴被窩裏沒法起來要強。  微生從徐街走到那天數枝寒梅下,走到微生平時來得最多的集市上,微生喜歡在這買菜,買肉最多,還有糖和各種甜得發膩的點心。他偶爾會跟著他出來買點東西,他兩個人口味都差不多,都喜歡吃肉,吃甜的。蒼鬥山就不大喜歡,口味清淡,偏好微酸口的。每次微生做大葷的菜,蒼鬥山會吃,但吃得不多,青菜才是他的心頭好。  想著想著就餓了,想念晚飯的糖醋排骨,確實好吃啊,酸甜湯汁收得很濃,可惜他吃得太草率了,沒仔細品品就把肉咽下肚去了。  好餓,他按了按肚子,肚子沒咕咕叫,可他就覺得餓得慌,嘴饞。  還是出來得早了,他萬分懊悔。  走著走著,他忽然覺得身後涼颼颼的,好像有人在暗中窺伺著他。回頭一看,清白月光灑在雪地上,銀輝一片,敞亮得很,什麽都沒有。  他看了好半天,轉回來,怔怔地站了半天,突然開始狂奔。  近處的空氣忽然劇烈波動,突出一柄無形的利刃,直衝過來。胡了躲閃不及,急中生智猛地下腰。利刃飛臨,刀勢陡然一變垂直刺下,胡了狼狽地向右側滾,利刃險之又險地擦過脖頸,寒氣逼人。  一切不過電光火石的一刹那,胡了僥幸避過無形利刃,爬起來狂奔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唰!”像是長鞭揮舞的破空聲,胡了猛地轉身就地翻滾,一大片路磚粉碎,有如扭曲爬動的長蛇,破碎的磚石砸在胡了身上如同冰雹下落。  他爬起來還要大喊救命,猛地渾身一僵,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把他拿了起來,四肢淩空。周圍刹那間光輝大盛,亮如白晝。  “丟人。”趙無涯踏空而來,冷冷一嗬,大袖一揮,胡了有如小雞仔般被扔進了豪華馬車,還在車上滾了兩滾,下巴磕在台階上磕得生疼。  馬上有人扶起他,他聽到女孩子清脆玲瓏的聲音:“哎呀,他脖子傷了。”  胡了聞言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脖子,摸了一手的血。  那柄無形利刃差一點點就能將他一刀割喉。  另一個女孩子說:“沒事,把匣子裏第三個格子的藥拿出來就行,快去。”  侍女答應一聲,剛轉過身,胡了脖頸的傷口突然迸裂開來,血有如噴泉般噴出了兩丈遠。  那名侍女突感背後一濕,轉過頭來立刻濺了一臉血,頓時驚叫起來,咕咚暈了過去。  胡了愣了一呼吸的功夫,再次捂上了傷口,血從他指縫飆出來,溫溫的。  要死了。  他的心髒不可遏製的狂跳起來,血噴濺得更加有力。他看到馬車垂掛的杏色綢緞車簾,上麵繡著一隻站在怪石上回看的錦雞,錦雞華麗的尾羽綴著細密的米珠玳瑁,在白光中閃爍著七彩的光,錦雞的珍珠眼睛沾上他鮮紅的血,襯得錦雞好像真的活過來了一般,靈動非凡。  都說,人在死前,會像走馬燈一樣回想起自己的一生。  那些早已忘記的事情真的鮮活的出現在眼前,麵容憔悴的媽媽對他說:“你在這乖乖的,娘去買柿餅子給你吃。”  然後她抱著弟弟越走越遠,再也沒回來。他傻傻地等到日沉月升,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  一位路過的老人給了他一塊地瓜幹,說:“造孽喲,你娘應該不會回來了。”  我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第47章 受氣小媳婦在線回娘家  第一次遇到老頭子的時候,他被一群小混混打得快要死了。  他坐在不遠處的牆根下冷笑,笑得異常詭異。盡管不抱什麽指望,他還是本能地向他喊了一聲:“救我。”  他真的站了起來,拿了一根別人家放在門口的掃帚,哈哈大笑著撲上來,有如疾風掃勁草,幾下把混混打了個七零八落。掃帚打著打著草散了,他呆了一會,笑嘻嘻地把人家架在窗戶上用來晾衣服的竹竿取下來,用力紮了下去。  小混混叫得慘厲有如惡鬼。  一,二,三,他在同一個人身上戳了六下,血流如注,最後一下他沒能紮下去,同夥拖著他狼狽逃跑,眾人一擁而上壓住了老頭子:“不要再打了,再打就死人了!”  報應,都是報應!  然後是蒼鬥山,他微笑著說:“賣讓人心氣平和的藥。”永遠溫文爾雅;微生帶著他滿街亂竄:“哎,這肉真新鮮,老板,多少錢一斤?”還有冬日裏他坐在樓梯口鍘冬筍,說:“抽屜裏有一串錢,西街那頭的肉夾饃味道不錯。”,月光下魚鬼頭顱上的洞染紅了撒下來的月光,冷江的水寒徹入骨。  都結束了。  我已經死了。  再醒來,他睡在溫暖的被窩裏,被褥柔軟得像雲,空氣中淡淡的佛手柑花香,素色床簾暗繡兩三竹葉旋轉交織成的花紋,隱隱爍爍,一晃眼就看不到了。  冥府的條件竟然還不錯,是掌櫃的給我燒紙屋了嗎?  一想到這裏,他舒舒服服的接著窩著睡覺,一伸腿,膝蓋窩還放了一個小小的圓形暖爐,大小正好,夾著也不覺得硌人,略略掀了一下被窩,從裏麵浸出清淡的香味,很好聞。  二掌櫃就是講究。胡了喟歎一聲,眯著眼睛睡覺,半睡半醒間,外麵傳來女孩子的聲音:“要不進去看看?”  “別,少家主都生氣了,發那麽大火你沒看到?你還往火坑裏跳?省省心吧!”  好像有點不對勁?哎,不管了,睡覺最重要。  眯著眯著,仿佛有人進來,分開床簾,盯著他看了一會,一隻暖烘烘的手伸了進來,直往脖子裏鑽。  胡了本能地往被窩裏縮,縮著縮著那隻手的主人好像不耐煩了,猛地扯開被子,溫涼的空氣鋪天蓋地殺來,激得胡了渾身一顫跳起來:“我去!”  然後慢慢滑下來,縮成一團,在趙無涯意味不明的冰冷目光下,抓起被子往自己身上裹,越裹越緊,像隻蠶寶寶。  “大哥你想幹嘛?”  趙無涯道:“要不是你命好,能做我道侶,大羅金仙也保不下你,你懂嗎?!”他突然站起來,殺氣騰騰,胡了裹著被子在他的陰影下瑟瑟發抖:“我……我哪知道。”  趙無涯一臉厭棄,看他仿佛是一堆人形垃圾:“你身份的事,家中的長老已經討論過了。族中有秘法為你洗脈改道,可以將你現有的力量全部轉化成正道靈力,以後你不用擔心身份的問題,隻要注意別讓你自己死了就行。”  “你我結為道侶之後,趙家你當然可以隨意出入,但你最好不要來汙我的眼。你想幹什麽就去幹什麽,我們兩個各過各的。除了修煉,或者我需要你的時候。”  胡了一想,好像也不算太壞?隻是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小心翼翼地試探了句:“真的不需要別的?”  趙無涯的表情更嫌棄了:“不需要。想要什麽丹藥法器盡管開口,我趙家家大業大,多養一個人還是養得起的。”  胡了有些高興起來,他從沒奢望過天使上能掉下餡餅,頂多做做白日夢,但如今美夢成真,而且這個餡餅至少看上去味道很不錯。  他還想問問關於洗脈改道的事,但是趙無涯自顧自地走了。裹著被子胡思亂想一陣,又倒下去睡,一睡睡到大半夜,又餓又渴。  他掀開被子爬下床,一出門就被寒氣趕了回去,想想裹了床上的羊絨毯子,再出門,好多了。  趙家好大。  胡了出了院子門,左轉右轉,花樹重重,廊道漫漫,羊腸石子小道曲曲折折。他轉著轉著就迷糊了,不知道該怎麽走了。這裏又好像特別偏僻,黑燈瞎火的,胡了全靠地上積雪反射的月光來辨認方向,越辨越暈,最後連回去都沒法回去了,腳凍得像塊木頭。  “有人嗎……”胡了小聲道,沒人應他。  真冷。胡了跺了跺腳,焦急得團團轉時,忽然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寒梅清香,不禁走過去,在月光下看了好陣子,愈看愈眼熟,他想起來了:這不就是他之前在牆頭下發呆的地方嗎!翻過去就是徐街的小巷口了!  回壺仙居!他一下子精神百倍,係緊了羊絨毯子,顧不上濕透的棉鞋,費力地爬了上去,翻牆。落下來的時候踩到了什麽,他低頭一看,原來是個乞丐,被他踩著了大腿也沒什麽反應,肩膀拱了拱,讓出來了一點。  胡了心裏默念聲抱歉,落地跳開幾步,開心地飛奔起來。  他跑得快,一刻多鍾的功夫就到了壺仙居正門,抬手就要敲門,一想這樣不大好,掌櫃的和編修小破都在睡覺。饒了個道,從後院翻了進去。輕手輕腳打開後院門,進走廊,心心念念的是進廚房找點吃的,一推開廚房門,他就愣住了。  微生裹著件毛毯子,半空浮著一團火焰,無聲無息地煮著一鍋東西。  ……  “你咋回來了?”  “我……我餓。”  微生懵了好長時間,注意力轉移到他披著的毯子上:“這看著質量不錯啊,我去怎麽還閃金光?”他湊近一看,“撚了金線?胡了,你上哪偷來的?!”  “我……我沒偷!”胡了憋紅了臉,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微生聽得直發愣。  “那就是說,現在你跟趙家是扯不開關係了?”  “大概吧。”胡了把濕了的棉鞋脫下遠遠扔到一邊,蜷起腳丫子,“他說我和他各過各的,平時要錢給錢,要丹藥給丹藥。我覺得這樣子還不錯吧,但是我睡了一覺起來,吃的都沒有,水也沒得喝,餓得慌,我就跑回來了。”  “他連吃的都不肯給你?”微生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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