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是我的,時光錯漏,就流落在另一個女人的生命裏,


    就像家具店裏一件給人買下了的家具那樣,


    他身上已經掛著一個寫著sold的牌子,有人早一步要了。


    方維誌和高以雅的婚禮很簡單,隻是雙方家人和要好的朋友一起吃一頓飯。高以雅的白色裙子是我替她做的,款式很簡單。


    我身上這條裙子是蜻蜓的作品。高以雅向大家宣布。


    將來你也要替我設計婚紗。良湄說。


    臨別的時候,高以雅擁抱著我說:希望將來到處都可以買到你的作品。


    謝謝你。


    我後天便要上機了。


    這麽快?


    我看得出她很舍不得。她緊緊握著方維誌的手,她是否自私,我不知道,有一個男人願意等她三年,她是幸福的。在這個步伐匆匆的都市裏,誰又願意守身如玉等一個人三年?


    文治,你負責送蜻蜓回家。喝醉了的方維誌跟文治說。


    沒問題。文治說。


    你是不是追求蜻蜓?方維誌突然問他。


    文治尷尬得滿臉通紅,我都不敢望他。


    哥哥,你別胡說。良湄笑著罵他。


    你為以雅設計的裙子很漂亮。路上,文治首先說話。


    謝謝。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文治如果真的喜歡我,應該乘著這個機會告訴我吧?可是他沒有。


    那個特輯完成了沒有?我問他。


    已經剪輯好了。


    什麽時候播出?


    快了,我還沒有想好這輯故事的名字,什麽移民夢之類的名字毫不吸引。車子到了我家樓下。


    有沒有想過就叫別離是為了重聚?我向他提議。


    他怔怔地望著我,好象有些感動。


    故事裏那位太太不是這樣說的嗎?我搓著冰冷的雙手取暖。


    是的。他的聲音有點顫抖,也許是風太冷了。


    忽然之間,我很想擁抱他。


    我上去了,這裏很冷。我掉頭跑進大廈裏,努力拋開要想擁抱他的欲望。


    那個移民故事特輯終於定名為別離是為了重聚。


    播出的時候,我在家裏收看。文治在冰天雪地裏娓娓道出一個別離是為了重聚的故事。那個探親之後孤單地回來香港的丈夫,在機艙裏來來回回哼著粵劇鳳閣恩仇未了情裏麵的幾句歌詞:


    人生如朝露,何處無離散。


    從前的別離,是為了國家。為了國家,放下兒女私情。


    今天的別離,首先犧牲的,也是兒女私情。


    兒女私情原來從不偉大,敵不過別離。


    我打了一通電話給文治。


    你在看嗎?我問他。


    嗯。


    很感動。


    是的。他帶著唏噓說。


    畫麵消去,我整夜也睡得不好。


    午夜爬起床,我畫了很多張設計草圖。


    楊弘念是我們的客席講師,也是香港很有名氣的時裝設計師,一天下課後,他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說:


    我打算推薦你參加七月份在巴黎舉行的新秀時裝設計大賽。


    什麽?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由各地時裝設計學院推薦學生參加的比賽。


    為什麽你會選中我?


    你以前的設計根本不行。他老實不客氣地說,但是最近這幾款設計,很特別,有味道。


    那一輯草圖正是我在那個無法成眠的晚上畫的。


    現在距離七月隻有三個月時間準備。我擔心。


    我可以幫你,怎麽樣?


    我當然不可能拒絕。


    我立刻就想到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文治。我在學校裏打了一通電話給他。


    我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


    我也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他說。


    我們晚上出來見麵好嗎?


    好的,在哪裏?


    我約好文治在銅鑼灣見麵。


    你的好消息是什麽?我問他。


    公司決定把別離是為了重聚這個特輯送去參加紐約一個國際新聞紀錄片比賽。你的好消息又是什麽?


    也是一個比賽,講師推薦我參加巴黎的國際新秀時裝設計大賽。


    真的?恭喜你,可以去時裝之都參賽,不簡單的。


    高手如雲,我未必布機會呢。


    能夠參加,已經證明你很不錯。


    但是距離比賽隻有三個月,我必須在這三個月內把參加比賽的一批衣服趕起,時間很緊迫。


    你一定做得到的。


    我差點忘了恭喜你。


    謝謝。


    這三個月我不能再到電視台報告天氣,因為工作實在太迫,我要專心去做,我已經跟方維誌請了假,準備迎接三個月昏天暗地的日子。


    那我們三個月後再見,不要偷懶。


    那三個月裏,我每天都在楊弘念專用的製衣廠裏,跟他的裁縫一起工作,修改草圖、選布料,找模特兒試身。


    昏天暗地的日子,益發思念文治,隻好趁著空檔,在製衣廠裏打電話給他。


    努力呀。他總是這樣鼓勵我。


    我很掛念你。我很想這樣告訴他,可是我提不起勇氣,等到我從巴黎回來,我一定會這樣做。


    差不多是在出發到巴黎之前的兩天,我終於完成了那批參賽的時裝。


    我早就告訴過文治,我會在七月二日起程,如果他對我也有一點意思,他應該會打一通電話給我。


    七月一日的那天,我留在家裏,等他的電話。他負責黃昏的新聞報導。新聞報導結束之後,他並沒有打電話來給我。


    也許他根本忘了我在明天出發。


    晚上十點多鍾,正當我萬念俱灰的時候,他的電話打來了。


    你還沒有睡嗎?


    沒有。我快樂地說。


    我剛才要采訪一宗突發新聞,所以這麽晚才打來,你是不是明天就出發?


    嗯。


    我明天早上有空,你行李多不多,要不要我來送機?


    不,我不是說過討厭別離嗎?機場是別離最多的地方,不要來。


    哦。他有點兒失望。


    你現在在哪裏?我不舍得讓他失望。


    我在家裏,不過晚一點要回電視台剪片。


    不如你過來請我喝一杯咖啡,當作送行,好嗎?


    好,我現在就過來。


    我換好衣服在樓下等他,三個月不見了。我從來沒有飲這一刻那樣期待一個人的出現。


    文治來了,並沒有開車來。


    你的機車呢?


    拿去修理了。他微笑說。


    三個月不見,站在我麵前的他,樣貌絲毫沒變,眼神卻跟從前不一樣了。他望著我的眼神,好象比從前複雜。


    我垂下頭,發現他用自己的右腳踏著左腳,他不是說過緊張的時候才會這樣做的嗎?


    他是不是也愛上了我?


    選擇步行而來,是因為雙腳發抖嗎?


    你喜歡去哪裏?他問我,用複雜的眼神等我回答。


    去便利店買一杯咖啡,一邊喝一邊走好嗎?今天晚上的天氣很好。


    我們買了兩杯咖啡,走出便利店。


    周五晚上的駱克道,燈紅酒綠,吧女在路上招搖,風騷的老女人在酒吧門前招徠客人,賣色情雜誌的報販肆意地把雜誌鋪在地上。雖然看來墮落而糜爛,灣仔對我來說,卻是一個安全的地方。


    紐約新聞獎的結果有了沒有?我問他。


    這個周末就揭曉。


    那個時候我在巴黎,你打電話把結果告訴我好嗎?我央求他。


    如果輸了呢?


    不會的。那個特輯很感動,別離,本來就是人類共通的無奈。


    你呢?心情緊張嗎?


    你說得對,能去巴黎參賽,已經很難得,勝負不重要。況且,可以免費去巴黎,太好了,比賽結束之後,我會坐夜車到倫敦看看,在那裏留幾天。


    你不是說很喜歡意大利的嗎?為什麽不去意大利?


    對呀,就是因為太喜歡,所以不能隻留幾天,最少也要留一個月,我哪有時間?還要回來準備畢業作品呢。


    真奇怪。


    什麽奇怪?


    如果很喜歡一個地方,能去看看也是好的,即使是一兩天,又有什麽關係?


    我喜歡一個地方,就想留下來,永遠不離開。喜歡一個人也是這樣吧?如果隻能夠生活一段日子,不如不要開始。


    是的。他低下頭說。


    咖啡已經喝完,文治送我回家。


    你到了。他說。


    我不舍得回去。


    你什麽時候要回去電視台?我問他。


    一點鍾。


    我看看手表,那時才十一點四十五分。


    時間還早呢,你打算怎樣回去電視台?


    坐地鐵。


    我送你去地鐵站好嗎?我還不想睡。


    他沒有拒絕我。


    我陪他走到地鐵站外麵。


    時間還早呢。他說,如果你不想睡,我陪你在附近走走。


    好的。


    結果,我們又回到我家樓下。


    我說過要送你去地鐵站的——我說。


    不用了,地鐵站很近。


    不要緊,我陪你走一段路。


    我們就這樣在灣仔繞了不知多少個圈,最後來到地鐵站口,已經是十二點四十分,誰也沒時間陪對方走一段路了。


    我自己回去好了。我說。


    文治望著我,欲言又止,我發現他又再用右腳踏著左腳麵。


    我好想抱著他,可是我明天就要走了。


    希望你能拿到獎。他結結巴巴地說。


    我有說不出的失望。


    你也是。我祝福他。


    回來再見。他移開踏在左腳上的右腳。


    保重。我抬頭說。


    我轉身離開,沒有看著他走進地鐵站,我不舍得。整夜不停地繞圈,腿在繞圈,心在繞圈,到底還要繞多少個圈?


    楊弘念陪我一起去巴黎。他在巴黎時裝界有很多朋友。有他在身邊,我放心得多。


    坊間有很多關於楊弘念的傳聞,譬如說他脾氣很怪,有很多女朋友。他的名字曾經跟多位當紅的模特兒走在一起。


    他每星期來跟我們上兩課。以他的名氣,他根本不需要在學院裏教學生,我覺得他真的是喜歡時裝。


    你是不是在電視台報告天氣?在機艙裏,楊弘念問我。


    你有看到嗎?


    那份工作不適合你。


    為什麽?


    你將來是時裝設計師,去當天氣報告女郎,很不優雅。


    我有點生氣,跟他說:


    我隻知道我需要生活,時裝設計師也不能不吃人間煙火。我沒錢。


    沒有一個時裝設計師成名前是當過天氣報告女郎的。他慢條斯理地說。


    我不一定會成名。


    不成名,為什麽要當時裝設計師?在這一行,不成名就是失敗。你不要告訴我你這一次去巴黎,並不想贏。


    空中小姐在這個時候送晚餐給乘客,楊弘念施施然從他的手提袋裏拿出一隻香噴噴的燒鵝來。


    我每次都會帶一隻燒鵝上機。他得意洋洋地說。


    你要吃嗎?他問我。


    不要,你自己吃吧。我賭氣地說。


    太好了,我不習慣與人分享。


    他津津有味地吃他的燒鵝,我啃著那塊像紙皮一樣的牛排。


    你成名前是幹什麽的?我問他。


    你為什麽想知道?他反問我。


    我想你成名前一定做著一些很優雅的工作。我諷刺他。


    我是念建築的,在建築師樓工作。


    建築?一個建築師跑去當時裝設計師?


    時裝也是一種建築,唯一不同的是時裝是會走動的建築物。


    我隻是個做衣服的人,我是裁縫的女兒。


    怪不得你的基本功那麽好。


    沒想到他居然稱讚我。


    可是,你的境界還不夠。他吃過燒鵝,仔細地把骨頭包起來。


    怎樣可以提升自己的境界?


    你想知道嗎?


    我點頭。


    他笑了一下,然後閉上眼睛睡覺。


    真給他氣死。


    雖說是設計界的新秀比賽,但是對手們的設計都十分出色。在那個地方,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渺小。


    結果,很合理地,我輸了,什麽名次也拿不到。雖然口裏不承認想贏,但是我是想贏的。


    跟楊弘念一起回到酒店,我跟他說:


    對不起,我輸了。


    我早就知道你會輸。他冷冷地說,然後撇下我一個人在大堂。


    我衝上自己的房間,忍著眼淚,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給楊弘念看扁。


    這個時候,電話鈴聲響起,我拿起話筒:


    誰?


    是周蜻蜓嗎?


    我是。你是誰?


    我是徐文治——


    是你?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個特輯拿了金獎。


    恭喜你。


    你呢?你怎麽樣?


    我輸了。我拿著話筒哽咽。


    不要這樣,你不是說,能到巴黎參賽已經很不錯嗎?他在電話那邊廂安慰我。他愈安慰,我愈傷心。


    聽我說,你並沒有失去些什麽,你得的比失的多。他說。


    謝謝你。


    行嗎?


    我沒事的。


    那我掛線了。


    嗯。我抹幹眼淚。


    再見。祝你永遠不要悲傷。


    謝謝你。


    雖然輸了,能夠聽到文治的安慰,卻好象是贏了。


    第二天晚上,我退了房間,準備坐夜車到倫敦。


    我不知道是否應該跟楊弘念說一聲,雖然他那樣可惡,但他畢竟和我一道來的,我一聲不響地離開,好象說不過去。


    我走上楊弘念的房間,敲他的門,他睡眼惺忪出來開門。


    什麽事?他冷冷地問我。


    通知你一聲,我要走了。


    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吵醒我?


    對不起。我難堪地離開走廊。


    他砰然把門關上。


    我愈想愈不甘心,掉頭走回去,再敲他的門。


    他打開門,見到又是我,有點愕然。


    就是因為我輸了,所以你用這種態度對我?我問他。


    我討厭失敗,連帶失敗的人我也討厭。


    我會贏給你看的。我悻悻然說完,掉頭就走,聽到他砰然把門關上的聲音。


    我憋著一肚了氣,正要離開酒店的時候,大堂的接線生叫住我:


    周小姐,有電話找你,你還要不要聽?


    我飛奔上去接電話,是文治。


    你好了點沒有?他問我。


    沒想到是他,我還以為是楊弘念良心發現,打電話到大堂跟我道歉,我真是天真。


    我努力壓抑自己的淚水。


    我現在就要坐夜車去倫敦。我說。


    路上小心。他笑說。


    你可以等我回來嗎?回來之後,我有話要跟你說。


    回去之後,我要告訴他,我喜歡他。


    嗯。他應了一聲,彷佛已猜到我要說什麽。


    我要走了。我說。


    再見。


    謝謝。


    在從巴黎開往倫敦的夜車上,都是些孤單的旅客,可是我不再孤單。


    在倫敦,我用身上所有的錢買下一個小小的銀色的相架,相架可以放三張大小跟郵票一樣的照片。相架的左上角有一個長著翅膀的小仙女,她是英國一套膾炙人口的卡通片裏的主角花仙子。相架上,刻著兩句詩,如果譯成中文,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葉散的時候,你明白歡聚,


    花謝的時候,你明白青春。


    五天之後,回到香港的家裏,我正想打電話給文治,良湄的電話卻首先打來了。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找了你很多次。


    剛剛才到,什麽事?


    徐文治進了醫院。


    為什麽?我嚇了一跳。


    他前天采訪新聞時,從高台掉下來,跌傷了頭。


    他現在怎麽樣?


    他昏迷了一整天,昨天才醒來,醫生替他做了計算機掃描,幸虧腦部沒有受傷。


    我鬆了一口氣,問良湄:他住在哪一家醫院?


    我拿著準備送給他的相架,匆匆趕去醫院。隻是,我從沒想過,走進病房時,我看到一個年輕女人,坐在床沿,正喂他吃稀粥。


    那一剎,我不知道應該立刻離開還是留下來,但是他身邊的女人剛好回頭看到了我。


    你找誰?女人站起來問我。


    頭部包紮著的文治,看到了我,很愕然。


    我結結巴巴的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讓我來介紹——文治撐著虛弱的身體說,這是我的同事周蜻蜓,這是曹雪莉。


    你也是報告新聞的嗎?曹雪莉問我。


    我報告天氣。我說。


    哦。她上下打量我,彷佛要從中找出我和文治的關係。


    請坐。文治結結巴巴的跟我說。


    不了,我還有事要辦。我把原本想送給他的相架放在身後,良湄說你進了醫院,所以我來看看,你沒什麽吧?


    沒什麽了,謝謝你關心。曹雪莉代替他回答。


    那就好了,我有事,我先走。我裝著真的有事要去辦的樣子。


    再見。曹雪莉說。


    文治隻是巴巴的望著我。


    謝謝。我匆匆走出病房。


    出去的時候,方維誌剛好進來。


    蜻蜓——他叫了我一聲。


    我頭也不回地離開走廊。


    本來打算要跟文治說的話,已經太遲了,也許,我應該慶幸還沒有開口。


    我在醫院外麵等車,方維誌從醫院出來。


    哥哥。我叫了他一聲,我習慣跟良湄一樣,叫他哥哥。


    什麽時候回來的?他問我。


    今天下午。


    在巴黎的比賽怎麽樣?


    我輸了。


    哦,還有很多機會啊。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麽東西?我指著我手上那個用禮物盒裝著的相架。


    沒用的。我把相架塞進皮包裏。


    文治的女朋友一直住在舊金山。


    是嗎?我裝著一點也不關心。


    他們來往了一段時間,她便移民到那邊。


    你早就知道了?我心裏怪責他不早點告訴我。在他跟高以雅請吃喜酒的那天晚上,他還取笑文治追求我。


    曹雪莉好象是一九八四年初加入英文台當記者的,她在史丹福畢業,成績很棒。幾年前移民後,就沒有再回來,我以為他們分手了。


    一九八四年?如果一九八三年的時候,我答應到電視台擔任天氣報告女郎,我就比她早一步認識文治,也許一切都會不同;但那個時候,我隻是個念預科的黃毛丫頭,怎可能跟念史丹福的她相比?


    他們看來很好啊。我說。


    我也不太清楚。他苦笑,文治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有責任感的男人是很痛苦的。


    你是說你還是說他?


    兩個都是。


    你不想跟以雅結婚嗎?


    我是為了負責任所以要等她,千萬別告訴她,她會宰了我。他苦笑。


    那天之後,我沒有再去醫院探望文治,我想不到可以用什麽身份去探望他。


    知道他康複出院,是因為在直播室裏看到他再次出鏡報告新聞。


    我站在攝影機旁邊看著他,那個用右腳踏著左腳的文治,也許隻是我的幻覺。


    新聞報告結束,我們無可避免地麵對麵。


    你沒事了?我裝著很輕鬆地問候他。


    沒事了,謝謝你來探望我。


    我頂過去準備了。我找個借口結束這個尷尬的時刻。


    報告天氣的時候,我悲傷地說:


    明天陽光普照。


    陽光普照又如何?


    報告完天氣,我離開直播室,看到文治在走廊上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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