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憬緩緩鬆開因為緊張而捏緊的拳頭,懈下一口氣:“本宮明白,弱柳送一送靳太醫。”


    他心頭壓著的石頭因為太醫的話緩緩放下,皺著眉吩咐道:“梅梢,去將殿中的龍涎香滅了,取些新鮮瓜果放在殿中,將幾個窗戶都打開通風。”


    他轉而目光不善的落在陸寶林的頭上,語氣帶著冷意:“將陸寶林頭上的花給本宮摘了。”


    陸寶林跪著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一臉委屈:“娘娘,妾,並不知道陛下會這般。”


    蘇憬蹙緊眉頭用手捂在鼻尖,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將陸寶林拖到外麵去去味。”


    這味道如此惡心,陸寶林壓根聞不見嗎?


    陸寶林跪著,委屈巴巴的:“娘娘,妾不知道錯在何處!”


    小椰子和小枝子直接對視一眼,利落的將陸寶林架出去,用手捂住了陸寶林的喊叫。


    梅梢做完一切,端著茶走進來,眼裏帶著愧疚:“娘娘請用茶。”


    她身為貼身伺候的,竟然不知道陛下身體不適,實在是不應該。


    蘇憬端起茶,卻並沒有喝,聲音帶著威嚴:“陛下近日都不曾午休?”


    梅梢連忙跪下來,頭俯得低低的道:“回娘娘,近日朝政繁忙,奴婢等都勸慰過,陛下卻說,若是因為她的疏忽遲疑,嘉州不知道多少百姓餓死……”


    所以她們也就不敢勸慰了。


    蘇憬盯著她看了半晌,才緩緩開口:“今日陛下怎會叫陸寶林服侍?”


    陸寶林的為人,他可不信陛下不會不知道,今晚突然召陸寶林,實在匪夷所思。


    梅梢垂著頭將今日禦花園的事說了出來,隨後道:“陛下便召了陸寶林,奴婢也不知道為何。”


    蘇憬微微歎了口氣,掀開茶盞抿了一口:“你且起來吧,將那些飯菜撤了,重新傳膳,”


    他悠悠擱下茶盞,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緩緩說:“將他帶進來。”


    陸寶林在宮中的所作所為他雖然知道,但是並未大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傷害到聖體,這事絕不能當做不曾發生。


    陸寶林渾身濕漉漉的被拖了進來,跌坐在地上叫冤:“娘娘,妾真的不知道陛下為何突然這樣,陛下現在如何了?”


    他費盡心思的打扮自己,原本想著今日一舉寵冠後宮,萬萬沒想到陛下居然身體不適的犯嘔。


    蘇憬垂了垂眸,兀自抬手按了按太陽穴,落在他的粉色衣袍上,瞧見他連錯在何處都不知道,臉色登時陰沉下來,冷聲道:“陸寶林殿前失儀,禁足踏莎宮一個月。”


    “娘娘,妾冤枉啊!”


    梅梢直接對小椰子兩個人招手,兩個人又將陸寶林拖了下去,殿中才徹底安靜下來。


    這陸寶林著實不是識時務者,陛下因為他這樣,還敢叫屈?


    蘇憬緩緩起身,走進內殿,周堯正躺在床上,雖然熟睡著,眉頭卻依舊緊鎖。


    蘇憬目光落在她眼底的烏青,眼裏閃過心疼,走過去,抬手將她裸露在外的手放進去,又理了理被子。


    他坐在床邊良久,輕聲歎了口氣,嘉州蝗災他也是剛剛知曉,陛下任用自家兄弟,顯然是準備重用的前兆,蝗災恐怖,陛下的這些舉措下達,不知道是思慮了多久。


    梅梢小聲走進來,提醒道:“娘娘,尚食局的人來了。”


    蘇憬抬了一下手輕聲說:“去準備吧。”說著自己輕聲將陛下喚醒。


    他原本是想著讓她繼續睡下去,太醫卻說她方才將晚膳盡數吐了出來,需要吃些東西補充元氣。


    周堯迷迷糊糊醒過來,抬手按了按眼角,瞧見是蘇憬,臉龐卻浮現笑意,拉過他的手道:“怎的驚動你來了?”


    蘇憬扶著她坐起來,往她身後墊了枕頭,眉頭舒展問道:“陛下現在感覺如何?”


    周堯聞到一股清新的瓜果香,心頭舒適不少:“倒是好了許多,那股惡心味道消失了。”


    蘇憬費力扯出一絲笑,怔怔衝她說:“太醫說您身體疲勞,又風寒邪氣外襲,遇到那股惡心味道,這才犯嘔。”


    周堯垂了垂眼,瞧見他眼底的擔心,淡淡一笑:“倒是讓你擔心了。”


    蘇憬抓住她的手,神色倏然又寂寥下來:“陛下,朝政繁重,您萬望要注意聖體啊,妾真的擔憂您。”


    周堯摩挲著他的手,噙著笑慢慢道:“過來替朕揉一揉頭。”


    蘇憬眼底緩緩漫上笑意,拿過一旁的帕子擦拭了一下手,緩緩靠近。


    周堯感受到恰到好處的按摩,舒適問道:“臨川,陸寶林可還在外麵?”


    蘇憬小心按著,聽後垂眸沉默,良久他收斂笑意,眼底閃過冷意,但又思慮到陛下今晚召陸寶林伴駕,小心謹慎道:“不曾,妾方才小懲大誡過。”


    周堯抬手抓住他的手,嗯了一聲,臉上依舊是清淡的笑:“臨川,你是朕的皇後,這些事你做主便好。”


    蘇憬聞言抿了抿唇,眉眼中含著感動的笑:“妾會處理好這些,不會讓陛下您煩心。”


    皇後是大晟的皇後,更是她周堯的妻子,她從未動搖過,讓後宮哪個後妃可以越他去。


    周堯失笑一聲,突然傾身下來,柔軟的唇瓣在他的額頭輕輕一吻,蘇憬良久才緩過神,頓時麵紅耳赤。


    蘇憬被吻得臉含羞澀,連忙打岔:“陛下,該用膳了。”


    周堯抬手撫上他未作粉黛的俊臉,扶著他的頭,又親了一口:“是讓朕吃這個嗎?”


    她嘴角含笑,默了一下評價:“確實味道不錯。”


    蘇憬被她撩的,張口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整張臉都羞紅:“陛下慣會打趣妾,妾說的自然不是這個。”


    周堯抬手緩緩擦掉他臉上的口脂,心情愉悅道:“給朕更衣。”


    蘇憬見她放過自己,輕輕再次囑咐道:“陛下,近日嘉州蝗災,您定然是十分勞累,一定要注意身體啊。”


    周堯掀開被子起身,穿上衣服,良久扯起一絲無奈的笑:“朕明白,身體是本錢嘛,對了,蘇均前往嘉州是朕有意為之。”


    她可是想多活幾年的,不然累死累活的上朝,還沒有享受生活,結果累死了,那多不值當!


    蘇憬自然明白其中的門道,有了政績,回京便會有重用的機會。


    他仔細理著衣服,輕聲道:“陛下您高瞻遠矚,妾深處後宮,不可幹政。”


    周堯聞言揚起嘴角,淡然而笑:“陪朕用膳。”


    蘇憬任由她拉著手走出去,果香味若隱若現的傳來,對著尚食局的人點了點頭。


    一道道膳食被打開蓋子,香味散開,雖不多,但也有八個菜。


    蘇憬扶著她坐下,又將婢女遣了出去:“陛下,您先喝點銀魚粥。”


    周堯抬手接過道:“你隨朕添點,一人用膳沒意思。”


    蘇憬侍奉這麽久,自然也能揣摩出她的習慣,抬手給自己盛了一碗粥:“陛下,妾想過,此事雖是淑妃引起,但起本意是為了懲罰陸寶林孫禦女一事,便隻訓斥了幾句……”他說著抬眸小心看了她一眼。


    周堯知道禦花園那件事,用勺子攪了攪,垂眸落在麵前的那道黃燜魚翅,語氣平淡:“此事與淑妃無關,無端讓他挨了一頓訓斥,實在不該,”


    她默了一下,對著不遠處的婢女道:“梅梢,將庫房裏那方賀蘭硯送去淑妃那。”


    這道菜看著不錯……


    “奴婢這就去。”


    周堯抬起手,往旁邊那道鼓板龍蟹探去,不緊不慢地說:“臨川,此次蜀地上供了兩匹布料,明日朕讓張懷德給你送去,適合春日,你做成衣裳,朕覺得甚美。”


    蘇憬訝了一下,眼裏藏著幾分笑意:“妾謝陛下賞賜。”


    他聽說過這此次蜀地隻上供了兩匹新織法錦緞,據說一寸一金。


    他緩緩坐下,猶豫了一下道:“陛下,妾隻拿一匹便成,妾聽聞蜀地工匠,不眠不休,一月才能織成一寸,實在難得。”


    周堯略意外的看著他,不著痕跡的往黃燜魚翅探去。


    不錯不錯!


    周堯不滿的挑眉:“你是朕的妻子,拿兩匹錦緞怎麽了?況且大晟倒也沒有這般窮,需要皇後讓出一匹錦緞。”


    蘇憬聞言抿了抿唇,有些懊惱不已自己,不應該突兀的多嘴。


    周堯絲毫沒有被影響心情,衝著他笑了笑:“這道黃燜魚翅不錯,臨川你且嚐一嚐。”


    她抬手將這道菜往他麵前推了推。


    蘇憬緩緩一笑,聽著她的話嚐了嚐,眉梢微抬:“陛下所薦確實不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吃完了這頓飯。


    最後蘇憬自然被留了下來。


    周堯沐浴走出來,瞧著案桌上不知何時擺了十來本折子,長歎一聲。


    皇帝還得加班!


    梅梢躬身道:“陛下,張公公遞過來的,說是事關嘉州。”


    周堯恍然,自己確實有叮囑過張懷德,事關嘉州,必須第一時間遞上來。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放下道:“筆墨伺候。”


    梅梢見她似是想批閱奏折,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聽話的將墨塊取了出來。


    蘇憬換好衣物,走出來就瞧見她端坐在書桌前看奏折。


    眼底閃過一絲愕然,他一直知道陛下勤勉,一般都會盡快將折子處理完,這個點還有折子,八成就是事關嘉州的急奏。


    周堯正提筆寫下建議,看到他的時候眼眸一亮,笑了起來,對著他招了招手:“過來。”


    蘇憬躬身瞧見她的字,眼裏閃過驚豔之色:“陛下的字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周堯並未搭話,而是輕笑一聲。


    能不好嗎?


    一天這麽多奏折,跟練字似的,不好才怪。


    周堯舒出一口氣,感慨道:“還好朕預先讓各州囤積了一部分糧,嘉州此次賑災也十分及時,並沒有出現暴動,但災情卻與父皇駕崩前的那場蝗災更加嚴重。”


    蘇憬在旁邊替她仔細研墨:“陛下,嘉州如此嚴重,可涉及到臨邊的州縣?”


    他仍然記得先皇在位的那場蝗災,涉及了整整三大州,那年幾州顆粒無收,不少百姓隻能吃草根樹葉。


    周堯在奏折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批注建議,隨手遞給他道:“你且看一看。”


    蘇憬神色一怔,停下研墨的動作,一臉疑惑的看著她:“陛下,後宮不得幹政。”


    周堯展開另一個奏折,頭也不抬:“蘇均的折子。”


    蘇憬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猶豫了一下,還是展開。


    確實是家弟的字跡。


    奏折裏麵細細描述了嘉州現在的情況,又寫了陛下下達詔令執行情況。


    陛下在旁邊批注寫著,針對嘉州滅蝗運動的具體措施,以及為了來年的防患未然。


    看著一項項舉措,蘇憬心裏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意。


    陛下的這些舉措與往年的賑災方式全然不一樣,他都有些自愧不如。


    他暗自想到,既然陛下願意讓他看這份奏折,自然也不會介意他問這上麵的內容,小心斟酌道“陛下,妾有一處不解。”


    周堯提筆頓住,望向他:“何處?”


    蘇憬將奏折遞過去:“此處,陛下讓家弟不光滅蝗,甚至還要將農田進行多次翻土燃燒?”


    周堯眉眼淺淡:“蝗蟲的蟲卵都在土壤之中,除惡務盡,自然多幾次效果更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蘇憬恍然大悟也笑起來:“妾明白了,那“蝗乃壁飛,夜必赴火”陛下是讓家弟采取火燒的辦法 將蝗蟲燒死?”


    “臨川聰明。”


    蘇憬聞言不好意思的一笑:“陛下休要打趣妾了,陛下的舉措,妾是五體投地的,自己斷然是想不出這麽多舉措下來。”


    周堯繼續落筆,英氣的眉眼彎彎,下筆有神。


    蘇憬垂眸,他鮮少瞧見陛下處理奏折的時候,沒想到是這般傲然,舉手投足間透露著自信,天下都在她的筆下。


    周堯將幾本處理完,起身將蘇憬的細腰攬住,一同走進了內殿。


    “陛下,您近些日子便是這般勞累嗎?”蘇憬眼裏帶著擔憂,低低的說。


    周堯笑笑:“天災人禍,朕也沒辦法,這不,臨川來當解語花嘛”


    蘇憬臉色含羞,別過頭道:“陛下,妾才不是,而且,陛下現在聖體尚未痊愈……”


    周堯擁著他,手不老實的落在他的臀部,輕輕拍了拍:“還是這個手感。”


    真彈呐。


    蘇憬忍不住輕嗔了聲,微微垂著頭:“陛下,您欺負妾。”


    他不說還好,周堯更加肆無忌憚的,抬手摸了摸,她嘴唇貼近他耳畔,隱隱笑道:“讀書人的事,能叫欺負?這叫行房之樂。”


    她的聲音仿佛帶著燙意,蘇憬不好意思的低低在她耳畔說:“陛下就是欺負妾……”


    周堯讓他坐到床榻上,將他直接推倒,眸子裏卻是琢磨不透的笑意:“那朕讓皇後知道,什麽叫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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