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6]同伴        黎裏還是被固定在十字木架上,他臉色白的像是已經死去,閉著眼,呼吸微弱的讓人幾乎看不見他胸膛的起伏。他已經發不出絲毫聲音,連動動嘴唇這樣微小的動作都做不到。    他全身都被冷汗浸透,整個人宛如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木樁下的幹燥泥土被汗漬滴出了一圈深色的痕跡。    與汗水一同滴下的還有血水。    他全身上下隻有大腿上的一道傷口。鮮紅的血液從長長的傷口中流出,順著被束縛的腿一路淌下,最後落在被汗水浸濕的泥土地上,將暗黃色的泥土染成了更加暗沉的黑色,隱約見紅。    這個位置的這道傷口,在之前已經重複了無數次的割開愈合再割開,即使每一次愈合的速度都會逐漸減慢,但傷口總是可以在藍光中成功愈合的。然而這一次,這道傷口終於不再有絲毫愈合的跡象,血肉外翻的暴露在空氣中,新鮮的嫩肉在幹燥的空氣中瑟瑟發抖。    藍光消失了,或者說,再也沒有藍光出現了。    謝墨軒漠然的評估著那道流血的傷口,終於在半小時後,微微點了點頭:“可以把人放下來了。帶去包紮。”    董春兒咧了咧嘴角,用已經被血浸泡透了的小刀幹脆的割開了束縛黎裏的繩索。    在劇痛中休克過去的黎裏失去了繩索的束縛,直直的往地上摔去。董春兒手快的把人攬進自己的懷抱,朝謝墨軒打了個招呼,就扛著人徑直離開了。    謝墨軒握了握自己的手,老瘋子說過,異能者身上的能量是本源能量,吸收一點本源能量,比起吸收數十顆晶石來還管用。但是為什麽,作為第一個吸收黎裏異能的自己,卻感受不到之前吸收異能後的充實感?    莫非,這個人的異能,已經被誰給吸收過了?    嘖,果然是個沒用的異能者。謝墨軒目光冷漠,大步往崖邊走去。他要去附近看看有沒有遊蕩的喪屍,將打到的晶核交給老瘋子提純後吸收,他的雷屬性異能差不多就可以再次晉級了。    而被董春兒扛回帳篷的黎裏,被直接扔在了南雪與徐意腳下。    “給他包紮。”董春兒向走進帳篷的藍佩佩打了聲招呼,就哼著小調出去了。    藍佩佩這時才走過去,將南雪與徐意身上的繩索一一解開,淡淡道:“來搭把手。”    束縛被解開,不得不說,徐意和南雪都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這至少證明,他們暫時還是安全的,或者說這個聚居地暫時還不打算對他們做什麽。    然而黎裏由高亢淒厲到沙啞哀嚎,直至最後悄無聲息的呼救聲,讓這兩人在麵對聚居地中的每一個人的時候,都無法製止由心底升起來的涼氣。那是可以凍得人全身發抖的涼意。    他們不知道黎裏到底遭遇到了什麽,隻能從黎裏現在的模樣來大概推測。    黎裏如今看著,虛弱的好像隻剩一口氣了,但是他冷汗淋漓的全身上下,除了大腿上的那一道血已經開始自主凝結的傷口外,再也找不出另外的傷口了。    所以即便是醫生的徐意,也無法辨明出黎裏究竟被怎樣傷害了。    “他大量失水。”徐意隻能判斷出這個,他看向藍佩佩,“有水嗎?我擔心他這樣下去,會轉變為脫水……”    藍佩佩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水?”    徐意默然,是了,這裏是在末世,可飲用的水資源比食物還稀缺。更別說這裏是在別人的聚居地上,而他們隻是一群普通人。    但黎裏不是珍貴的水屬性異能者麽?    徐意這麽想著,而南雪已經怯怯的問了:“可不可以請問一下,他,他到底是怎麽了?”    “誰知道呢。”藍佩佩竟然回應了南雪的問題,但卻沒有給出答案,“我一直在帳篷外,沒有過去看。”    南雪垂下眼眸,不安的咬緊了下唇,她想問聚居地打算拿他們這些普通人怎麽樣,她想問他們可以離開這裏麽,然而她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問。    問了又能怎樣呢?就算可以離開又能怎樣呢?    他們這樣的普通人在末世,沒有一處對他們而言是安全的所在。離開了庇護,他們根本無法保全自己的性命。    末世是個等級森嚴的世界,在這個聚居地內,南雪無比深刻的意識到,普通人永遠處於最下層,在異能者麵前沒有開口的權力。她想,不能成為異能者,至少她也要成為普通人中的最上層。    ……    她隻是希望,自己活命的概率要大一些罷了。    至於為什麽要這樣拚命的活下去,南雪沒有想過,就是問她,她現在也是說不出來的。隻是不想死,不想默默的死在某地的執念而已。    藍佩佩看了表情變幻的南雪一眼:“再咬下去,嘴唇就該破了。”    南雪一怔,茫然的抬頭看向藍佩佩,這個看著落落大方又相當幹練的女人已經沒有再看她,而是蹲在地上,用髒兮兮的碎布條為黎裏綁著傷口。    “他不用包紮的。”南雪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一幕,提醒道,“他的傷口是可以自動愈合的。”    藍佩佩忽的笑了:“你沒聽見,剛剛董春兒進來的時候,說了什麽嗎?”    南雪想了想,小心翼翼道:“他說,‘給他包紮’?”    “既然他這麽說,那麽這個人就是真的需要包紮。”藍佩佩淡淡道,像是在說著一件尋常的事,“他叫黎裏對吧?想來他現在跟我們一樣,已經是個普通人了。”    “什……什麽?!”南雪震驚的看著黎裏,怎麽可能?隻是一上午不見而已……    “以後你們會知道的。”藍佩佩揚起一抹古怪的笑,“在這裏住久了以後呐。”    為黎裏包紮好了傷口,藍佩佩帶著南雪和徐意,去吃了他們遲到的午餐。    午餐裏有肉,是一隻被剝了皮的兔子,被藍佩佩不怎麽熟練的架在火上烤熟。    最開始徐意和南雪踟躕著不敢動手抓,然而在看見藍佩佩毫不顧忌的吃了之後,他們才謹慎的抓起烤的冒油的肉塊,塞進了口中,味道很腥,並不是什麽好滋味,然而兩人還是努力的咽了下去。    “還以為早上那件事後,你們會不敢吃。”藍佩佩看了他們半晌,然後笑了出來,“還好,都不笨。”    徐意回了個淡淡的笑容。    雖然早上被藥倒了,然而總不能因為那件事,之後都一直防備著,不吃東西了吧?聚居地的人若真想對他們做些什麽,即使不在食物上動手腳,也有其他讓他們束手就擒的辦法。    “你們不用擔心其他,你們的另一個同伴……張河山對吧?”藍佩佩表情淡漠,隨意的用手背抹了抹嘴角,“他的異能很受首領看重,所以你們的待遇也不會太差。”    徐意心中終於落下了一塊大石頭……還好,河山沒有像黎裏那樣出事……    而南雪緊張焦躁的眉眼間也稍微放鬆了一些,清晰的意識到自己今後在聚居地的未來,全部拴在了張河山身上——至少在她找到另一個靠山前。    “啊,對了。”藍佩佩見兩人將分到手中的肉類吃完,才表情嚴肅的開口道,“其實,肉也是有一些問題的。”    南雪驟然變了臉色,她在一瞬間聯想到了很多,連聚居地用藥物來控製他們這種情節都想到了。而徐意在仔細看了看藍佩佩的表情後,才無奈笑道:“藍小姐能直說嗎?”    “你們一路上,都沒有看見動物,對吧?”藍佩佩站起身,示意兩人跟著她走。    “嗯。”南雪覺得自己剛才可能想岔了,她趕緊跟上藍佩佩,想知道肉到底有什麽問題,她想起夏飛說的話,“動物都從裂縫鑽進地底了。”    “說的不錯。”藍佩佩領著二人,順著右側崖邊走出聚居地的房屋範圍,再往前走了莫約五六百米的樣子,才出聲道,“看這裏。”    她指向的是崖邊下一道一米寬的裂縫,黑幽幽的深不見底。    聚居地本身就是坐落在一個不見首尾的大裂穀中,裂穀本身也極寬,兩側崖壁陡峭的幾近垂直。徐意抬頭四顧,陽光下的裂穀有種嶙峋荒蕪的味道,棱角銳利的岩石在陽光下好似可以反光,從某一個角度看過去,便會被棱角上閃爍的晶亮光芒刺一下眼睛。    而他們站立的這一處,崖壁下方與地麵接壤的地方,多出了一道一米寬的裂縫,並不斷的往更遠處延伸。這裏隻是裂縫的起始點,目光順著裂縫望去,會發現裂縫越往那頭走,便越寬闊,蔓延了莫約百米的距離。    百米的裂縫邊緣,有十幾個男人分別守著,麵對裂縫,站得筆直。直接將藍佩佩三人當做空氣,沒有投去多餘的目光。    “從這個地方,可以進入地下。”藍佩佩也直接無視了守衛裂縫的人,扭頭看向二人,語氣淡淡,“動物都在下麵,我們的食物就是它們。”    她頓了頓:“我們普通人的任務就是,跟隨異能者進入地下……”看到南雪再次蒼白的臉色,她又笑了,“戰鬥的當然不是我們。我們隻是跟在後麵撿食物的而已。總不能讓異能者手臂上掛著一串野兔野雞的戰鬥吧?”    南雪心有餘悸的低頭看著幽黑深邃的裂縫口,眼中恐懼……即使不是戰鬥,光是要進入這個裏麵,想想她都快腿軟了。    “不工作,我們就沒有食物。”藍佩佩挑起唇角,“不想餓死,就記得服從。”    徐意到底是個男人,即使對裂縫深處懷有恐懼,他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至於我說的肉類問題。”藍佩佩語氣平淡,“這些躲進地下的動物,比起之前來,多多少少有了許多變異。吃了這些變異的動物,我們到底會怎樣,誰都是說不清楚的。”    她掃了一眼沉默不語的二人,勾了勾唇角:“唯一的好消息是,隻要捕捉到的動物是鮮活的,那麽吃了這些動物的肉,我們也不會被感染變喪屍。”    徐意苦笑,這的確算是個好消息。    總之,最差也不過是被餓死……有的吃,已經足夠了。    晚上張河山與巡邏隊伍回來,雖然對昏迷不醒的黎裏有了疑問,但在南雪和徐意默契的含糊下,他最終還是當黎裏勞累過度,不再詢問。    還是在四人的那個帳篷中,張河山興奮的拉著徐意的手,跟他匯報了今天一天在外的經曆。    二十幾個異能者一起出動巡邏的力量不可小覷,雖然沒有遇上夏飛他們,但是在遇到喪屍的時候,強大的打擊力讓危險變得不再是危險。    與在聚居地備受驚嚇的幾人相比,張河山卻終於不再迷茫,至少他知道了,他現在能夠做什麽。    聚居地百裏之外。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林零和李艾爾也醒了過來。    一下午的時間,夏飛與穆雁行隻遇上了幾隻遊蕩的喪屍,兩人配合,一個禁錮一個攻擊,沒費多大力氣便得到了幾顆晶核——比起最開始,晶核隻是有的喪屍有,有的喪屍沒有,而現在,他們遇到的喪屍的腦子裏都已經生成了晶核。    長時間沒有睡眠,夏飛與穆雁行也有些精神不濟,在林零與艾爾睡醒後,長話短說的交代了謹防異能被他人吸收的重要性後,夏飛便拉著穆雁行在葉子上躺下了。    正如艾爾和林零信任他們,夏飛和穆雁行也願意將安全交付到艾爾和林零手上。    鴉羽般的夜幕籠罩了大地的時候,綠葉上的兩人已經進入了夢鄉,林零和李艾爾坐到了下午夏飛他們坐的位置上,背靠著樹幹,警惕著夜色深處隨時有可能靠近的危險。    前半夜的時候,風平浪靜,除了近處的河流嘩啦啦的水聲,四周再無其他異動。    然而在天空破曉的時候,林零臉色驟變。    她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一點一點的往距離李艾爾的遠處蹭去,然而細微的小動作卻還是讓李艾爾發現了。    “你怎麽了?”李艾爾輕飄飄的聲音讓林零的動作僵硬在原地,“想上廁所就去啊,磨磨蹭蹭的做什麽?”    林零僵著一張臉:“這幾天什麽都沒吃,你去大小便個看看?”她的消化係統都萎縮了有木有!    “女孩子說話不能這麽粗俗的。”李艾爾側著臉,漫不經心的看她,“說真的,你一副便秘的表情,除了是想上廁所了,還能是什麽?”    林零幹笑:“沒什麽……”    “絕對是有什麽。”李艾爾認真的湊過去,目光探究的在緊張的僵直成木頭的林零身上掃來掃去,看得林零恨不得一頭撞暈在樹上的時候,才懶洋洋的坐了回去,伸了個懶腰,“算了,你不跟我說,總是要跟夏飛說的。”    是啊,這種事情,必須要說的,不然會絕對會拖累夏飛大哥他們的……而且就她現在這樣子,想瞞也是瞞不住的。林零眨巴眨巴眼睛,覺得自己都快被逼哭了。    於是夏飛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林零低著頭,一副遭遇了什麽慘絕人寰的打擊後,全身僵硬的跪坐在他跟前的樣子。    “林零,怎麽了?”夏飛小心翼翼開口詢問,覺得自己在林零身後已經看到了具現化的自暴自棄的黑氣。    李艾爾光明正大的走到夏飛身邊坐下,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穆雁行也關心的看向林零,猜測著是不是女孩子強壓了這麽些天的害怕,現在心理問題終於爆發了。    林零在三個大男人目光炯炯的注視下,頭垂得更低了,小聲的囁嚅道:“我……我……那個來了……”    夏飛頓時了悟,那個啊……    穆雁行茫然,哪個?    “便秘?”李艾爾涼涼的挑撥。    “都說了不是便秘了!”林零悲憤的抓撓身下的葉子,“是姨媽啊!月經啊!這麽說你明白了吧!”非要她在三個男人麵前說得這麽直白嗎?!這句話說出口的那一刻起,她身為女性的小羞澀就統統被她拋棄了啊!她還是妹紙嗎?還是嗎?!    “……”李艾爾麵色古怪的閉了嘴,默默的抬頭看向翻著魚肚白的天空,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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