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看見病房門口站著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正在和剛才的兩個交警交談著,表情嚴肅。 常生猶豫了,既然那個少年的家人已經來了,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可是他覺得他應該當麵和他說一次告別,去年的不告而別讓少年很介意,他不想他再介意一次。 他想了想,慢慢走過去,男人也看到他了,客客氣氣地問:“你是常先生?” 胖交警替常生回答:“他就是常生。” 男人點頭:“我是杜守信,是律師,”又說道:“也是杜紹言的叔叔,感謝你將我侄子送到醫院。” “那沒什麽。”常生幹巴巴地答道。 杜守信很禮貌,但這種禮貌更多地含有高高在上的疏離,常生能感覺的出來,這比杜紹言的不甚禮貌更讓人不快得多。 “你留下聯係方式,錢會讓秘書開支票送給你。”杜守信接著說道。 “我不是來要錢的。”常生望著緊閉的病房門:“我和那孩子告個別就走。” “哦,對了,你還受傷了,”杜守信看到常生手上的紗布:“醫藥費我會全包……” 正說著,門突然開了,一個女人站在門口:“是常先生?” 杜守信解釋道:“不好意思聲音太大打擾到哥和嫂子,他馬上就走。” “不用,紹言正說起他,”女人一笑:“常先生請跟我進來。” 第7章 非禮勿視1 很多年來常生都覺得這個時空的人或事和他無關,他隻是像山川或者河流一樣的背景,因此他對人的麵貌一直是感覺籠統而模糊的,然而就算是這樣,他也能看出來,眼前的這個女人很美。 女人關好門,看向病床上的少年:“紹言,我把他帶進來了。” 杜紹言冷哼一聲,理都不理她。 病床邊還站著一個男人,他望著常生:“常先生你好,我是紹言的父親杜守誠,這位是我的夫人阮明莎。” 常生注意到他用了我的夫人而不是他的母親,而且女人和少年長得完全不像,想來應該是繼母。 有錢人家的恩恩怨怨還真是古今皆同呢,常生邊想,說道:“杜先生,夫人,二位好,我不是來要錢……” “錢是應該給的。”杜守誠打斷他的話:“除此之外,紹言希望你能留下。” 他雖然打斷了別人的話,卻絲毫感覺不到他的唐突,常生重新打量起這個男人,其實他和杜紹言也不像,相比於小小年紀就展露出帥氣鋒芒的少年,杜守誠的相貌顯然太過普通,並且作為一個十幾歲少年的父親,他的年紀似乎也太老了,常生注意到他的頭發已經白了很多,臉龐消瘦,兩道深刻的法令紋從鼻翼延伸直嘴角,更顯得蒼老,和幾分冷漠。 幸好杜紹言不像他爸爸,可能像他親生母親吧,常生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少年,杜紹言正看著他,兩人目光撞在一起。 少年馬上把視線移開了。 常生想著措辭:“我本來就是打算坐車去找工作的……” “既然到哪都是工作,到我這來也可以。”杜守誠再次打斷他的話:“我不會虧待我兒子的救命恩人。” “杜少爺好心讓我坐順路車,是我該謝謝他,後來送到醫院也是舉手之勞,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你不要不知好歹,”杜紹言突然開口:“你難道就願意到一個破竹器廠當小工也不願意到大城市來嗎!你顧慮什麽!不識好人心!” 杜守誠皺起眉:“你怎麽跟人說話,平時的禮貌呢?” 杜紹言別扭地轉過頭,阮明莎笑著勸老公:“還是孩子呀。” 常生不想因為自己弄得別人家不和睦,門外有人敲敲門,杜守信探頭說道:“我和交警說完了,我現在去交警隊一趟,哥,嫂子,等會你們回去不用等我了。” 杜守誠嗯一聲以示自己聽見。 常生回想起剛才和交警的對話,他沒有能拿出手的身份證像一道陰霾籠罩在心頭,之前跟著雜技團漂泊了不少年不需要這個證件,如今他想安定下來怎麽能沒有,之前打算去的竹器廠雖然是招臨時工但也可能要他出示身份證,現代社會不可能缺少得了…… 阮明莎看向常生:“紹言現在腿腳不便,轉院或者回家都需要有人照顧,我看他和你挺投緣,常先生現在沒有工作就是有很多空閑時間,既然不肯要錢,那麽還請暫時委屈一下當有償護理,讓我們做父母的聊表一下心意,也幫了我們大忙照顧了紹言。” 女人語氣柔和話語中肯,連口氣都是溫溫柔柔充滿誠意。 常生猶豫了,他又望著床上的少年。 而杜紹言又哼了一聲:“誰和他投緣,誰稀罕!” —— 轉到市裏最權威的醫院檢查一整圈之後醫生已經確定筋骨神經都沒什麽問題,杜家人也放了心,杜紹言被送到一座遠離市區的療養院,開始安心靜養。 本來學校已經開學了,現在學也不用上作業也不用做,也不用在家裏看到那對可惡的母子,還能在青山綠水花花草草之間遊玩,杜紹言巴不得的,療養院他住豪華套間,有電視有電腦無線網絡全覆蓋到哪都能聯機打遊戲,吃的好住的好環境好,唯一的不便就是腿腳還不利索。 其實療養院有專人看護,但是杜少爺還是喜歡使喚常生,一會:“咖啡拿來!”一會:“窗戶打開!”一會:“空調熱了打低點!” 常生本著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精神耐心地服侍著,怎麽使喚也不抱怨,杜紹言打遊戲他就在一邊看電視,看的幾小時都不動。 “這破電視劇有什麽好看的!”杜紹言遊戲中途掃一眼電視機:“這台灣的片吧?” “穿越時空的愛戀。”常生答道。 “靠,這種白爛言情劇你也看啊,哪個男的看這種調調的片子!”杜紹言不無鄙視地說:“又不搞笑又不精彩,不用腦子就能看的片最無聊了!” “不啊,”常生不計較他的口氣,笑著說:“這片子講現代的女孩穿越到明朝,和建文帝談戀愛,挺有趣,把很多現代的想法帶到古代,還有太祖皇帝和成祖皇帝。” 杜紹言曆史不好:“哪都是誰誰啊?” 常生遲疑了一會說:“一般你們都稱呼為朱……嗯,朱元璋,和朱棣。” “哦,”杜紹言興趣缺缺,又打遊戲:“這種片子都是胡編亂造,什麽穿越啊,還到明朝,不可能的事嘛,再說如果真有穿越,她穿到幾百年前連繁體字不認得也不會寫,半文盲啊,搞不好連明朝話都不會講。” 常生笑起來:“你這個想法也很有趣啊。” “而且過去有什麽好,沒電視沒電腦沒遊戲冬天沒暖氣夏天沒空調,什麽都不方便,我覺得現代比古代好一百倍,要我穿回明朝當王爺我都不幹呢!” “嗯,現在有現在的好。”常生想了想:“要說方便真的方便多了,從前很多事想都不敢想……” “說的你好像古人一樣,”杜紹言扶著電腦桌站起身:“我要上廁所。” 常生趕緊走幾步過去扶著他,攙著他到套間自帶的洗手間裏。 杜紹言將受傷的腿點著地,重心放在另一隻腿和常生身上,大大咧咧地把褲子拉鏈拉開,把性器掏出來對著小便池。 常生讓他靠在自己身上,頭偏向一邊,不看他,但是水流聲音還是傳進耳朵。 “喂!”杜紹言突然叫他。 “啊?”常生條件反射地轉過頭,他正低著頭,一眼看到杜紹言的性器。 雖然這個少年隻有十幾歲還在發育期,但尺寸已經相當可觀,常生趕緊又轉過頭:“什麽事啊,少爺?” “你臉紅什麽?”杜紹言反而不解:“我有的你都有啊。” “非禮勿視。”常生的臉更紅了。 “你一個大男人怎麽扭扭捏捏的,”杜紹言一下子起了惡作劇之心:“我廁所上完了,幫我把它收進去。” 常生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杜紹言挑起眉毛:“收起來啊,難道我要一直把這玩意露在外麵甩啊,我又不是變態。” 不管杜少爺怎麽使喚都不回聲頂嘴的鄉下傭人第一次堅決地反對道:“您自己可以。” “我可以我要你幹嘛!”杜紹言固執地說:“我是少爺你是伺候我的,我說怎樣就怎樣。” 常生堅決不幹:“非禮勿動。” 兩人在洗手間僵持著,杜紹言保持著性器露在外麵的姿勢憤憤地說:“大家都是男人你矜持個屁啊!我在學校同學間還互相擼著玩呢!” 常生偏著頭,任杜少爺怎樣怒斥也不為所動。 “你是不是男人啊,我有的你都有,我沒有的你也沒有,你又不是十幾歲處女裝什麽矜持,莫非……”杜紹言眯著眼睛:“你其實沒有這玩意……” 他說的時候突然伸手抓向常生的下身,常生被他迅速的動作嚇了一跳,忘了杜紹言正靠在自己身上本能地往後退讓。 杜紹言頓時重心不穩,身體直直地倒下去。 常生是在他麵前的位置,他一倒整個身體重量全壓在常生的身上,杜紹言十幾歲少年身高和成年人無異,體重也絕非孩童重量,他突然整個壓下來常生根本吃不住,也往後倒去。 事實證明療養院豪華套間的洗手間位置寬闊,躺兩個男人無壓力。 常生的後背撞到洗手間的大理石地磚上,杜紹言壓在他的身體正上方,頭對頭眼睛對眼睛鼻尖對鼻尖嘴對嘴,距離不超過十厘米。 太詭異了!這似乎是偶像劇男女主角常用橋段! 杜紹言在心底咆哮:詭異的地方就在這裏!壓在自己身體下麵的是個男人!而且自己的性器還露在外麵!這是什麽狀況! 他努力穩定著麵癱臉:“還不扶我起來。” 常生更像搞不清楚狀況,他呆了半天才連聲說道:“對不起少爺。”說著急急忙忙地爬起來,扶起杜紹言。 他的臉已經紅到脖子根了,要不是有襯衣擋著,估計脖子根下麵也紅了吧,鎖骨肯定也紅了,搞不好胸口也紅了,搞不好整個身體都紅了……杜紹言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嗬斥道:“都是你,害本少爺摔一跤!” “對不起對不起。”常生低著頭說著,邊整理著杜紹言的衣服,他的手猶豫了一下,迅速抓起杜紹言的性器塞進褲子裏,再火速地拉上拉鏈。 “你把我的寶貝命根子當成什麽了!”杜紹言又罵道。 不過雖然他不願意,最終還是按我的意思做了,所以我贏了,這麽一想杜少爺又開心了點,勉強衝淡了剛才的尷尬。還好還好,還差一點才親上,沒親一個男人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不對,從前在水裏他就親過我了,靠,本少爺的初吻啊! 杜紹言看見鏡子裏自己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有點想發火又好像找不到發火的理由。 常生扶著他走回電腦桌邊坐下,又默默地坐回電視機前看電視,不再說話。 杜紹言重新打開遊戲,玩了幾把卻發現無法再將注意力集中,他偷偷轉過頭看常生,男人仍然安靜地看電視,卻沒了剛才看電視高高興興的樣子。 怎麽一副我欺負了他的樣子啊!明明吃虧的是本少爺!本少爺年輕英俊前途無量就算搞基也是鑽石男!杜紹言想想,試圖化解常生的抑鬱,說道:“誒,剛才的事我不怪你了,算了。” 常生輕聲說:“是我不好。” “你別習慣性道歉,我是鬧著玩的,我不是……”不是什麽,占你便宜?誰占誰便宜啊!杜紹言轉移話題道:“不過你為什麽那麽害羞,你不會是處男吧?” 常生臉又紅了,杜紹言呀一聲:“不會吧,你是處男?你有三十多了吧還是處男?” 常生搖了一下頭:“我娶過妻。” “結過婚?那你老婆……” “過世了。” “啊,抱歉。” “沒事。”常生麵色逐漸穩定下來:“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杜紹言覺得自己戳到他的傷心處,語氣也柔和下來:“人死不能複生,你想開些,等我回家了讓美姐給你再介紹女朋友。” “不。”常生搖頭:“我不會再娶妻了。” 杜紹言有些發愣:“你們感情這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