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來。”海原居士笑嗬嗬地道,“令尊當年竟然尋到了一處龍脈之地?不過龍脈雖好,但段家家大業大,也不至於為了這事而跟你們撕破臉吧?”  “嗬嗬,當然不至於這麽簡單。”方以正回憶了一下昔年圍繞這塊地的種種恩怨,歎了口氣,“若是普通的龍脈也就罷了,不知居士有沒有聽過‘雙龍戲珠’?”  “哦?!”海原居士臉色一變,一抹不正常的紅暈浮現於臉頰,他震驚地再三確認,“莫非是雙龍交匯之地?”  方以正但笑不語,口中隻稱明天一看便知。  當晚。  方俊貼心地給段回川安排了自己隔壁的臥房,白簡被遠遠地打發到另一頭去了。  可惜方大少爺在房裏坐等右等,預料中的促膝夜談並沒有到來,等他想去敲門,裏麵已經熄燈了。  靜謐的夜將一切不可言說的隱秘深深埋藏在黑暗裏。  段回川躺在在柔軟的大床裏輾轉反側,他睜著眼失焦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又像是什麽也沒望著。  月光悄然流淌進屋,被他百無聊賴地掬起一捧,將他的手指染得蒼白如霜。  段家,這個已經多年不曾提及的瘡疤,猝不及防地被人揭開了一角。  這些年他低調的掙錢治病養弟弟,甘心給張盤做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助手,不要名隻要利,就是不想被段家得知他的消息,不想叫昔年自己那些不堪的秘密暴露於人前。  原以為很多往事已經時過境遷,沒想到仍舊如附骨之疽,揮之不去,真是可笑。  他晚飯時給許辰去了電話,自己今晚不回家,讓他去同學家住,這時候應該已經休息了吧。  段回川摸索著手機,忽然發現上麵有一條新簡訊。  “今天睡得這麽早?是不是因為昨天那麵鏡子身子不舒服?”言亦君。  時間是八點鍾。段回川想起今晚事務所沒人,所以沒亮燈。  他以為經過那場尷尬的唐突,言亦君會盡力避免跟他照麵,沒想到……竟是一直記掛著他?連家裏沒亮燈,都不放心。  段回川發現自己越來越弄不懂這個家夥了,他擰著眉頭盯著手機屏發呆,把這行小黑字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也沒看出朵花兒來。  言亦君到底什麽意思?或者說對自己到底有沒有一點意思?  段回川突然有股衝動,想要問他,究竟是不是對每個鄰居都這麽體貼細致關心?  對他明擺著超出常人的能力,也麵不改色,不聞不問。  但他終究克製住了這股衝動,猶豫著,敲了幾個字:沒有,我不在家。  正要發送,又覺得不妥,人家這麽關心你,就回複這麽點字也太冷淡了。  於是按著刪除鍵統統刪掉,繼續打字:我沒事,一切都好,今晚不在家,謝謝關心,你那邊沒有再出問題吧?另外,酒很好喝。  嗯……好像太公式化了,沒點感謝的誠意,又在討酒喝似的,不好不好。  段回川一字一句斟酌半天,來來回回反複編輯了好幾條,最後一臉抓狂地把腦袋埋進枕頭裏,不就是回個信息嗎?怎麽就這麽難!  他一怒之下,決定簡單粗暴地回複:我想你是多慮了,這點小事對我毫無影響……  始料未及的是,才打了三個字,就一時手滑觸碰了發送鍵!  等等他剛剛發出去了啥玩意?!  作者有話要說:  給暗戀對象發信息時的你們第35章 段家  段回川神情凝重,直勾勾地盯著屏幕裏綠色小框上“我想你”三個字,心裏拔涼拔涼,更兼忐忑不安。  現在撤回還來得及嗎?  正當他艱難地挪動手指,嚐試撤回的時候,一條新的信息適時跳了出來。  言亦君:是本人嗎?  這麽快就被看見了?這家夥莫非是一直在玩手機嗎?  段回川抿著嘴,手指伸進頭發裏煩惱地揉了揉,對方的這條回複,令他鬆口氣之餘,又無端更加鬱悶起來。  發個想你怎麽了?有這麽難以置信嗎?居然懷疑不是本人……  段回川翻了個身,氣鼓鼓地回了三個字:是本人。  慢著這豈不是承認自己真的在想他?  段回川一巴掌捂住臉,趁著還沒引起更大的誤會,趕緊打了個補丁:剛剛是一時手滑,我是說,我沒事,今晚事務所沒人,我在方家。  這句話似乎讓言亦君消化了好一會,沒有馬上回訊。  於是段回川就那麽趴在被窩裏撐起一個帳篷似的鼓包,傻傻地等待安靜的手機屏跳出下一行小字。  臥室裏隻亮了一盞昏暗的落地燈。  言亦君靜靜看著屏幕上接連跳出來的信息,拇指挪到刪除鍵上,一字一字把“我也是”三個字刪去,銀亮的屏幕將他的臉映照的陰晴不定。  言亦君:你在方家是有什麽新的委托嗎?  收到消息的段回川精神一振:是有一件大委托,我可能這幾天都不回去了,明天要去方家祖祠看看。  言亦君:那你早點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  段回川的手指猶豫著劃過九宮格鍵盤,還想說點什麽,但最終也沒找到話頭,隻得作罷,敲過去一行:你也早點睡。  他把手機擱在床頭櫃上又等了一會兒,確定沒有新的消息亮起,又忍不住拿起手機發了一條晚安。  像是受到條件反射的指令般,一條一模一樣的晚安飛快地回饋過來。  他盯著對方發回的兩個字看了一會兒,突然覺得這段對話哪裏怪怪的。  但心情卻沒來由的愉快起來,索性也不去想東想西,連對段家的抵觸也忘得一幹二淨,重新窩回被窩,美滋滋的會周公去了。  那廂,言亦君望著漸漸失去光亮的手機,難得的發了一會兒呆。  他的手指無意識的劃過段回川發錯的那條“我想你”的信息,恍惚間露出一絲安靜的笑意。  他想了想,給管家撥去了電話,電話那頭很快響起執鞭人的聲音:“巫尊大人,有事吩咐?”  “段家那個二少爺,今天又來了嗎?”  執鞭人有些意外,但依舊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是的。”  言亦君淡淡地吩咐:“你去告訴他,我明天就將前往段家,但不會給他任何承諾,一切還要看段家的‘氣數’。”  翌日。  天光大好。明亮的日光自東方的天際傾瀉而下,打磨著莊園冰冷的棱角。  方家的傭人一大早就把客人們喊起來用早飯,車隊已經在門口備好,整個莊園在沉默的忙碌中,顯得嚴肅而莊重。  顯然在老一輩人的眼中,隻要與祖宗關聯的事情,沒有不嚴陣以待的。  被這樣的氣氛所感染,連白簡也不好意思多嘴,生怕說錯了話。  “方董,昨天說到一半的風水龍穴,和段氏又是怎麽一回事?就別賣關子了吧。”海原居士坐在餐桌邊,用白娟擦了擦嘴,捧起茶盅慢吞吞吹著麵上的浮葉。  方以正歎了口氣,道:“當年我父親好不容易找到這麽個寶地,不知花了多少心血,結果消息傳揚出去,被段家使了齷齪手段,分走了一半,若是由我方家獨占這處雙龍寶穴,這些年說不定家業早就翻番了!哪裏還有段家囂張的份!”  方俊被老爹情緒所感染,也感同身受地連連點頭,義憤填膺:“段家的人沒一個好東西!明明不是競爭對手還處處給我們方家使絆子,去年,聽說段家老三出了車禍,成了植物人,至今昏迷不醒,他們家天天求爺爺告奶奶四處找名醫,他家老二又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蠢貨,真是活該!”  “……”被一道罵進去的段回川默默打了個噴嚏。  方俊的目光頓時落到他身上,訕笑道:“段大師,我沒說你,雖然五百年前你們可能是本家,不過他們那些鼠目寸光的家夥,哪兒能高攀上你呢?”  段回川無奈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感覺更不好了。  這些年他一直沒有關注過段家的消息,看來他那位父親趕走自己這個怪胎之後,也並沒有過得很好。  談不上幸災樂禍或者是同情憐憫,對於這兩個同父異母、記憶模糊的弟弟,他唯有事不關己的冷漠。  畢竟他早已跟段家斷絕了關係,對方好與不好,都與自己無關。  海原居士沒有理會方俊的八卦,但從其中嗅到了一絲不合常理:“如果方小公子說的都是真的,似乎段家這些年過的並不順利?可是不對呀,既然擁有雙龍戲珠這樣罕見大吉的風水寶地,照理來說,段家的氣運之強,最不濟也該是大富大貴,合家安樂才是。”  白簡聽說書似的,好奇的目光望向方以正,實在忍不住,悄悄問自家老板:“老板,為什麽這墳地還能分走一半?難道是給死者找鄰居嗎?”  段回川無語地扯了扯嘴角:“是飯菜不好吃還是樂可不好喝?閉麥!吃你的!”  “哦……”  方以正露出一絲嘲弄的笑:“可不是麽?我也納悶呢。由於段家的阻撓,我父親沒能占下完整的雙龍脈,但同樣,段家也沒有,由於我父親在這件事上不肯鬆口,於是我們兩家約定,共享雙龍交匯的氣運,各占龍脈一邊,各自定穴遷墳,互不相幹。”  海原居士點點頭:“倒也不失為一個解決辦法。但依照你兩家這幾年的氣運來看,莫非是這龍穴出了問題?”  “不錯。”方以正感慨地長歎一聲:“準確的說,是段家那處出了問題。”  所有人都抬起頭,靜靜聽他接下來的後話。  方以正眯著眼思索片刻,說:“具體什麽原因我也不清楚,段家捂得很嚴,但是一定出了問題。最開始那些年還好好的,生意紅火得很,還拓展到國外去了。可是好景不長,起初是聽說他們家中大兒子得了什麽怪病,治不好了,又死了老婆。”  段回川握著湯勺的手指無意識地緊了緊,他若無其事地垂著眼埋首喝湯,把神情一道埋在湯碗裏,無人注意。  “後來。”又聽方以正接著道,“後來續弦,又生下兩個兒子,可這兩個兒子吧,據說一個蠢一個弱,總之都不怎麽優秀,可把段家老爺子急壞了。那得病的大兒子,沒了音訊,不知是送到哪裏治病,還是已經病死了,我看多半是後者。”  “剩下兩個繼承人,老二實在沒有才幹,是個敗家子,聽說分了一個子公司給他負責,沒有一年就搞得烏煙瘴氣,虧了一大筆,害的他爹出馬給他擦屁股。老三又是個病秧子,去年還出了車禍,眼看也不中用了。”  “這個時候,段家的老爺子懷疑是他們家祖墳風水出了問題,不知從哪裏找來風水師,重新勘探了祖祠的風水,這一探果真探出問題了。最可恨的是,相比他們的禍不單行,我們方家可算是順風順水,所以段家就一口咬定,是我們方家在龍穴上做了手腳,吸走了屬於他們的氣運!居然敢提出要我們遷墳的無理要求!”  方以正越說越激動,狠狠拍了拍桌子,差點碰掉了杯碗:“這個段家,仗著家業雄厚,又有土地資源的天然優勢,屢次因墳地的事欺到我頭上,當我們方家是好欺負的嘛?!”  海原居士皺著眉頭,撫了撫長須,目中滿是疑惑:“遷墳這種強人所難的無理要求,你置之不理,他們又能如何?難不成他們還敢去掘墓嗎?”  “哼,掘墓他們當然不敢。”方俊怒氣衝衝地替父親答道,“他們多次跟我提出要買這塊地,都被我拒絕了。可是他們巧取豪奪,仗著自己的資源,用盡了手段,竟然把附近的荒山土地的開發權都掌握在了手裏,揚言要是我們不遷墳,就一拍兩散,把龍脈掘斷!大家誰也別想好過!”  海原居士驚訝極了:“這……也太損人不利己了,挖掘龍脈,有損陰德啊。”  “哼,那家人覺得自家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還管什麽陰德不陰德!”方以正冷哼一聲,沉默良久,又緩下情緒略笑了笑,“總之,大致就是這麽一回事,用過早飯,我帶幾位去我方家祖祠,希望居士和段大師能幫我們徹底勘驗一番,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段家是不是為了貪我家的地,才故意放出的這套說辭。”  眾人用餐後即刻出發,路程大約花了三個小時,一行人循著顛簸的盤山公路來到方家立祠之處。  此處是郊區一片尚未開發的荒山,山的背陰處有一條不大的瀑布,銀白的水光自山巔匹練似的奔湧下山,在山腳匯成一條緞帶般的小溪。  風水學說中,上好的風水寶地必然處在山環水匯、地勢平坦的明堂中,這座無名山野,青蔥鬱鬱,草木興旺,更兼依山傍水,風景秀麗,就算沒有龍脈,也能稱得上吉地。  方以正命人遙控無人機掠過山頂,畫麵傳來山脈的走勢,東高西低,可以明顯地看出兩脈交匯的痕跡。  方家祖祠就坐落在其中一條龍脈的龍頭上,而段家的,就在其對麵遙遙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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