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豹卻不給九方荒冥喘息之機,後腿有力蹬踹,粗長尾巴一甩,便挾雷霆萬鈞之勢向那女劍修肉身撲去。  動作竟比那造詣深厚的劍修更為迅捷,張口露出有若根根匕首的利齒,猛咬進那女劍修肩頭,慘呼聲起,鮮血四濺。  謝非衣臉色慘白,不敢戀戰,自爪下掙紮開,轉身跌跌撞撞逃出大殿,一路灑下朵朵血花。  單致遠不明就裏,卻也心知危險,一點點挪到石柱旁,扶住石柱勉力起身。謝非衣偷襲那一擊極重,內傷難愈,縱使如此輕輕動作,斷骨處磨礪便已令他冷汗滲透了內衫。  他卻仍是強忍痛楚,再召一柄靈劍在手,警惕看去。  隻見那黑豹側頭,嫌棄將口中血肉連同破布吐到一旁,血紅舌頭沿嘴角一舔,便向他撲來。  單致遠此時連握劍也已竭盡全力,一時間神誌空白,任那黑豹撲近。  不料那黑豹卻未曾襲擊,反倒將一顆碩大的毛茸茸腦袋低垂在那小修士腿邊,磨來蹭去,喉間嗚嗚哼出聲音,竟繞膝乞歡起來。  單致遠更是怔住,心道,莫非那自稱滅道魔尊的老魔頭種種所為,竟是為了將這法寶滴血認主,雙手奉上?  種種蹊蹺之處,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單致遠垂首看去,見那黑豹耳尖一點金色顫動,襯得通身黑色皮毛更是油光水滑,肌理隆起有力,分外矯健。  隻是這搖首擺尾、耍賴撒歡的憨癡嬌態,卻將先前那一點凶惡殺氣,驅散得幹幹淨淨。  單致遠隻得小心伸出手去,輕輕撫摸那大貓頭頂,黑豹耳朵輕顫,更是愜意眯眼,仰起頭來。單致遠見狀,隻得默默撓它下頜,那大貓被指頭一撓,喉間呼嚕呼嚕聲響不斷,顯出十二分的愉悅。  單致遠鬆口氣,順石柱緩緩坐下,輕輕拍拍那黑豹頭頂,“豹兄,我如今尚且不明所以,也不知你是敵是友。隻是有傷在身,卻不能陪你玩耍……”  那黑豹金色瞳孔一眨,仿似聽懂一般往後退了半步。單致遠方才要盤腿打坐,足踝一沉,已被那黑豹碗口大的前掌壓住。  純黑頭顱便低垂在他懷中,滿是倒刺的舌頭在他胯間一舔。  灼熱微癢,便清晰印在這小修士腿間之物上。  單致遠頓時五雷轟頂,手足動彈不得,隻顧瞪大眼朝那畜生看去。  那黑豹雙眸中顯出極濃的興味愉悅,長尾有力卷住單致遠腰身輕輕一提一放,便將這小修士放平在左側地上,隨即向前一跨,又低頭舔他耳根。  單致遠被傷口疼痛一震,方才回過神來,連忙用力推拒。那黑豹卻隻將這點反抗當做遊戲一邊,愈舔愈是起勁,腰身貼住單致遠腿側頻頻蹭動。火熱堅硬的獸根昭然鮮明,壓在那小修士腿上。  這……這等,匪夷所思之事……竟叫他遇上了。那猛獸極為沉重,力氣也極大,單致遠那微弱掙動便可忽略不計。頓時欲哭無淚,隻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直至此時,他方才想起尚有請神術可用,急忙擺頭避開那畜生舌頭,指尖描出半個符紋。  當是時,一道猛烈勁風自他鼻尖迅猛掠過,身體便驟然一輕。隻聽聞那黑豹慘叫一聲,又重重撞在了大殿另一頭石壁上,轟然反震,落在地上再無聲息。  他方才仰頭,正好看見銀色短發的少年一臉怒色,正將長棍收回,正是北鬥。  單致遠長出口氣,半撐起身道:“多謝……”  那少年卻打斷他致謝,仍是怒道:“你!不知廉恥!”  單致遠不由愣住,六甲已單膝著地跪在身側,將他攙扶起來。他尚未開口,幸臣便上前,這素來溫和謙恭的青年,此時竟麵若寒霜,揚起手掌,作勢便要扇下。    第21章 知錯能改則善    單致遠眼看那手掌就要落下,不由頭皮一炸。幸臣那一掌卻並未落下,隻虛虛罩在這小修士胸口,淡藍靈力悄然擴散進胸骨,有若一股溫暖熱流,將骨折處一一修補妥當。  疼痛漸消,氣力恢複,單致遠正暗道自己誤會了星官舉止,又聽幸臣冷聲道:“為何不請神?”  單致遠一怔,對上幸臣再無半分笑容的雙眸,低聲道:“一時受了驚嚇,忘了……”  他不等追問,便將進塔後遇謝非衣、後謝非衣自稱滅道魔尊、奪他心頭血、煉星石化形黑豹之事,巨細靡遺道來。  如此幸臣方才臉色稍霽,卻仍是先對單致遠說教了一番。  “致遠,恕我直言相告。你雖不過肉體凡胎,卻身負萬神譜,若是遇險,萬神譜有損,累及勾陳大人,卻如何是好。”  話雖刺耳,單致遠卻也理解。終究這星官們乃聽勾陳之命行事,同他並無交情,如此慎重,情有可原。他隻是點頭道:“我自然也珍惜自己性命。”  幸臣又道:“我等亦無法隨時護在你身側,你隻需當自己身嬌肉貴,千金之軀,便是請神頻繁些也無妨,勾陳大人自會護你周全。”  單致遠耳根又是一紅,卻隻是頻頻點頭。  此時那黑豹又醒轉過來,見來了三個陌生人將單致遠圍住,不由怒吼出聲,又待撲去,卻被北鬥橫棍攔住。  那黑豹也敵不過神界第一武官,被北鬥戲耍得團團轉。六甲左右無事,立在北鬥身旁,見這少年笑逐顏開,不由奇道:“逗弄這豹子竟如此開心?”  北鬥一麵好整以暇,在那黑豹肩頭、腳爪、尻尾四處輕輕一點,一麵高深莫測道:“非也,非也。”  那少年一掃幸臣,見他仍舊在徐徐善誘,嚴肅教導,那小修士又露出那副麵對師父一般羞澀麵孔,臉頰霞飛,隻一味點頭的模樣,便笑得更是愉悅,朝六甲擠眉弄眼,又笑道:“幸臣那番教訓,若是落在不明就裏的人耳中,倒像在教訓有孕的勾陳夫人。”  六甲一怔,經了北鬥提醒,幸臣那番“萬事小心,切莫隨意冒險,不可衝動”的叮囑,便當真有了別的意味。  幸臣又叮嚀了幾句,方才肅然道:“滅道魔尊之事不可耽誤,速速請神吧。”  單致遠又向那怒吼不止,卻被北鬥完全壓製的黑豹看去,猶豫道:“那黑豹……”  幸臣道:“北鬥,六甲,將它擒下。”  北鬥六甲應聲,將那黑豹一擊再掀翻,六甲隨即召出一條金光閃閃的縛靈索,將那黑豹四肢綁了個結實。北鬥再將鐵棍穿過繩結,便輕輕鬆鬆將那黑豹提了過來,轟一聲扔在幸臣腳下。  那黑豹卻是又怒又怕,奮力掙紮不動,隻得睜大一雙金色眼眸望向單致遠,淒楚可憐,哀哀哭泣。  幸臣低頭看去,方才低歎,“終歸還是萬神譜墜落煙花地的緣故,又同你血肉相融,故而……便同勾陳大人一般受了影響。不怪你。”  單致遠便大聲道:“原來如此。”一麵卻筆直瞪住了北鬥。  北鬥一怔,茫然道:“何事?”  單致遠劍眉微皺,道:“這陰差陽錯的糾葛,與我不知廉恥何幹?”  北鬥方才醒悟,不由苦笑起來,這小修士倒當真是愛憎分明,他卻也爽快,立時拱手道:“先前是我誤會,恕罪恕罪。”  單致遠方才滿意,隨即施展開請神術來。  符紋初起時,三位星官已齊齊退開一丈遠,神色異常緊張。畢竟這萬神譜宿主方才受了重傷,又險些被那畜生給……若降臨的是開陽,隻怕……  眾人擔憂之時,金光散去,顯露人前的白袍嵌青,溫潤高雅,乃是麒麟。  單致遠許久未曾見過溫和俊雅的青年,一時間喜出望外,主動迎上前去,“麒麟,竟然是你!”  麒麟見那小修士全然不掩飾心中喜悅,神色便更溫柔幾分,“致遠。”  幸臣三人頓時長舒一口氣,所幸,現身的是最為溫和的麒麟一相。三人急忙一撩袍擺,下跪叩頭,肅聲道:“參見瑞獸大人,下官護衛不利,險些致萬神譜遇險,求大人責罰。”  麒麟仍是神態雍容,溫和道:“天方道人有過人之能,這秘境之中將你等修為大加壓製,方才有此一劫。”  幸臣心中忐忑減了幾分,卻仍是分毫不敢大意,恭聲將前因後果一一稟報。  麒麟聽罷,白衣如雲,輕輕轉身,看向那頭黑豹,沉吟道:“這竟是煉星石所化?”  那黑豹被戲耍了許久,又吼了許久,如今氣息奄奄被捆成一團,再沒有半分氣勢。就連耳尖、爪尖同尾尖的金光也黯淡許多。  單致遠被冷落在旁,此時自是自告奮勇跟隨上前,又將那滅道魔尊的話原原本本複述一遍,方才追問道:“煉星石究竟是什麽寶貝?那魔頭為何定要取我心頭血,又道是真是假,一驗便知,這是何意?”  麒麟輕輕揉他頭頂,不答反道:“致遠,你平安無事就好。”  這溫言軟語,便有若陽春三月一股清流,汩汩湧入胸中,叫單致遠心口莫名一陣悸動,麵頰不由自主又起了些紅暈,結結巴巴道:“你、你也是……”  麒麟笑道:“這煉星石隻怕久居寶庫之中,天長日久生了靈性,受你萬神譜靈血一激,故而認主化形。若能消了它欲念,倒是個護身的好靈獸。”  他又轉過身道:“幸臣,北鬥,帶上這頭黑豹,隨我回天庭。六甲,你陪同致遠繼續試煉。”  那一神仙二星官一黑豹眼看要離開,單致遠不由心中一動,將麒麟袍袖牽住,低聲道:“不、不必供奉?”  麒麟目光落在單致遠麵上,雖然此刻事態嚴峻,他卻依舊笑得有若春風拂麵一般,突然撫住單致遠麵頰,低頭在那小修士漲得幾欲滴血的顴骨下印一印柔軟微涼的嘴唇,方才柔聲道:“此次來去短暫,我忍一忍即可。”  隨即便翩然轉身,又再消失無蹤。  印在臉側的嘴唇極為柔軟,更平添幾分動人魂魄的滋味。  單致遠默然見麒麟返了天庭,不覺間心底又空空落落。那黑豹戀戀不舍的嗚咽聲,卻是分毫未曾傳入耳中。  待六甲提醒他出發時,單致遠方才猛然察覺,先前他那番舉止,豈非正是民間情歌所唱的自薦枕席?  自薦枕席便也罷了,卻還遭了麒麟拒絕。縱使這小修士明知那神仙另有要事,依舊窘迫得仿若全身都燒灼一般。  六甲卻未曾察覺這小修士羞憤欲死的神色,隻興致盎然道:“我雖不能幹涉太深,卻可從旁指點。這塔中妖獸最高也隻有五階上下,不足為懼……致遠,你怎的蹲下了?”  單致遠蹲在石磚地上,將滾燙麵頰埋在雙膝間,低吟道:“無事……我、稍作調息,這便出發。”  一個時辰之後,單致遠已在六甲指點下,擊殺了數十頭三階妖獸,闖入迷宮二層。如今他方才知曉,六甲乃凡人劍修出身,曆劫成仙,如今又任星官之職。正是勾陳為他挑選的劍術師父。  六甲外形不過二十出頭,性情爽朗,與單致遠極為投緣。故而也不客氣,自他握劍手勢、起勢、收勢種種基礎動作指出不足。而後皺眉道:“致遠,你悟性雖+,基礎卻不牢。以後需每日練習召劍五千次、起劍勢一萬次、收劍勢一萬次。我已奉勾陳大人之命,每月檢查。”  單致遠一怔,卻有些擔憂自己修為不足,支撐不住。他方才問出口,六甲便爽朗大笑,豎起拇指向頭頂一指:“這天方道士乃是正道善仙,待你抵達七層塔頂時,應有築基二層修為。”  六甲此言一出,單致遠難掩心中激動。  區區月餘前,他不過是個煉氣二層,籍籍無名的弟子。如今卻已仙途在望,前程遠大。怎不讓這青年心神振奮?  單致遠立時精神抖擻,提劍縱身,便向一群食屍兔妖殺去。  同這小修士激揚心情截然不同,四禦宮中,此時正沉鬱得山雨欲來。  立在四禦大殿正中者,黑袍嵌紅,有若滴血。銀色麵具森然冰冷,一身殺意仿若化作實質,令殿外隨侍的仙人們亦是瑟瑟發抖。  這凶惡禍星開陽,已有許久不曾現身天庭了。  就連隔著重重宮闕的妙音鳥也被這煞氣所驚嚇,停了歌唱。仙樂縹緲的天庭,陷入了少見的死寂緊張之中。  開陽卻隻是揚手一揮,四禦大殿木門轟然關閉,將閑雜人等隔絕殿外。  殿中便隻餘下青華、長生、紫微,與開陽靜默以對。  便有人急匆匆趕去三清聖觀,欲請三清壓製禍星怒火。三清皆圍坐在庭院外回廊下,圍棋盤靜靜懸浮,黑白子瑩潤飽滿,顆顆皆是靈氣凝結而成。  太上老君靜靜落下一子,方才道:“勾陳行事,自有分寸。不可插手。”其餘二位亦是頷首,竟打定主意,絕不插手。  青華、長生同紫微請不來援手,隻得硬起頭皮。青華強笑道:“老……我,失誤了。”  開陽冷道:“糊塗至此,死不足惜。”  青華麵色一僵,卻連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紫微亦是心中有愧,隻低頭不語。  九方荒冥何許人,天庭特意去試探凡人偽魂,此舉定然引起了那魔尊疑心。天帝轉世的秘密,隻怕遲早暴露。  長生大帝終究看不下去,柔聲勸道:“開陽,當務之急,便是將那魔頭……”  開陽仍是冷道:“此事攸關天帝,自當全力以赴。至於那凡人之事,爾等若再插手——”  禍星神話音落時,手中驟然現出一柄冰霜長劍,向身側三人合圍的支柱橫斬過去,一道森冷血紅的劍光驟然一閃,便將左側六根立柱連同外牆盡數斬斷。“便如此殿。”  又過了片刻,殿外天風吹拂,四禦殿受了外力,便支撐不住,半邊殿堂轟然傾斜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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